诚然汪清明没有忘记要老先生回答,他们是怎么看上樟木头的?这个问题,老先生并没有回答,而是由他的夫人,那个他们介绍为阿姨的人慢条斯理地进行回答的。她说,樟木头这个城市好就好在植被好,气温比较稳定,因为人老了,呼吸道容易出问题,特别是遇到寒冷的气候,呼吸更困难,但是如果遇到天气和缓,那呼吸就要好一些,所以选择樟木头。说到这儿的时候,汪清明不住地用眼色暗示我,你可知道,这儿的冬天跟黔地的春天一样温暖,说不定比春天还温暖,也就是接受夏天的气候。还暗示我,你在这儿买房,绝对不亏。我用满脸堆笑来回应汪清明,表示说,你说的没错,要不我千里迢迢来到樟木头,我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秦芳女士听得有些厌倦了,看得出秦芳女士并非听得厌倦,而是她有许多事要做似的,所以秦芳女士提出要走。汪清明听秦芳要走,便把目光往饭桌上瞅了瞅,结果他发现,桌上的饭菜竟然一点未动。于是他开始号召大家赶快把桌上的饭菜吃掉,不吃太浪费了。大家像行军打仗似的,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个时候,老先生才发现与我挨着坐的文风帆离开了,这个时候老先生耳不聋眼不花地说,小文呢?秦芳说,他开会去了。汪清明也说,他开会去了,明天省里有人来检查工作,有个重要的会要开。老先生说,哦。于是老先生用筷子扒碟子里,他的夫人给他拈好的菜。老先生不仅牙很好,他的胃也很好,因为他大口大口地吃下的那些猪肉,总得要胃来消化呀。大家像赶时间似的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后,又各自用牙签拼命地剔牙,最后才速速离开餐厅。这一切动作都来得突然,我感觉一切都在汪清明的掌控之中,只要汪清明发话,还没有什么不能变得突然的。
在收银台那儿,我看见秦芳女士问收银员,文风帆主任有没有签过单?收银员告诉秦芳女士,说,没有。秦芳女士做出很纳闷的神情,她没有什么不满,她只淡淡地说,怎么不签单就走了呢?汪清明也站在秦芳女士身边,只是噘着嘴,但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喝酒,所以只花三百多块钱。秦芳女士慷慨大方地在签字栏注明聚餐用途、金额,再签上自己的名字,落上年月日,完事。但还是给我留下疑虑,文风帆对我真没有好感,如果有好感的话,他不会留下单子字也不签的。
陈记者开有车,陈记者确定把老先生们老两口送回家。而汪清明也开有车,他说了,要送我回宾馆,同时也送他爱人秦芳女士去一趟办公室。事情就这样落实了。老先生没有忘记一个一个地握手,并祝晚安。就像我当初在大厅里初见他们一样,也是一个一个地握手问好,好风光啊,可是临到散伙的时候,却变成了老先生风光了。我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可是,我想到,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人家可是蒋经国的部下,你算什么呢,你不过是一介草民。所以我把刚见面的风光让给老先生,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或者顺理成章的事。
出于礼貌,我们的车必须亲临老先生们的车走远后,才能起步。我们看见老先生们的车飘飘悠悠走远了,汪清明才发号施令似的说,瓦兄,上车吧。我说,好。于是我才提着我那只装有资料的纸口袋上了汪清明的车,秦芳女士与汪清明并排坐着,然后汪清明启动油门,只听轻微的笃笃声响起,汪清明的车便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