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二十四）

混星期真快，岳父把顺强带到我家后说。翠银真是憋不住了，说，老爸，上星期，你接谁的电话了？岳父说，哎呀，想不到今天太阳真好，可能山上的青草都长出来了，要不顺强今天就不做作业了，我们上山去转转？翠银提高嗓门嚷道，我问你话哩，总是你说东，他说西的。岳父说，啊，你说什么啊？翠银说，上星期你接谁的电话来着？岳父说，上星期我没接电话呀，我什么时候接电话了？翠银说，真是老还小了，没记性了？岳父默想了一下，说，哦，我想起了，老家的，还不是那几个老家伙，好久不见了，怪留念的，打个电话问问。

大致岳父已经猜到我把他接电话的事告诉了翠银，他才这样应付性的回答。翠银说，如果是老家的老头子打电话，问候问候，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是与袁帮曳联系点什么，那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岳父说，哎呀，我就觉得你们这些人，总是疑神疑鬼的，哪里与袁帮曳有联系呢？那天打电话，顺强姑父也在，看我是不是接的袁帮曳的电话呢？我觉得岳父说我们疑神疑鬼，好像不是指的翠银，而是指的我，仿佛是因为我疑心他什么后，向翠银汇报，才让他遭到翠银的指责。首发

翠银说，如果不是，那就是你的运气，如果你不听话，硬要与袁帮曳藕断丝连，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还上山去转转，顺强，把作业拿给你姑父看。顺强又把数学作业拿给我看，我一眼就看出了，根本就不是顺强做的，还是岳父替他做的。我说，岳父，你怎么还替他做呢？翠银恶狠狠地瞪着岳父，仿佛眼球都要瞪掉出来了，说，怎么，你还在替他做？岳父说，他做不起，你不替他做，谁替他做呢？翠银气得浑身打战，说，怎么可以这样呢？然后指着顺强，巴不得一口把顺强吞掉似的说，把你的描红字帖拿给你姑父看！顺强用颤抖的双手，从书包里摸出一本揉搓得乱糟糟的描红字帖，瑟缩着递给我。我打那新描的字瞅去，仔细打量，原来那描红字帖倒是顺强的真迹，但看得出，描得跟野猫路似的乱。

我想，肯定是平时有空，两祖孙到处游逛，临到星期时，两祖孙分工协作，你给我做数学，我描字帖，到时候只要白纸黑字有个交差的了事。我说，顺强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上课听没听讲啊？顺强向岳父使了一个眼色，岳父仿佛向顺强作了暗示，顺强说，听讲了，但是听不太懂。我说，到底是纯粹不懂呢？还是不太懂？顺强说，不太懂。我说，那好，今天呢？你就不描字了，我们做数学题。顺强说，好，可我不会呀？翠银又生气了，其实翠银生气是在明处，而我生气则是在暗处，说，就是不会，才叫你姑父给你辅导，不然你跑来干吗？还不如与你爷爷上山转转哩。翠银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指责岳父。岳父说，我不过顺便说说，不去也就算了！翠银说，老爸，我们是好言好语劝你，你怎么就当耳边风呢？顺强的作业，就让他自己完成，何况你也写不好，就写得再好，也应该由顺强自己来，你以为是干别的活吗？我说，算了，不要再争执了，顺强，今天我们专做数学，把描红放倒，顺强说，好。于是顺强把数学作业本摁在课桌上，开始弯弯拐拐地写了起来，顺强写一个算式，翻着白眼朝岳父瞅一眼，写一个算式，翻一个白眼朝岳父瞅一眼。好像他不是在等待我的态度，而是在等待岳父的态度。我看见顺强写的那些数字，心里就来气，日语不像日语，蒙文不像蒙文。我眼急了，我真想在顺强的脸上下功夫，可理智战胜了冲动，我压了压火气，说，慢慢写，慢慢写……可是我越这样说，顺强越跟我作对，越写得腾云驾雾似的快，近乎一个大书法家练狂草。

你想挨揍吗？嗯，再不好好写，老子给你爸讲了，分钱不给，饿死你！翠银看不过，拖过顺强手中的笔，一边说，一边顺便用笔头在顺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顺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岳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揪住顺强的衣领，一边拽着往外拖，一边提高嗓门嚷道，我们走，看来谁也靠不住！我气得那颗心都差不多蹦跳出来一样，但还是被我生拉活扯的压住了，说，岳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顺强的作业没做完哩。岳父说，我看那些一字不识的人，照样修建大房子，我看那些满肚子诗文的人，还是租房子住。响鼓不用重锤，岳父是直接指向我的，我刚张开嘴准备说话，翠银气得用拳头堵住胸口，抢过话头说，哎呀，让他去……

岳父拽住顺强的衣领，书包不要了，作业本也不要了，夺门而逃……

我听到岳父提高嗓门在梯间嚷着什么。我真担心岳父把顺强拽到街上、嚷到街上。我冲翠银说，你怎么用笔头敲人家脑袋呢？翠银说，不敲他，他不长记性。我说，我可不想每次都这样不欢而散啊，要是袁帮学知道了，以为我们虐待顺强怎么办？下周他不来怎么办？翠银说，你才不要上他们的当啊，指不定祖孙俩正在山上踏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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