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十)
一位护士来到姨夫的病房向我们打招呼,说,你们作家属的可要注意了啊――我紧接着向护士进行强烈的反驳,我已经不止一次说了,我们不是他的家属,他的家属已经回家去了,我们是他的亲戚――
翠银打断我的话把儿说,你听人家说嘛!护士说,我不是跟你们讨论家属不家属的事情,既然你们在这儿护理,那只能把你们当他的家属――
我说,不能这样说,我们并不是在这儿护理的,我们是在这儿看望――
翠银又打断我的话把儿说,叫你让人家把话说完――
护士又说,好,关于家属的问题,我们不去说,好吗?那我有话要你转告他的家属该行?我说,那行。我的心里皆大欢喜,我觉得我取得了成功,今后护理姨夫的问题,我可以打电话给小姨子,叫她来,如果她不来,她可以派一个人来。因为翠银本身也有病在身,我不想把她拖垮了,如果把她拖垮了,我的家务谁来给我料理呢?护士接着说了,现在护理人员要注意的事情是,病人一时不能吃过量的东西,因为排便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吃过量的东西,排便的时候,会影响手术后肛门留下的伤口,导致伤口难以愈合,还有,每天早晨九点钟,护理人员必须把病人带到医生那儿上药。我生怕翠银抢我的话把儿似的,说,这个没问题,我会转告他的家属。护士又说,为了避免炎症或者感染,家属要经常用药水给病人清洗伤口外部。我说,嗯,我会转告他的家属的。护士说,那好嘛。说罢,她掉头就走了。
翠银闭口不说,我知道,凡是翠银闭口不说的时候,那就是她心中隐藏某种秘密的时候。至于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我是不得而之。病床上的姨夫在不断的呻吟,我问过他,是不是很痛。姨夫说,岂止是很痛,简直是辣椒水辣一样的痛。我想,这个时候,麻药肯定失效了。胖子女人不是说了吗,只要麻药一过,就会出现疼痛难忍。翠银说,是不是要换药啊?我朝翠银瞪了一眼,不知道是翠银假装没看见,还是真的没看见,她可一点反应没有。姨夫说,哪里是换药啊,对面那大姐不是说了吗?刚做完手术,麻药一过,就会出现疼痛了。对面那胖子女人刚刚还睡得很沉呢,听到姨夫这样说,她立即振作起来,把头靠在床靠背上,做出一副挺有经验的样子说,是啊,我做完手术后,麻药一过,我那肛门就像被辣椒水辣似的痛,都要过这一关的,习惯了就没事了,像我现在,只需要换换药,或者用药水洗洗,一点也不感觉痛了。翠银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翠银说这句话,如果你不了解她这个人,你是不知道它有什么内涵的,但是如果你了解了她这个人,那你一定会猜出这句话的内涵的。我知道翠银这个人是一个挺仗义的人,也是一个相当负责任的人,她想说的是,胖子女人与姨夫虽然作的都是差不多的手术,可是人的生理机能不一定会一样,你习惯了,就不痛,不一定姨夫能习惯。
我给小姨子去过电话,说,你大姐身体也很差,如果老是在医院跑上跑下,她吃不消,还是你来,你来护理方便一些。小姨子思虑了半天,都没有找出合适的理由,便说,好嘛。可是在后来的护理中,小姨子一直没有到医院来。一直都是翠银在照顾着姨夫,有时翠银甚至用药水去给姨夫洗肛门。
我觉得翠银非常下贱,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你去给他清洗肛门啊。我在设想,如果是姨夫的小弟弟出现了问题,难道翠银也要去给他清洗吗?虽然作为站在翠银的角度,她是像母亲照顾自己的小孩一样照顾着姨夫,可是站我的立场,我一定不会把翠银当姨夫的母亲的,因为翠银就是翠银,她就是姨夫的大姨姐,就是我的妻子,她怎么会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翠银的母亲呢?为了取缔翠银去照顾姨夫的资格,我必须给小姨子去电话,让她明白,应该她做的事,全由翠银做了。我真给小姨子去电话了,可是小姨子却说,翠银已经给小姨子去过电话了,叫小姨子如果农活忙的话,那就不要来了,由她来护理,还叫小姨子放心,她会把姨夫护理好的。我问她,翠银什么时候去的电话?小姨子说,就在你打电话之后,大姐就打电话来了,说要我如果农活忙的话,那就不去医院了。我还准备再一次更正这个问题,要小姨子一定来医院护理姨夫。可只听“叭”地一声,小姨子把电话挂了。根据小姨子的举措进行判断,她是觉得我有些无聊,因为翠银已经与她交待清楚了,翠银自己都没有叫辛苦,我在叫什么?真是替古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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