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倭满间谍美蛇蝎,先锋厂卫走鹰犬
作者:曹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82

黄昏时的太阳遁着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沉入大地,壮丽辉煌的暮色染得天尽头一片火红,长空落日,大地载厚,在这一片深沉的暮气中,一列覆盖着黑色幕布的火车高声拉响鸣笛,在济南车站前呼啸驶过。沉重的车轮轧在铁轨上,发出轰隆震响,与汽笛声相互呼应,伴随着蓬蓬冒出的白烟蒸汽,远远散入铁道边的乡村田野。

济南站台上,一大群各色官员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登上月台,等待开往南京下关的火车。其中有肥胖蹒跚者,双捧果盘,上面汽水冰糕西瓜凉点纷呈俱足;有身高体魁者,撑阳伞而立,殷切遮蔽早已不在的阳光;有点头哈腰者,手持蒲扇,使劲鼓风送凉;有谗色毕现者,推起满脸笑容,唯唯称是,大声附和。真是群丑毕现,官样奴颜。

身形蹒跚的胖官员奉上果盘,满脸的肥肉都要滴下汗油来:“云小姐此去南京,还望代我,呃,代我等,向黄秘书和黄课长问好,卑职等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云小姐微微侧步,避开胖官员几乎要滴下的浑浊汗油,勉强露出笑容,颔首示意。

高举阳伞的伟男面露鄙夷之色,手中阳伞前倾,躬身肃容道:“士为知己者死,黄秘书知遇之恩,下属永生莫忘。但听所命,无所不从。但有所向,粉身以报!”

“高局长真乃古之君子!如此贤风雅致,义父听闻,必然欣喜。”云小姐星眸粲然生辉,点头嘉许。

高局长只闻得香风扑面,顿时骨头酥了大半,脸上立刻露出陶醉欢喜之情,道貌岸然之态立刻土崩瓦解,一双贼眼直往云小姐裙下的纤足瞟去。

云小姐裙摆一闪,咯咯笑着转开身子,手捏兰花,从果盘中捡起一颗葡萄送入婵口,朱唇青果,诱惑非常。只见香舌翻转,居然还在如葱似玉的手指上轻舔一下,看得在场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咕噜”一声咽下口水,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人手中蒲扇上下翻舞,大力打摇,忽忽作响,不知是刻意奉献殷勤,还是心中欲火中烧,得快快消暑解乏:“云小姐是黄秘书的干女儿,黄课长的干妹妹,身份何等尊贵,我等有幸效劳,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云小姐微微一笑:“先锋军军火质优价廉,自然是谁都想要插上一手的买卖。几位跟着我干爹,自然好处少不了大家。以后公私两便,我义父义兄都会照拂诸君。只要大家用心办事,日后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啊!”

身旁那位笑容堆叠僵硬的家伙,面露难色:“云小姐吩咐的事,小的们自然用心去做,只是这过路的先锋军军火物资――还是不要染指的好……”

胖官员、高局长、蒲扇男脸色大变,正待大声喝骂,却见云小姐青葱嫩指微摇:“我可没有这样想过,常站长可不要误会哦。”

常站长脸上堆起的褶子皱成一团,真是笑也尴尬,愁也彷徨:“这……”

“我自十三岁起,就执掌家族生意。最懂的就是得消息灵通。长山县卖的那些,都是先锋军的大路货;火车上运往平津的,才是私用精品――那些不挣钱的生意就让地方上的丘八去抢吧,我做国府的生意,要的就是独家买卖。先锋军那边暂时没有路子,只好求常站长多多留心过路的先锋军物资了,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东西私藏起来,运量有多少――我也好求干爹对症下药。”云小姐傲然一笑,挑起光洁如玉的下巴,神采飞扬。

众人齐齐喝彩:“不愧是黄秘书的干女儿,黄科长的干妹妹。中堂家的眼光,阁部府的手笔,哪里是我们小民能够揣测的!”

高局长在一旁厉声喝骂常站长:“云小姐何等人物!怎会瞧得上前两天运走的区区几车皮的破烂铁车?黄秘书在南京一句话,韩主席还有什么不能拱手奉上――在济南省府前,韩主席是如何接待云小姐的,你是没见到。云小姐的英雌胸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真是鼠肚鸡肠!”

常站长这下成了众矢之的,满脸哭求,不住地屈膝作揖,团团拱手求饶,尤其是对云小姐,简直要揩鼻涕,抹眼泪,擦到云小姐的裙子上去了。

云小姐却笑意盈盈,不言不语,即不接受道歉,也不露出愠意。拿捏轻巧,分寸纯熟,揣摩人心,御下有术,可谓到了极致矣。

一列客车缓缓进站,众人蜂拥护卫着云小姐登上豪华包厢,不住地挥手恭送,大声请求代为问候,人人使出浑身解数,卖力表演,只希望在云小姐临行前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惟是向佳人示好,更是求宠于云小姐背后的行政院主任秘书的黄浚、外交部副课长黄晟父子。

这一对黄氏父子,职低权高,虽然是朝廷中面上不起眼的角色,但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能量。父亲黄浚是蒋领袖的心腹亲信、机要秘书,一度有传闻,说黄浚是未来内阁的人选之一;儿子黄晟更是风头一时无两的后起之秀,区区一个外交部副课长几乎掌握了全部对日本的外事权利,注定是日后的礼部侍郎、中枢尚书。

黄氏父子父子的这位义女干妹,忽然驾临济南府,似乎有意于先锋军的军火生意。这让韩复渠既是兴奋,又是为难。兴奋欢喜,是又多了条中央的路子,朝中有人好做官;为难的是先锋军的军火买卖谁都想做,刚开办没几天的长山军火市场,配额却紧俏得很。四大家族的皇亲国戚,十方诸侯的各路军阀,都在明争暗斗,撕咬着这块潜力不可估量的肥肉。济南府这座小庙,可禁不起这么多大神鼓捣。韩复渠也只是保住自己的那份铁杆份额,来的都是客,全部笑脸相迎、端水倒茶,到买卖时却是耸肩摊手、爱莫能助。不过这位云小姐却与众不同,对现成的大路货军火不屑一顾,专门对先锋军的自用武器青睐有加。这让老韩大大松了一口气,往常要是为哪个势力牵线不成,说不得还得落下面子,彼此都不好看;这位云小姐年纪轻轻,倒是有一番豪气手段,想要做没人做过的买卖,却让韩复渠刮目相看。既然没有竞争者,韩主席也乐见其成,如果真能开出一条路子,说不得俺老韩也进些私藏货,转手买个好价钱。

是故,韩复渠对云小姐热情有加。也因为云小姐姿容秀丽,英姿飒爽,又是罕见的女中强将,巾帼英雌,引得老韩二春焕发,殷勤接待。下属的部门主管更是起劲巴结,鞍前马后,提包买单。云小姐也是手段非常,一边亮着黄氏父子的招牌,封官许愿;一边展现自己的魅力,情迷诸男;或是以权位为饵,或是以金钱为诱,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长裙飘飘,香风四溢,很快笼络住了一大群相关爪牙,为她前后跑腿,里外打探。为的只是空口白牙的虚幻官位,或是画图描绘中的滚滚财源,极少几个自命风流多才的,还意淫着能够一亲芳泽,成为黄秘书的成龙干女婿,黄课长的跟班义妹夫。不几日,云小姐考察军火生意完毕,即将回复南京,允诺尽快投资。临行前,云小姐留下了几个经理掌柜,搭台建公司,预备大干一场。众多济南府中下层官吏,多多少少,都分了些干股,又自以为攀上了黄氏父子这棵不断伸长上升的大树,为了表忠心,纷纷来车站送行。

望着云小姐登车而上,倩影在车厢内一闪而没,众人的眼光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不要说云小姐有这么显赫的背景来历,就凭她的国色天香的容貌身段,也值得多看几眼,舒畅身心啊。

胖官员抹着满脸油汗,嘴里啧啧赞叹:“不愧是黄秘书的干女儿,黄科长的干妹妹啊!真是既能干,又能干!!!”

高局长震怒道:“庞胖子!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竟敢侮辱我心目中的女神?!!!”

蒲扇男嘿嘿一笑,露出一脸的淫荡:“干女儿?干妹妹?干爹?干哥哥?嘿嘿,哪有那么简单?!!云小姐有才华不假,世间的有才女子多了去了,就济南府女校里的那些女教师、女学生,写的文章做的稿子,都不比咱们这些打混了几十年的老酸儒差。可为什么她们只是教师学生,不能担这么大的生意呢?嘿嘿,不是“干”的罢了!!!”

常站长也跟着附和笑道:“高局长年轻有为,又刚刚断弦,有些想法也是对的。蒲处长话说的粗,道理却明白――如果高局长不介意,咱老兄弟几个也都给想想办法?高局长高升晋位了,咱们几个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高局长面露向往之色,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火车皮,好像目光要将铁皮挖破,一窥佳人。口中却喃喃说道:“嗯,那身段,那手段,那交际,那风光,云小姐眼波流动,真是勾动人心啊……也不是不可以,女人如衣服嘛……能成为黄家的上门干女婿,做猪做狗又有何妨?”

……

这边几个龌龊官僚在意淫歪歪,里面的云小姐登车的那一刹那,从隔壁车厢同时走下一位西装革履,贵气十足的高傲俊美男子。云小姐登车转身,正好和俊美男子眼光撞上。云小姐眼中精光大灿,异彩连连;美男子斜叼烟斗,佯装混不在意,掸掸衣袖,一挥文明棍,潇洒离去。

云小姐立刻走进隔壁的车厢,环视一周,选定一处半掩秀窗下坐定,窗下斜倚着一把不知哪位女眷在车上遗下的小巧洋伞。云小姐看得洋伞小巧可爱,碎花漂亮,忍不住拿过来细细把玩。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浑厚而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小姐,这是你不小心丢下的吗?”

云小姐心中一惊,立刻把洋伞紧紧抱在怀中。回头一望,却是一位皮肤白皙,容貌俊朗的青年男子,头戴金丝眼镜,手中递过一条粉红桃花手绢,浑身书卷气郁郁款款,眼中清澈如水毫无杂质,清光流泻,仿佛在说:“别怕,我是食草系的禽兽!”

“老套的搭讪手段。”云小姐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心,立起身来,正待接过手绢,施展手段,再斩下一具面首。不想,那金丝眼镜男,急于上前递过手绢,竟然不小心失手将手绢丢落桌下。

云小姐媚眼如丝,流光轻掠而过,俯身去拾,夏季轻薄的衣领敞开,露出白花花的波涛一片。那金丝眼镜男快步上前,油光发亮的皮鞋踏在车厢铁板上,铮铮直响,俯身弯腰,也抢着去拾那手绢,目光却直直落在那片白浪雪花中。

两人双手一碰,都如触电般一颤。

金丝眼镜男紧紧握住狼爪中的柔夷,将桃红手绢奉于云小姐面前。

云小姐低头浅笑,现出一副不胜凉风的娇羞,正待将手绢拿过,忽然鼻前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心中一沉:“不好!!!”

霎时间天旋地转,昏黑一片,云小姐晕倒前,心中翻出一个化学名词来:“是乙醚!!!”

……

那手持文明杖、头戴文明帽的俊美男子,一下火车,便走向车站外。

见到有客人出站,许多黄包车夫都纷纷聚拢上来,招揽生意。

忽然旁边蹿出一辆黄包车,车身擦得蹭光发亮,皮子崭新,坐垫整洁。车夫将车子放下,低头躬身,矮壮的身子连连哈腰:“先生,去哪里?”

这辆黄包车一出,其他的黄包车夫都纷纷识趣走开,看来这黄包车一行也分三六九等,地头蛇旱道龙矮脚虎什么的都齐全啊!

俊美男子生**洁,看了这样清洁干净的黄包车,不由得心生好感。但他还是仔细看了看黄包车夫,确认了他脖子里长时间拉车积下的咖啡色汗渍后,才放心坐下,沙哑着嗓子粗声道:“去东关车行!”

“哟!这位先生真是找对人了。东关车行我最熟,给您介绍雇车子也便宜三折――先生您是雇马车去长山考公务员吧?一看您就是大才子!一准高中!!!要说自打前清皇帝不坐龙庭后,也就咱山东长山第一个开举取士,招揽天下士子――可不得了啊,先锋军其志不小啊!!!”矮壮的黄包车夫和后世的的哥一样健谈,甭管客人爱不爱说,他都得调动气氛,讲给客人听。

俊美男子沉声哑笑:“你一个车夫,懂得什么天下大事?!还讲得挺像回事的!”

矮壮车夫拉着黄包车,一路疾走,气也不喘,回声应道:“咱一拉车的,哪懂得这些?先生您别笑话,这些都是七七八八,听前来赶考的学生娃娃、长衫秀才、洋装博士说的――读书人就是有学问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这么说的:开科取士,这是真命天子才做的事啊。民国几十年了,总统换了六七个,朝廷倒了三四台,楞没一个开科取士的。就算当今蒋领袖,用的人嘛,嘿嘿,咱就不清楚了,反正读书人都说不好,不是同乡,就是连襟,不是弟子,就是武夫。哪有个天下文士,士大夫抓印把子治天下的样子啊。”

俊美男子“咦”了一声:“你这车夫冤枉了啊,该去考秀才,不该拉车。”

矮壮车夫自嘲道:“咱倒是想啊,可惜只上过半年小学,识不了几十个字,写的字还丢笔缺划,您给我看看,我自己在这背心上写的名字,对不对?”

俊美男子这才注意到,矮壮车夫渗满黄色汗渍的黄包车服的后背上,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炭笔字:“苏胖胖”。

“这是?”俊美男子犹豫地念道:“??胖胖?”

“唉!对对对!!!咱就叫苏胖胖。您看,我可写对一回了,这苏字难写啊,自打念书起,我就没写对过名字,今个终于写对一回了,您真是我的贵人哪!”矮壮车夫苏胖胖欢喜道。

俊美男子掩口轻笑,强忍着说道:“对对,写得对!”

“诶呀,既然您是我的贵人。我苏胖胖也不是不会知恩回报的人。咱告诉您,先生,您别去东关车行啦。前几日,先锋军变戏法一样从长山修了铁路出来,接上了济青铁路(济南――青岛),先锋军在济南东门设了专门的军用车站,赶着卸货呢,都是大炮!!!”车夫苏胖胖神色神秘地透露道。

俊美男子眼中一亮,口中却犹豫道:“那……军用车站能载客人吗?”

“嘿嘿,别人不行,咱苏胖胖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地头蛇,但咱七舅老爷的三外甥女婿,是给先锋军开火车的――要不,咱给您说说,回去时,捎上您一道?保准比马车快,还舒坦,一直坐到就是了。您要是在济南府坐普通火车,得一直拉到淄博才下,还要回头走,才能到长山,比坐马车还费力。”苏胖胖满嘴喷唾沫,卖力推销。

俊美男子心中犹疑,思来想去,这矮胖车夫怎么看怎么像骗子,但先锋军火车的诱惑又很大,实在难以取舍。咬咬牙,俊美男子痛下决心:“凭着本……本事身手,还怕闯龙潭虎穴?”

俊美男子打算再试试车夫:“那,车资得多少啊?”

苏胖胖眯起眼睛,抬起手,做了一个拇指食指互搓的动作:“嘿嘿,这是私活,有风险,先锋军治军严谨,下面不是军队的产业也管得牢,咱也得多担待不是?――十五块钱,不能少了,得要现大洋,法币两三年就折一分,咱不要――你懂的!”

俊美男子思量了一下,够黑的。当骗子还开高价,不太可能了。多半是真的了,便下定决心:“那,有劳苏师傅了。”

“好嘞,您坐稳嘞!”苏胖胖做妥了一大单生意,精神大振,健步如飞,黄包车加速飞驰,直向东门而去。

“嘿嘿,不知道咱在穿越前,就是专职干这个的。火车站前卖黄牛票,红灯区口卖安全套,新华书店外卖盗版书,音像版权局旁卖翻版光碟,警察局子后卖原装A片,什么刺激,什么危险,咱就玩什么。和工商斗过法,和质监撒过泼,还和城管真刀真枪干过架,又在局子里泡过号,连知识产权法庭也上过几次。可老子不还是毛都没掉一根?城管那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力都拿我没辙,拆迁办要动迁也得向我上供烧香,最后弄到铁路局要澄清真相也得付费给我封口,就你这雌儿,还想讨了好去?20世纪的间谍水平真低下啊,还不如我们小偷公司的临时工专业。看你胖胖爷不玩得你这假男人婆爽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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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要写坦克营的覆灭的,但根据书友要求承诺本章抖开女间谍的包袱,而且要适应3K党的生活――我靠!又写到五千八百多字了!!!不行,要逐渐把字数降下来,不然一定会熬夜累死的。我尝试一章只讲一个事件情节,不再多线索交织推进了,虽然那样很精彩,但很费时间,更重要的是:字数太多了!!!吃不消啊!!!

问一下:诸位大大,是要更新还是要质量?要更新就这样了,要质量咱还想活命――两天一章行吗?这样一来,更新就掉下去了。

最后,苏胖胖名字都出来了,大家不用猜了;前面的金丝眼镜男,本书可只有一个――这次任务,就算是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