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入宫第三日,照着以往旧例,便是新批贵人们入宫住三日后便要向皇后请安,而此次皇后更是在太清湖旁的百花阁设宴,共赏春日百花,清水初暖之景。
说得好听,倒地不过是各路嫔妃相见一番,皇后等几位手持权利的嫔妃们心中留下一二。
早在入宫之前我便清楚,如今宫中暗流分三股势力,一是当今皇后江如仪,毕竟她位处中宫,况且与?昕相待还算和睦,相敬如宾之下,中宫的权利终究不可小觑。二是贤妃季蓉儿,她是唯一一个位列四妃,算来除了皇后,也属她位分最高,况且她诞有一子,又在?昕尚为太子时便立侍左右,也算是个劳苦功高的,只可惜季家早年获罪,她是罪臣之女,又庶出,便是无缘后位。再则便是云裳夫人郭娴悦,较前两位,这位云裳夫人虽位低几级但却最得?昕宠爱,况且她又是太后郭玉兰的嫡亲侄女,在宫中自是荣耀无限,而这云裳夫人手腕自是不错,否则又如何能一连三年宠冠六宫?
这三人自势成来便相互争斗不休,宫中暗波汹涌。
且看?昕必是知晓,但若非这三女子相互牵制,才不至于后宫势力滔天。
今日百花阁设宴,不仅是三大后妃挑选人才之时,亦是新入的贵人们决定跟从何主的契机。
而我,心中亦是了然。
皇后定在巳时近午时至百花阁相聚。
是辰时,我便命姒真替我梳妆。今日与众嫔妃第一次相见,自是要十分谨慎小心,而这后宫容颜之上之处,衣饰着装更是马虎不得。
姒真瞧着我,竟不知如何下手。
我心道虽然姒真已是宫中老人,但毕竟这事儿于每个嫔妃来说都是重要之时,她与我相处三日,自是还无法完全了解我的心意。
我见她有些无措,并不怪罪,只道:“此时若锋芒毕露之人,必成后宫之矢,纵使是有再好的靠山,也难有好日子过。我且观望。”
姒真心了,便认真替我梳妆起来。
姒真替我梳了个聚云髻,简约大方,配上珍司房新呈上来的芙蓉青云珍珠花钿,配上碧细掐丝海棠华胜,青藤草虫碧玉细钗,画了浅黛色却月眉,取了翠金丝坠玉耳环,颈上亦换了玉琢芙蓉金蕊碧石链。
再是淡紫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腰细汀纹烟罗软纱,配上玉石雕云流苏,紫蓝色玉兰绣云锦抹胸,身披翠水浮晕散荷长纱,内衬纯白团云纱衣。
如此一看,犹如青碧仙子,但是若在那莺莺燕燕,百花争艳之中,有了然几分冷寂,乍一看,只觉碧叶红花,人眼自然落在那红花之上。便是不着痕迹的隐了下去。如此着装,精细考究,而又不招摇,叫人无处挑错,顶多取个贵人性子冷清的名。
我又在心中暗赞姒真一双巧手及一双慧眼。
参加皇后的宴会,自然不好太过排场,我本欲让拂尘、拂柳、拂袖三人多多历练,但这等时刻,也不好多带,终究只让姒真陪我前去。
我与琉婴心中知晓,虽说那些贵人也知道我们是旧识,但还是不可交往太密,便没有一同前去。
我不愿做众人眼中焦点,便挑了个中间时辰。
待到时,百花阁青台花叶只见俨然已有十来位贵人。
只听那内监尖细之声,“玉才人到。”
我走上台前,朝坐在上位的华衣女子拜倒,行了一个大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低着头,只听皇后柔声道:“玉妹妹快快起来,天气尚寒,这娇人儿这般跪着可好?入席即可。”
“谢娘娘。”
入席后,我位分不高,坐的位置自然也远了些,只是有依旧可见那青台上的几位女子,犹如骄阳般,正是十分耀眼。
姒真附在我的耳畔,道:“坐在皇后右侧的是贤妃,而皇后左侧的那空位时云裳夫人的。而贤妃身后的一黄一紫正是惠妃和瑞妃,而瑞妃身侧的则是皇长女,柔仪帝姬……”
我瞧皇后一身正红逶迤拖地金丝凤尾长袍,紫红牡丹绣图抹胸,腰间是金玉双嵌软格腰带,还系了金丝玉琢细密流苏,乌发高盘起凤鸣髻,饰着珍珠流云点翠钿,蝶舞丛间掐金步摇,还有玉丝缠金钗六支,一双藤金玛瑙镶嵌耳坠,锁骨前是红宝石金底项环。当真是贵气十足,那张面孔,肌如凝脂,白皙如玉,眉间有朱砂点出的一瓣牡丹,华贵之气倾泻而出,犹如九天圣母,面色温婉,眉眼盈盈。
而贤妃则是一袭玄色点金丝芙蓉伴月长衣,腰间系着青黛色软烟罗,金丝黛色花团轻罗长裙,繁复的朝天髻上带着梅英采胜簪,珊瑚蝙蝠簪,姚叶如意华胜,额前配有一颗紫宝石,巧夺天工。贤妃生得面色较为冷寂,妆容清淡,一副似笑非笑的幽深表情,但真真是位美人,浑身散发出清幽的气质,犹如一朵幽兰,悄然绽放。
她身后的惠妃和瑞妃自然也是精心装扮,艳丽照人。
坐在我左身侧的便是那位谢美人,她亦是盛装,只是颜色艳丽,而她生得虽也美丽但实在算不得绝色脱俗,这般一衬更显世俗,而她却浑然不知,高抬下巴,一副睥睨众人的骄傲模样。
我不禁在心底冷笑,这样的女子,有何可骄傲的?
要说,谢家虽说门阀高大,但是谢渊被圣上冷落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
琉婴坐在我的右侧,她自是见到谢美人,只是嘲讽一笑,朝我道:“那一位着得这般出众,可是风头抢尽了!”
我略微掩笑,见她正与陈美人攀谈,陈美人便是当日与我们一同选秀的陈氏,我早见她无意入宫,如今打扮更是冷清。她生得不算特别美,顶多算是清秀,当初若不是纯选侍一句“迷住”,陈美人如何也不会被选入宫来。
可见陈美人对宫中之事并不贪求,谢美人坐得与她近些,又见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再瞧她姿色普通,衣着朴素,便急不可耐的朝她炫耀起来。
“陈美人如何穿得这般简朴呢?莫不是入宫几日住得不爽快了?还是那些个下人们怠慢了妹妹?”谢美人斜着眼道。
陈美人只冷冷抬眼,道:“谢美人多心了。”
谢美人见她爱理不理,更是不爽快,所幸指着她的衣裳道:“这般陈旧之色也亏得妹妹你穿得出来了!还有这支碧簪,芙蓉样旧,珊瑚色平,未免过于俗气了吧!”
我瞧着谢美人所说碧簪,那碧簪作芙蓉模样,中央点了些金粉,坠了红珊瑚,造型也算是别致,且明眼人一见便知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制作而成,更是取料完整,如手掌大小,而那红珊瑚色泽饱满润泽,亦是难得佳品,这样一支碧玉芙蓉珊瑚半钿竟叫谢美人说成这样。
我不禁在心中鄙夷了她一番。
只见陈美人听言,饶是她懒得与谢美人这等多言,却也面有怒色。
陈美人正欲开口,却听“啪”的一声,再看,谢美人狠狠拜倒在地,白皙的面上印了红掌。
却见立于谢美人面前的一位宫装女子,一袭绯色云烟纱裙,逶迤拖地三枝安好鸟绣图长衣,红丝牡丹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雪白的*,盘着飞天宝月髻,发髻顶端斜插着一朵开得正眼的绛红牡丹,另在点缀着金底红宝石凤凰花小钿,错落有致的七只金钗步摇。面若桃花,眉眼上挑竟是比桃花还要艳丽勾人,眼角描了一朵芙蓉花。那女子盛气凌人,却又绝色容姿,一袭红妆照人,耀眼得叫人晕眩。
我心中一沉,不必说,这必是云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