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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海潮味的晚风纵使在到处都是表情木然步履匆匆的士兵纵队的军事港口也足够缱绻。伴随着悠扬清亮的鸣叫声，晚归的海鸥展开翅膀，顺着气流盘旋，划过晚霞。顺着河流挖掘而成的宽敞的人工渠两侧停泊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战船，清一色的落了帆，揽绳纠缠的栀杆林立如同密林，只空出中间一小溜仅仅数个船身宽的水面细碎地荡漾出落日的余晖。
跟随弗朗西斯身后的吉安娜小声地介绍说这些不是在役的战船，只是作为战略储备每年不间断地从人工渠两侧的船坞中滑下水而已。
“我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为了建造和维持大陆第一舰队，每年财政收入的三成被投到这里，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的舰队从来没去过比双子海域更远的地方。”
“利剑不用出鞘，一样可以威慑他人。”弗朗西斯说。
“可是赛比奥公国的敌人除了左赛敦以外，都是内陆国家。”
“也许你父亲在寻求与众不同的发展方式。无论如何，一个能够在短短十数年之内把赛比奥这个北边小国的烂摊子整顿成大陆为数不多的拥有话语权的国家的人，不至于会过分沉迷在自负的浮夸之上。”
“但愿如此，我们到了！”
“就是这儿？哇！！！“红发问，旋即发出赞叹。拐过一个拐角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大片的水面陡然展现。几艘满帆的大型货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缓向码头靠拢。青花岩基座的码头边，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在军官的吆喝下把成捆的箭枝，马鞍，盔甲，还有别的战略物资搬运上船。
“没错，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想要从守军的眼皮子低下安然无恙地溜到都城，从这儿偷渡是最好的法子。“三人侧身让开一队巡逻兵以后，吉安娜低声说。“趁现在。”
“等一等，现在不行。“弗朗西斯拉住了大步向前走的红发。“装仓的货物是大量军用物资，这两条船很明显是准备逆流而上去狂风峡谷的。”
“那怎么办？我们要是偷一般的小艇非但危险，而且很容易被追上。”吉安娜说。
“放心，一定会有顺风船的，不过，我们得先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看来哨兵营的人并不是那么经常深入码头，我们这身打扮有点引人注目，已经有四个人注视我们不下三次了。“
“有吗？“吉安娜小心地顾盼。
“别回头，巡逻兵回来了，跟我来。“
几乎是在弗朗西斯三人闪入街巷的同时，运河的另外一头，镶满铁钉的内城门好像是缺油的马车轴承一样带着刺耳的咯吱声费力地敞开。马蹄声滚雷一般不绝于耳。赛比奥皇家骑士团的骑士们快而不乱地涌入。
“告诉我，那些警讯烟花是怎么回事！“当头一骑轻巧漂亮地勒住战马之后，毫不理会如临大敌般围拢过来的士兵，冲着迎面而来的卡拉诺斯驻守统领问道。“我循着方向追过去，可是什么也没发现，除了一堆尸体和被冲垮的哨站。”
“禀大人。有人冲过了防线，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米格尔，罗兰掀开面甲，露出白净的面孔，他依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统领。身后的皇家精锐迅速从他两侧散开站好。“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是谁。”
“马车上打着皇家旗号，但是随从护卫带着陌生的肩章，卑职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没有予以放行。“
“他们没人出面和你接触？“
“没有，看见我们严阵以待，马上就绕开了！“
“很好！“
这时候，城门右侧，运河的对岸传来杀猪一般的呼救声。米格尔，罗兰的表情愈发冷峻起来。统领脸色微变。
“那是什么？”他问，同时握着鞭子的手微微抬起。皇家骑兵们警觉地握住了剑，缓缓压上一步。卡拉诺斯守卫们小规模地骚动起来，有人抽出了武器，却被统领的手势阻止了，他往声音的来处挥了一下手。几名守卫会意，飞快地从城墙上往对岸跑去。没等他们跑到一半。对岸城墙脚出现了两名巡逻兵。
“大人，是哨兵营波什中尉，他被捆在办公桌上，旁边是三具剥光了衣服的尸体。“
“什么？“统领大惊失色。“米格尔大人，卑职实在••••••”
“够了！陛下派我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如果你不端正自己的态度的话，我不介意上议院弹劾你玩忽职守的奏章上再添一笔，我们有很多更热忱的人愿意接替你。清楚自己的位置，别站错了队。“说完这些，米格尔，罗兰转过脸面向自己的卫兵，不再理会统领。“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从现在起，卡拉诺斯港口封城，所有防务暂时由皇家骑士团接手。我不想多废话，你！和你！随统领大人一起去交接防务。安杜因，你带八千人出城。“
“将军，“叫安杜因的偏将凑近说。”警讯烟花已经消失了几个时辰，我们没有他们的踪迹。“
“动动你的脑子安杜因，他们只有一个方向！“
“那么您••••••“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必须亲自完成国王的命令，核查军备。“
“我是说‘郁金香’，也许她就藏在卡拉诺斯城内。”
“那样最好不过了，只有三具尸体，说明他们最多是三个人。就算三个人都是剑圣，在卡拉诺斯也只能躲躲藏藏。只要守住城门，她就插翅难飞。至于出海，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没人能在海上快过落日舰队。”
安杜因点头。
“去吧，等等！要牢记，切勿流血！“
“明白！“
皇家骑士团的马蹄声消失在城门外，米格尔，罗兰深呼吸了一下，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几百骑，拉下了面甲。
“领路！去码头！“
“大人！大人！不好了！“没走多久，一名士兵踉踉跄跄地迎面而来。米格尔，罗兰看见对方肿着半边脸，身上挂着不少血迹，眼眶青紫。
“说！“
“杀人了！是哨兵营的人！“那名士兵急促地说，”他们抢了一艘船。“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一刻钟前！“
“几个人？”
“三个！”
“非常好！报告你的潘号！“米格尔，罗兰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
“啊？“受伤的士兵呆了一呆。
“大人，他是运河执法队的，并不属于在役士兵。“有人小声提醒道。由船工和一些老兵组成的执法队是预备役，做得和士兵没什么区别不过并不享受士兵津贴，这也是缩减军费的一种手段。
“我知道。“
“您说什么？“受伤的士兵困惑地眨眼睛。
“没什么！前面领路！还有我需要两艘军舰••••••“米格尔，罗兰说着顿了顿，”不，一艘帆船就行了。“如果冲突不可避免，那么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时候，蜿蜒北上的鲁迪勋爵一行人在一个关卡前停住了。一个纵队的骑兵们挡在前面的路上，没有喝问，也没有出手。只是站在路中间，沉默得和山狮精锐骑兵一样。不同的是他们都穿着考究的盔甲，深红色的披风。胯下的马儿清一色地覆着锁链甲。鲁迪勋爵认得这些盔甲。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一路再也没有追兵和警讯烟花，那是因为不需要。
山狮轻骑默不作声地抽出武器，看着对方，不少人手中的长剑尚在滴血。对面的皇家骑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搭在手肘上的骑士长枪。此时已经是黄昏，日落西山，余晖将轻骑们的身影一直拉到对方的脚边。
双方都没有轻易做出试探，双方都是坚韧的战士，一旦动手，也许局面会完全失去控制。不过幸运的是，双方的头领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所有人，放下武器！”鲁迪勋爵从马车里走出来，说。他手里拿着弗朗西斯给自己的一块令牌，上面镂刻着的是一只侧面直立行走着的狮子。四周投过来的没有温度的目光让他一度以为这些沉默的骑兵们会犹豫甚至质疑，但是事实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除了武器回鞘。
“来人通名！”
“鲁迪，兰度尔。宫廷占星大师，公国二等勋爵。和我的随行护卫们！”
“马车里是什么人？”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谁？“
“没必要告诉你！”
“放轻松，我对你叫什么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审讯我的资格！”
“按照宪法，擅闯军事重地，按谋逆论，可就地处决！”
“哦是的，当然，我们还杀了不少公国士兵呢。不管是按照军法还是宪法，都足够砍几次脑袋了。可问题是，你敢吗？”
问话的骑士没有出声，胯下的战马甩了甩脖子。
“你敢吗？不！你不敢。”鲁迪勋爵笑了，他的笑容有点阴毒。“我有办法杀了你，而且不用承担责任。但是你不能，所以你最好按规矩来。我不吃你那一套。“
“在军事法庭裁决之前，我确实不敢。“问话的骑士不愿意失去气势。”不过，此后就不一样了，我希望您认识到这一点。“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让你后面的家伙让开吧，我们需要进哨站吃点热乎的东西。放心，我不会突围的，如果不放心，你可以解除我们的武装。”
问话的骑士和身边的人附耳了几句，随即转过头来。
“可以！不过！马匹也必须留下！而且，不能在这里休息，随我们去卡拉诺斯。”
“你真谨慎！”
先前和问话的骑士交谈的人放出了一个金色的烟花。随后开始缴械，山狮轻骑们跳下马。几位在旅途被颠簸得晕沉沉的使节团官员也从马车上钻下来。随后下车的一群矮人。
“谁能告诉我这是哪？还有，我们突围了吗？”一名年轻的矮人大声嚷道。
“这是怎么回事？”短暂的惊愕之后骑士带着怒气问道。“马车上只有这些矮冬瓜？“
“嗨！你说谁是矮冬瓜？“
“你感到被戏弄所以愤怒了？不要这么激动，把手从你的武器上拿开。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你不敢。“鲁迪勋爵说，“现在还是这句话。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车上！不过你的剑劈下，那么谁也救不了你了。他们是矮人勘探队，赤铜矿矿脉分布图在他们的脑子。对赛比奥二世来说他们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你的性命要值钱。啊！你的手在发抖，我的话让你感到害怕了吗？别害怕，我是个温和的人。不会计较你的无理。”
远方，一道同样金色的烟花冲天而起。
“该死的！战役的时候就不见他们能这么快来援护！来人！快去卡拉诺斯报告，‘郁金香’不在车队！”骑士回身大声吼道。两骑得令，飞快出队，向鲁迪勋爵一行来处奔驰。
“我不想总是打击你，但是出于好意，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鲁迪勋爵微笑着说，“太晚了！”
卡拉诺斯军用港口，一艘不起眼的双帆船跟随在满载的大货船的后面缓缓离港，却在出港后，调转了船头，渐渐加速，随后消失在暮霭之中。
米格尔，罗兰站在船头，任凭海风把自己宽大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凝视了一会渐渐模糊的海岸线和灯塔。叹了一口气，强行挥散自己心里那个窈窕的身影，转身走下舷梯。
身后的水手们喊着号子拉着缆绳，调整船帆适应风向。船舷附近的海面，几只海豚追逐嬉戏，不时把光滑的身躯跃过海面。
一名裹着头巾的邋遢水手提着一桶新鲜打上来的海水，泼洒在甲板上。另外一名较瘦弱的小个子拎着脏得完全看不出颜色的拖把走过来。
“不要拖了！你想把我们都滑到吗？嗨！说得就是你们两个！去船舱看看那个家伙死了没有！没死就让他出来，一会准备认人！”骑士命令道。
两人相视一笑，“好的大人！”
“看来我们不能继续享受海风了。“
“我倒是希望旅途快点结束，呆在这里整个人都觉得开始发霉了。“
“不会太久的！“两人走进堆满揽绳和水桶的船舱。
“感觉如何？“
“没有比这更坏的了！“躺在杂物之中的人说。
“看不出来啊，我记得你在潜水的时候可是比青蛙还灵活，没想到居然会晕船。”
“那是两••••••两码事••••••”
“不管怎么说，干得不坏！“
“那当然，不过我说少爷，以后这种事情让别人去做好吗？你这拳可太狠了！”红发捂着眼眶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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