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内部显然是被有心人精心布置过了。
粉色系的装修,标准少女房间的布置。透明的衣橱中,挂着各种式样的少女装,什么服装的标签都来不及取下。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大大的抱枕散放在纯白的地毯上……这里根本就是某个女生精心布置的卧室嘛。
只是,原本该是放床的位置上,安放着一具透明的水晶棺。
尤娜缓缓走进它。
里面安稳的躺着一位绝色少女。古典气韵的服饰衬托出她高贵的气质,尤娜的心忽然灵光闪动,只是那念头太快,来还来不及捕捉,便又消失无踪。
“请问……”尤娜拿手推了推同样呆住的无忌。“这里是在玩白雪公主的游戏吗?”
“好象是哦!”这个公主还算名副其实,美丽的紧。
“她没死!”尤娜将手平放在水晶棺上,闭上眼,静心感受气流的变化。“她还在呼吸。”她蹲下身仔细寻找。半晌,一无所获。
她瘫坐在白白的地毯上,有些懊恼。“奇怪,怎么这棺材连个接口都没有?”人是怎么放进去的嘛。
“啊!”她忽然惨惨的大叫,一人一猫被她吓的几乎精神分裂。
“拜托,你又想到什么了?”紧张的摸摸几乎被她吓的跳出来的心脏,无忌小心翼翼,防备她再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本来便是作为入侵者,心虚难免,她这样喊来喊去,虽然吸血鬼是不会死,但是难保不会被她吓疯。
“炎狼,好久不见!躲到哪里逍遥去了?”算算大概也有个三百年了吧。
这屋子不知道何时出现了第三个人。
魁梧的身材,粗犷而英俊的脸,薄薄的唇,冷冷的紧抿着。黑眸因为愤怒竟然出现了火焰的光泽。在他终于看清楚闯进小屋子的人的面孔后,缓缓放下紧握着的,已经准备挥出的拳头。
“巫,是你?”重见旧识也没有太多的喜悦。紧张的扫视水晶棺中的人儿,安然无恙,才放下一颗忐忑的心。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绝色的美女?怕她跑了不成还装进了棺材?最近童话看多了么,忽然想扮演拯救公主的白马王子。”炎狼的原形就如同他的名字,是一匹孤独的,来自西北方的狼。
他拥有狼族最高贵的血统。一双如寒冰的狼眼,统治着竞争激烈的狼族。
只是最近三百年来不断的有传言,炎狼已经平地失踪。狼族的长老们甚至已经开始游说炎狼的弟弟墨狼接下狼王的位置。没想到他竟然躲避在这里过悠闲的隐居生活。
“巫,这是我的家!”指责的口吻好严重哦,是在控诉她的先斩后奏吗?
尤娜没有什么心虚的表示,表情自如好象只是在大街上买了一瓶矿泉水,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碰巧发现这里,就进来看看。”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她又刻意的摸摸水晶棺,“你打哪里找来的这种材料?”
“不关你事!”眼神仍紧张的盯着尤娜的每个动作,生怕好事女巫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举动。
认识她的时间不短,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喜怒无常的脾气和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习惯。
“这只猫是你的吗?”她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炎狼有些不能适应。
无忌同情的叹息,终于好心的出口解释,“她感兴趣的是那只猫,不是你的女人。”
奇怪的事情女巫见的多了。别说只是一个水晶棺里装个活女人,就是换成装骷髅,她也不会太惊讶。她自己本身做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比眼前的情况奇怪的情形也是千千万万。
人家别的女巫,法力比她差,头脑没她好,身材没她火辣,但是却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
她没有,她居然没有。
这是一种耻辱。
猫和女巫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现在遇到她可心的猫儿,怎么会轻易放过。
想想带着一只会讲话的贵族魔猫参加一年一度的女巫聚会,准保以前嘲笑她的人都缩到地狱的撒旦王面前忏悔。
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我要那只猫,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口气张狂的很呢。
他哑然失笑,“很可惜,我和亚提之间也只是契约关系。他未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连我也没有办法去为他决定什么。”
这算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吗?尤娜眼睛益发精光璀璨,无忌在心中大呼不妙。
原来猫的名字叫亚提。虽然不是十分的壮观,但是勉强还是可以接受。得到猫的唯一办法救是帮他们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认命的猛对自己点头,自我怜惜一番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先了解事情的始末才好。
“契约结束的关键是什么?”
炎狼别有深意的紧盯着她,“水晶棺中的女孩苏醒,或者,我能找到方法打开它。”
“原来你把亚提当作这女孩的守护灵!”女巫的脑子迅速运转,几秒钟内已为自己打定主意。
“为什么那女孩会睡在水晶棺里?”尤娜不解的问。有呼吸,代表她生命还存在。
“不知道。”炎狼紧锁眉头,所言非虚。
“水晶棺是什么材料?”奇怪她居然看不出来。
“……不知道。”并非赌气,他也想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
终于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尤娜一脸责怪。
“你总要告诉我你是怎样把人家漂亮妹妹关进去的吧?”没见过这么白痴的王族!哪里象她英俊的撒旦王,根本就没的比。
“哎!”炎狼长叹了一声,更加无奈,“不是我把她关进去的,事实上……”他烦躁的抓了抓桀骜的长发,“我对她一无所知,三百年前,费雷亚火山喷发时,水晶棺带着素心来到我的身边,我用过很多种方法也不能把水晶棺打开。只是察觉到她气息微弱,怕她出什么问题,才建了这个阵来守护她。
用心良苦,天地可鉴。
“问情问情,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她在心中暗暗佩服炎狼的神情,人类呵,远远没有这些异族懂得爱的珍贵,但人类忙着恳求女巫用爱情灵药挽救汲汲可危的圣地时,炎狼只是用他的坚韧证明了他的决心。她挑挑眉,有些漫不经心道:“一个三百年都没让你碰到的女孩子,你甚至未与她交谈过,就付出这样重的代价守护她,值得吗?”
“无怨无悔。”他的语气坚毅而执着。
“这四个字以前也有人和我说过,我最头疼的四个字!”她看了看旁边默不做声无忌。这小子的妈当年也是用这四个字感动的她五体投地,即而任劳任怨的上天入地,才成就一对好姻缘。
她伟大的象个天使,实在有些对不起她的撒旦王。
思绪拉回。
“可是人家就是……十分……非常……特别……想要亚提嘛!”会说话的猫耶,这诱惑足够引诱女巫犯罪。
“得到亚提就要先满足炎狼的心愿,这样才能让亚提和炎狼之间的契约终止,然后还要想办法让那只孤傲的猫再与你定下契约。”为什么要难为他这个年方十岁的幼年吸血鬼去帮助她完成几乎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两件任务嘛。
那谜一样睡在水晶棺中的少女,被下了奇怪的封印。以狼族之王炎狼的力量,三百年来都打不开它,可以想象那棺材顽固的程度。
还有那只顽固的,除了炎狼,对别人几乎不屑一顾的猫。它总是优雅的半蹲在炎狼的旁边,圆圆的猫眼中闪着讥讽的光芒,似乎经历了无尽的沧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一张猫嘴就让人忍不住想掐死它。
坏心肠的猫,却被尤娜哈成那个样子。
女巫的脑子绝对和正常人不一样,一定是在最近几百年的某次修炼中烧坏了脑袋。他得意的下了一个如此科学的定论。并信奉其为真理。
“你有把握打开那个水晶棺?”反正他是不行,他是正在修炼中的贵族吸血鬼。力量还不能为他所用。
“打开倒是很容易,那个水晶棺是我做的嘛。”
看她笑的一脸得意,菱形的嘴巴向上弯成了大大的弧度。丢给无忌好大的一个炸弹。
“骗子~”他喊,不接受她的胡言乱语。
“死吸血小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真的是她……嘛。
“那你问炎狼那么多白痴问题做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不对炎狼说明?”坦白吧,你这个撒谎的女巫。“小心你的鼻子变长。”
“因为……”她有些羞愧,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因为我也是刚想起来的,那个水晶棺是我用巫岛地下的结晶矿幻化而成的。”
结晶矿本身并非实体。它是自然的灵力的凝结。也就是说,看似有形的矿石实际是无形的灵力气团。一小块已经足够凡人护体。何况给素心那块,她可是挖了巫界地下最大的结晶矿。
炎狼想用敲碎玻璃的办法去打开它,当然是不可能的。
“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她一向不是过目不忘吗?复杂晦涩的咒语都是一遍搞定。
实在没有道理会忘记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狐疑的看着她。
尤娜傻傻的笑。“那是我前世做的啦,严格来说不是今生的我亲手而为。”是同一个灵魂没错,但已经经历了两世的记忆而已。
“我觉得我的理解能力有点下降了。”女巫不是不灭的生命体吗?也会有前世今生?
“这个我以后有心情再详细告诉你好了。”她不爱老是窥探逝去的岁月。背负沉重的记忆枷锁,就有违她转生的本意了。
“不谈论你的前世,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他不喜欢尤娜落寞的样子。
起身走进厨房。双手忙碌的剥开黄橙,用刀切成十字花形,再插上牙签,方便食用。又将昨夜做好的小点心拿出,配上她最爱的香草冰激林。
这个世界上只有美味的食物能让尤娜忘记不快。
“无忌!”不知道何时,她也跟进了厨房,半蹲下,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他小小的身子。脸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背。
他身子一僵,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怪异,尤娜仍然不管其他。放下了平日里刻意保持的距离。就这样好象一个小女孩般紧紧依靠住他。
“既然已经是前生的事了,你又何必这样执意的不放。”看来这个前生对她影响好大,只是窥探了一点已经令她方寸大乱。
她不答,白玉般的胳膊微微收紧。径自沉浸入自己的思绪中。
她是女巫,是一个具有不灭生命的高级女巫。她的血统源自挪威的沙氏家族。那是一个全部都是女巫的家族。族内没有男性,女巫倘若想拥有自己的孩儿,就必须寻一个灵力不凡的人界男子,与其交配,怀孕后,再返回巫岛。十月怀胎,才能产下血统纯正的孩子。沙氏家族中的女巫大多情感丰富,崇尚自由,不受羁绊。在不断的人间旅行中,女巫们不断与人类的男子产生感情,自然,繁衍的后代也越来越多。由于各自选择的对象差异,并不是每位女巫寻到的男子都深具灵性的,而且她们也不全都带回到巫岛抚养。这就直接影响了沙氏家族内的女巫后代品质差别很大。有很多甚至已经失去了天生的不灭生命,只能靠不断的修行去延长生存的时间。
女巫修行过千年后,大多产生了倦怠的心。这样重复的观望人间的风景,总会有厌倦的一天。于是,她们之中,终于有人放弃了自己的肉体,羽化到另一层的空间,世人俗称的三界之外。从此过着另一种生活。
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对的存在的。女巫的不灭生命也有着另外一层的含义。不灭也只是相对的。不灭,不为他人所灭。没有人能在女巫不情愿的情况下打散她的原神。原神不灭,肉体便会再生,不断不断的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
她的前世也是巫女,那个时候沙氏家族还没出现。
前世的她,自出生起,便承载了上天赐予的巨大力量。
那个时候的王朝,被称为水之大陆。
远古时代,地球被划分为五个大陆。
每个大陆均以元素命名,各自紧守自己的领土,约定互不侵犯。
由于这个时代最接近于神话时代,所以,在这里时代出生的人有许多都具有强大的灵力。
强者为王,是生物繁衍,历史前进的一个动力。千万年不曾改变。
五个大陆的王,都是各自国家的最强者。自出生起便拥有巨大的,不同与他人的力量。子民们无不认为他们便是神的化身。
人民在这样的统治下,过着安定,富庶的生活。
“幻化的水之精灵呵,游走于黑暗与光明的神,请张结出水蓝色的烟雾,带给我水之大陆繁荣安定……”每天清晨。水之大陆的巫女阳光都会跪在精灵池旁,身着白衣白裙,任一头长发散披在身后。粉砌玉琢般的出凡脱俗的脸蛋,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清亮的双眸紧闭着。虔诚的最对水之大陆的守护神低声祈祷。
身为神的使者的守国巫女,她的责任是庇助皇族,消灾解厄,化去天下不祥之气,保卫国家长治久安。
每日的祈祷就如同功课一般,用心而为,马虎不得。
十年前,水之大陆的青王病势。百日之后,新皇登基,号称暗帝。由于她的家族是水之大陆世代的巫族,每一朝都会送出族内一名灵气最强的女孩承接女巫之职。
按照惯例,旧朝的巫女是不能再为新朝祈福的。年方五岁的她也只有跟随暗帝继位的同时接下守国巫女的担子。
这一接,就是十年呵。
“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祷告完毕,侍女轻轻扶起阳光。一跪便是二个时辰,她的腿有些麻。
“远儿,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烦你帮我锁好大门,谢绝来客。”最近几日的祷告都不顺利,常有冷风平地而起,似乎不是好兆头,她要细心的算解一下。
“可是,殿下,王刚才差人送信,晌午时会过来与您共进午餐。”跑腿的侍卫刚刚怕打扰巫女祈祷,只好劳烦她转达。
她叹气,美丽的脸蛋跨了下来。“人家不想见他嘛。”暗帝整日里象个石块一样冰冰冷冷,每次来都是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昨他自己的事情,她还要在一旁服侍着,真是比在听雨阁占卜一天还要累许多。
“那奴婢帮您回绝了?”远儿扶她坐下,捧来参茶要她润喉。她淡淡一笑,心知自己这个小侍女的顽固,也不坐徒劳的抵抗,喝下了。
“不必了,也好些日子不见他了,也许他有什么事同我商量。”
巫女的地位,在各个大陆,都是仅次于王的。人民对她如神般尊敬。
在水之大陆,更是如此。
用过早膳,她盘膝坐在听雨阁,面前放着一只大大的水晶球,红色绒绸将它托放在支架上,闪动着微微的光芒。
她闭上淡紫色的双眼,念动咒语。水晶球如回应她一般,在高低不同的语调中,绽放七彩的光。
良久,“北方出现灾星,会破坏水之大陆的和平局面。好在暗帝神勇,不致灭国。只是可怜了人民,怕是躲避不过这场血腥。”和平的局面维持的实在太久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长久的安逸生活中,人民大概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残酷。
她扬起一摸魔魅的微笑,“只可惜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消息,既然是撒旦王安排的旨意,就如他所愿,让命运如期实现吧。”没有人能阻碍命运的车轮。
晌午,总管必恭必敬的伴随暗帝驾临听雨阁。暗帝驾临,霎时惊慌了巫园的大小奴仆,慌忙迎接。
暗帝向来沉默寡言,命人布置简单的午膳,挥手让众人退下后,才稍微放下一点冷漠,四周差点结冰的气流终于消散。
他坐到阳光对面,不发一言。
“凯!”她唤他的名字。在水之大陆,她是唯一有这个权利的人。就连暗帝的妃子们也必须恭敬的称他暗帝。
“这种生活很累,我宁愿恢复自由之身,遨游天地。”当一国之君,并非易事。他舍弃的很多,独自品尝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也许,你很快就会得到满足。”硝烟一起,不怕暗帝再觉寂寞。
“你又预测到了什么吗?”虽然巫女的职责只是祈福,但是他的巫女阳光似乎拥有着比历届先辈更诡异的力量。
“是呀!我又预测到了,来年你会再添一位绝色妃子。”她信口胡诌,刹有其事。
“后宫三千,唯有你深知我心。”他夹了一片鸭肉到她碗中,色泽金黄,该能引起她的食欲。看她乖巧的将它吞到口中,这才闲闲的甩给她一记炸弹。“你准备什么时候接下暗后的位置?”
噗……喝入口中的参茶尽数喷出,暗帝已身手伶俐的躲开,早预测到有此一招。
水之大陆的暗帝与巫女的高贵典雅,气质不凡的形象,只是两人日常习惯带着的面具。身居要位,早已习惯的掩藏自己的真实性格。在彼此面前,无须隐藏。他们是同一国的战友,脾气,秉性,臭味相投。
“我不象被你那群后后宫佳丽生吞活剥。”当她的护国巫女多好,没人逼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而且,闲来无事,还可以专心的修炼她的巫术。
“我只钟情你一人。”表情严肃,似乎他说的是真话。
“去去去,懒的理你。”她象甩苍蝇一般挥舞小手。
“哎!”故做伤心状,最后却仍是被她逗的大声发笑。方才的那些忧郁感慨已经消失不见。“你真是一朵解语花。”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肉麻兮兮!”
她故意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但是毕竟不擅长对别人凶恶,根本难以起到警告的作用。
“我亲爱的哥哥,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施法让你的鼻子上长出一朵喇嘛花。”
“真是不可爱。”他又夹起一块蜜汁排骨,仍旧堆在她面前,宠爱之情满满溢出黑眸。“假如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早就把你收入我的后宫。”真是可惜哦。
她的母亲是巫族中最美丽的巫女,在若干年前的某一天,误闯皇宫,与她的父亲——也就是水之大陆的前任青王相遇。缠绵三个月后,她的母亲不告而别,带着她回到了巫岛。那是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拥有自己意志的岛屿,世代庇护女巫家族的巫界圣地。在那里,她出生了。
母亲从来没有对她隐瞒她的真实身世。在她已经有足够的理解能力时,就把她的血缘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于是,当长老们为了遴选新一代的女巫,而举办比赛时。她破例第一次施展了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轻易获得了资格。因为按照巫族的规定,未满十六岁的女巫是不准擅自离开巫岛的。
她只是想到父亲呆过的地方,感觉一下下而已。这种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她已经无法等到自己成年。
与女巫的寡情相比,她又是一个例外。她是女巫中少数几个拥有强烈的人类情感的巫。
记忆瞬间倒流回了十年前。
护国女巫的继承仪式结束了。五岁的她,身着白纱,已经及腰的长发被侍女们用黄金制成的头冠固定好,显得美丽端庄。大大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抹好奇,她真的在很忍耐。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她遣退左右,从后窗子跳出,有些好奇的开始她的探险之旅。
当新上任的暗帝“巧遇”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将一粒小小的忘情花栽到御花园之中。这个是她拿来怀念她那个没有见过面就死翘翘的父亲的。
暗帝只扫了她一眼,便已认出她的身份。
“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冰冰冷冷的。
她猛的起身回头,小小的身子有些惊恐的向后退。不是很理解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何时冒了出来。
“我在种花。”她用手指了指。
“你是尊贵的护国女巫,这种事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他发觉自己似乎多管闲事了些,她做什么,他没必要去多管。
“呵呵!”她傻笑,娇憨的拍掉手指的灰尘,“我觉得好玩嘛。”她只是个小小女巫,才五岁而已。
“这是什么?”暗帝已经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材几乎有她的两倍。他半跪下,眉头紧缩,手指握着一只吊在她胸口的星形项链坠子。
“遗物!”她父亲送她母亲的,而她母亲转送给了她。原本是藏好在衣服里的,刚才种花时,不知怎的自己掉了出来。
他仍旧在思索着什么,眼眸中闪过一种了悟,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另一块同样质料的坠子,是圆形的,中间还有许多奇怪的突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可是,当他将她的坠子和自己的坠子叠放在一起时,一道银白色的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他惊奇的发现,两条项链合二为一。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条坠子。
暗帝的眼睛瞪大,呆住。
小女巫阳光则无奈的傻笑,仿佛已经知道这个结局。
你是……?”会是吗?那个父亲至死仍旧念念不忘的女巫……的后人吗?
“恩,雅容是我母亲的名字。”她完全了解他心中的想法。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守好周围,不许人擅闯。”压抑住激动的心,他神色冷漠的命令下人们离开。确定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个后,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
“这坠子是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嘱咐我一定要帮他等到一位美丽的巫女。他说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雅容。那么你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仍然需要确认。
“你说呢?傻瓜老哥。”明明已经猜出来了嘛,还要问笨笨的问题。
“妹妹,我居然有了一个妹妹。”他握紧拳头,喃喃自语。
不能责怪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的心已经渐渐冰冷。她的出现,即使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也决定照单全收,爱她到底了。
“我感谢我们的父亲,忽然间,我觉得不那么孤单了,妹妹。”
“我能抱抱你吗?”双臂似乎不受大脑的约束了。
“哥哥。”她轻唤。犹不知这个称呼对眼前的男子的重要性。轻盈的身子已经落入他挚热的怀抱中。
夕阳下,一大一小的影子紧紧相拥。
血,顺着插入他胸口的箭,翻腾涌出,转眼间,已经淹湿了华贵的衣裳。
该死的,双眼已经模糊,但是,不行的,他还不能死,他要确定一件事。
暗帝费力的转过头,寻找那抹娇小的身影。
她是平安的,看她白衣黑发,好好的立于自己的背后,暗帝心情在瞬间放松。慢幔的颓然向后倒去。
“凯!”这是此生第一次放肆的呼喊,夹杂着心碎。阳光雪白的身影接住了暗帝下坠的身子。血令她紫色的眸子涌出邪恶的恨意,她似乎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魔性。
她慌忙念动咒语想替他止血,心烦意乱念错了好多次。为时已晚,血已如决堤的洪水,汹涌难以阻隔。
那箭,寒凛凛的插在了他的胸口,尖头已经刺入了心脏。即使是她强大的再生力量,也断然挽救不得。还没断气,只是因为他在死撑。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都怪她,都怪她,假如她不那么顽皮,早一点告诉他这一切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血仍旧不听使唤咒语的力量,仍然在流,他的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傻瓜,人总会有一死的,死在这里,我无怨无悔。”暗帅露出安抚的笑容,喉咙一甜,猛咳了几下,血流的更严重了。
“你不会死,你忘记我是巫女,我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我要救你。”没有泪水,即使她心焦如焚。
女巫生来就没有泪腺。此刻她真的好想痛哭一场,可她是女巫,眼泪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强自镇定,喃喃念出一连串的咒语。
没有用,血仍在流,暗帝的生命仍在流失。
第一次,她心里涌上无能为力的挫败。抱住他身子的手不住的哆嗦。
“阳光,停止吧。你听我说,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恩!”奇异般的,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开开心心的……咳……我总算是没有让你受到伤害……不要再做护国巫女了,展开你的双翅,飞向你……的天空吧。”他怎会不知阳光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是他的自私没有打开过为她铸造的金色牢笼,如今,他要亲手送她高飞。
好想再看清楚她的绝美容颜,可惜,这只能作为下一世的愿望。黑暗包裹住了他的头,抑制了他的呼吸,好温暖的感觉,他的眼直直定格在天空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有他希翼的天堂。
他的眼睛终于不再张开。
阳光低垂了头,红唇轻吻暗帝额头,最后一次感受他残余的温暖,心从此冰封。
再抬头时,她平日里温柔和煦的眼神变的异常残酷冰冷,汹涌着波涛般的愤怒。瞪视着对面的敌人。轻轻的把暗帝平放在地上,解下她身后的白貂披风,盖住他。
这场战争,让她失去了凯。她最爱的哥哥。
对面是气势汹汹的敌国的部队。
他们敌不过凯的战术,就暗自对她出手,傻气的凯忘记了,她是巫女,寻常利器根本伤她不得。
他只是担心,哪怕她有一点点危险,他都会自己接过来。眼见一只箭呼啸的奔她而去,想都没想,身子便挡了上去。
他爱她,一直用自己的生命爱着她,而如今,也用自己的生命向所有的人证明了这一切。
她缓缓的向最前方的战场走去。长发被呼啸的北风高高吹起,雪白的白纱裙子沾染着暗帝的血液,犹如从地狱而来的复仇女魔。
“战争很好玩是不是?掠夺很精彩是不是?倘若没有了性命,这一切又算的了什么呢?你们杀了我的哥哥,我要你们付出千万倍的代价来弥补我哥哥的生命。”柔软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感情。奇怪的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仿佛,说话的那个人就在耳边。
士兵们都不寒而栗。
她转身,凄惨的微笑着,对着那白貂披风覆盖的躯体,她心爱的人。
对不起,哥哥,没有了你,我已经被折断羽翼,不能再生存。不过,在追你而去之前,我要亲手毁灭一切。
紫眸圆睁,她双手合十,手指不住的结印。
“无助的灵魂啃噬脆弱的心灵,远古禁忌的召唤,我以灵魂向您做出契约,毁灭眼前一切无妄,所到之处,灰……飞……湮……灭……”
结束了,禁忌的巫术,地动山摇毁灭一切生灵,就让这个世界的所有野心者,为他和她陪葬吧。她闭上双眼,抱着暗帝犹温的身体,小女孩般偎依着,疲惫的心停止跳动。
午夜,尤娜坐在窗前的摇椅上,一袭黑衣。
月亮一向是女巫力量的来源,今晚是满月,她的体力充沛。
以尤娜目前的力量,根本无须如中下级女巫一样在满月时沐浴月光来增加自己的能量。
今夜,她只是很难入睡。
为自己倒了杯血红色的番茄汁,那是无忌一早就准备好冰镇在冰箱中的。
自从见了那水晶棺中的女孩,前世的记忆就一直试图冲破封印,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如电影一般流过。
而今,她平静了许多,但是,哥哥惨死的画面总是让她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每当回忆起,她总有再一次毁灭一切的欲望。
所以,她不敢回忆。
轻叹了叹,她起身,打开橱柜的门开始大翻特翻。
“哈哈,你再这里呀!小乖乖。”从柜子最里面拉出一把大扫帚,她专用的飞行工具。“麻烦你带我去那个玫瑰山丘找我心爱的猫咪聊聊吧。”
总要增进感情,它以后可是她的宠物猫呢。
“亚提……亚提……给我开门,否则我就踩着一片花尸走到你面前。”午夜在人家门口扯着脖子乱喊实在不是一位优雅的淑女改做的。
不过那木屋里住的是一狼一猫加一个睡不醒的女孩,她应该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小巫婆,你很闲吗?”炎狼锁紧眉,即使他是狼,也无法忍受在睡梦中被人吵醒。这小女巫的嗓音实在是有穿透力。
“我来找亚提的。”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人家的自觉,她大眼睛眨呀眨的,搜索小猫猫的位置,没有,她失望的跨下脸。
“亚提去看它女朋友了。”
“啊?猫也有女朋友啊?”她心里偷笑,原来她相中的猫还是个多情种子呢,她喜欢。忽然想起了什么,“亚提的女朋友不是转世为人了吗?”
炎狼认命的将尤娜“请”进小木屋。关上门,为她倒了一杯咖啡。“他只是每天在窗外呆呆的看着她而已,转生后,女孩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
前世种种,已经与那女孩无关,她不再是一只猫,亚提明明知道的,却依旧无怨无悔。每当到月圆之夜时,它都蹲坐在那女孩门外的树上,发呆。
尤娜泪眼闪闪,“亚提好伟大哦。”她越来越想要它了。
一狼一猫,同是天涯沦落人。只好守在这无人的山谷,默默祈愿彼此心中的梦。
炎狼坐在水晶棺旁的沙发上,火焰般的眼睛,深情款款。全都给了里面沉睡的人儿。看的出他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姿势。
“啊!!!!!”她大叫
炎狼警觉的弹跳而起,随时戒备。反应力不错。
“亚提,你回来啦。”声音谄媚的不得了。尤娜好象骗小孩子的老巫婆。只是形象比童话里形容的要美丽几千倍。
亚提心情看起来很差。心不在焉的,恍然不知屋子里多了一位聒噪的女巫。
终于给尤娜看准时机,猛的扑了过去。一向机敏的亚提居然被抱个正着。它尝试的想挣脱,但温暖诱人的怀抱却使“猫”留恋忘返。
它已经很老了,一只不死的老猫,装满了无尽的沧桑的心今夜看来好累。
“亚提,你不舒服吗?”炎狼担忧的看着它,相互陪伴度过了三百年,他们之间已经是心灵相通的好友,不仅仅只有契约的联系。
毛茸茸的猫脑袋因为轻轻摇动而蹭着尤娜的胳膊,她开心的眉毛弯弯,眼睛弯弯。
“亚提,和我签定契约好不好?做一只女巫的猫是很威风的耶!”她继续她的引诱行为。
“巫女……”亚提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叫我尤娜。”一副不遵照她的指示办就不听它说话的表情。
“好吧,尤娜,我想问你,是否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一个人彻底的失去记忆呢?”它的心在痛。
她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很容易啊,有一种药名字叫忘情水,人喝过之后,会什么都忘记掉好象没有发生过一样。”女巫是配药的专家,尤其是这种希奇古怪的药物,她最拿手的说。
“忘情水的威力比孟婆的汤还要大么?”它小心的挣脱了一下,总算尤娜的手劲放松了些。小小的松了口气。
“这个没比过耶!”谁会想到去做那么无聊的比较,她白了一眼这笨笨的猫。“忘情水只有活着的人喝过才有效,而孟婆子的汤是奈何桥下的水,给亡魂洗刷记忆用的,活人喝了好象应该没什么作用吧。”
它不再说话,舒服在她怀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一小会,已经有微微的鼾声传出。
真的是累了。
尤娜轻轻的抱它走到床边,尽管有些不舍得,仍轻轻的将它放下,看它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它注定是我的猫,一只属于女巫的猫。”肯定的语气,坚定的声音。
炎狼似乎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凝视着水晶棺中的女孩,周遭的事物,与他似乎并无关系。
“我要亚提!”她已经重复了好几遍,臭狼似乎都没听见,她抓紧他的身子,猛猛的摇晃。
“帮我叫醒她。”他抚摩水晶棺女孩脸部的位置。仿佛真的能接触到。
“好吧,我帮你去问问她愿意不愿意苏醒。”她投降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的表情因为压抑不住的狂喜有些扭曲,真的吗?他长久以来的心愿真的有机会达成?“你能和她交流?”他有些怀疑。
“我昨天回去查魔法书找到的办法嘛。”好心虚哦,她不敢看他的眼眸。暗暗吐舌。
“那你快联络啊。”
“我不保证她愿意苏醒过来。”假如她本人不愿意,她也不能强迫她。
他神色一黯,“假如她真的不愿意醒来,我就这么守护着她,直到她愿意觉醒的那一天。”他的心丢在她的身上,此生,注定只为她而存在。
窗外,月色正浓。而体内的魔性,也因为回忆起了太多的往事而蠢蠢欲动。
“我先告诉你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听过之后,假如你还是如此坚持,我就带你一同进入水晶棺内与她相见。”
炎狼点头,“洗耳恭听。”
“这件事情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国,名字叫做水之大陆,大陆的统治者被尊称为暗帝,与暗帝地位相等的,是一位女子,被称为护国巫女……
“巫女大人,请您答应素心的请求。”素心跪在巫女阳光的脚下,绝美的脸蛋有着必死的坚持。
“素心小姐,爱情药水对于我王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她叹息,又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
“殿下,我爱他,假如我得不到他的爱情,恐怕我也只有死路一条。”而阳光殿下拥有的爱情药水是她仅存的希望。传说中,若想挽回深爱男子的真心,只需要给她喝上一盅用忘情花调制的爱情药水。
阳光怜悯的看着跪在脚下,眼睛红肿的女孩。选妃大会上,对暗帝一见钟情,苦苦纠缠了一年,王对她还是视而不见。
素心是水之大陆属一属二的美女。星光闪闪的大眼睛,端庄温柔,嫣红的唇,即使不点胭脂,也红润的叫人想冲上前去一亲芳泽,身材更是无话可说,前突后跷。实在是男人心中完美女性的典范。
就是这样一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天之娇女,居然一点都没有娇纵的脾气。真是难能可贵。
而她那个笨蛋哥哥,居然对人家视而不见。真是不理解他脑子的构造。
“暗后的位置并不好坐。”暗帝的后宫虽不及三千,却也是花团锦簇。众女子都倾心爱慕王上,嫉妒,羡慕,孤独,苦闷,快乐,以及无尽头的等待,足以摧残女子最容易失去的青春。她不明白,这种事情躲避尚且怕自己不幸被选重,素心如此骄傲的女子,怎么会放任自己沉沦。
“我也不想,我也不愿,可是,我见到了他,暗帝他犹如天神一般,我只能呆呆的跟随着他,仰望着他,痴心妄想的想陪伴着他。我不想奢望能成为他的专宠,坐上暗后的位置。哪怕小小的侍寝侍女也好,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小小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清泪涌出已经红肿的眼眶,顺着白皙的皮肤,流到嘴巴里,好咸好苦。
“我只想拥有一个机会,请殿下赐予我爱情药水,我只试一次就好,我愿意与殿下签定任何契约。”她听说过的,要求巫女为自己做任何事情的同时,必须也要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
“你想好了?我这里没有后悔药卖,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爱情药水百分之百对我王无用。”她为了保护暗帝不被邪灵骚扰,曾经施法于他,任何咒语,药水,符咒,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小小的爱情魔药,根本无济于事。
“我想好了。请殿下成全。”
哼,阳光有些动气。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我要你的生命,我给你爱情魔药,从今天起,你的生命就是我的,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就死。”一张纸犹如有生命一般飘到她面前,阳光转身走进卧寝,不想再看她。
素心手指颤抖的接过,将纸伸展开,白纸的正中被人用红笔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契约。
她签上自己的名,白纸瞬间消失,幻化出一只装满晶莹液体小瓶子。
爱情魔药,她赌上性命的最后希望。她将它紧紧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