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从古代的思忆里惊醒,嗅着身后之人熟悉的体味,她长出一口气。
“把手拿开!”
“让我抱抱好不好?”张嶙一脸的乞求。
“刚才我就对你说过,我只能接受你的戒指,不能接受你对我的想法。”
方青边说边掰开他的手指,回身冷漠地面对他。
“我真的好喜欢你,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撑起地球。”张嶙信誓旦旦,“我已经错过一回,我不想再失去!亲爱的,只有你能给我这个支点。跟我一起,画出属于我们的未来好么?”
“停下!”方青反感地侧过身去,“对于这场骗局,我没有资格评价它的对与错;可是你对我抱这种念头,你就大错特错!你这些话,应该对真正的女人去说!”
“为什么你老是要用男人的立场来看待我?难道你没发现,你已经是个女人了吗?”
方青愤怒地大吼:“我本来就是男人!二十多年的男人这个概念,在我心中早就根深蒂固!我承认我现在很像女人,但那只是暂时的,我的张大少爷!”
“你再叫我‘少爷’的话,你会付出代价!”张嶙反感得咆哮起来。
“来呀,”方青凄楚地笑着,把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脖子上,“掐死我,给我一个痛快!”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张嶙徐徐缩回手,悲哀地凝视着她,“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你才能理解我的心情?”
方青冷漠的望向别处:“阿嶙,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张嶙眼球充血,野兽般疯狂嚎叫着搂住她,“你才是我的心理医生!只有你,才能让我健康振作起来!”
“我死了也会记住你!”方青被拥得披头散发,连气都透不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到茶几上,抓起水果刀就向自己颈部大动脉扎去——
“不!!!”
张嶙无力而绝望地跪倒在地上:“不要这样!”
方青确实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只想着一了百了,可就在刀尖即将扎到脖子上时,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刀的移动偏移方向——
刀刃刺入浓密的长发中,几缕青丝随后冉冉坠落
“珍爱此生,勿望下世轮回”
留云大师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方青一时懵了,开始情形而畏惧地注视着手上的刀
张嶙几乎是跪着挪到她双膝前夺下的刀,仰起头涌现一脸忏悔:
“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别吓我。”
方青慢慢把目光投注到他脸上:“你我之间,只有买卖的关系,不会有情人的感觉。尊重我的同时,也是在尊重你自己,说得更远一点:也是尊重你死去的爱人”
说罢一扔刀子,用力呵了口气,仰脸苦涩地笑道:“看看我们,做了些什么可笑的事?呵——阿嶙,你还不起来?”
张嶙沉浸在深切的哀痛中,低着头,一语不发。
方青迅速整理好蓬乱的头发,在挎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自己从前的照片。那是在探望母亲的时候从相册里‘偷’出来的——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多看看我以前的样子,你就会慢慢对我丧失感觉。”
张嶙板着脸接过来,直定定瞅着她,居然看都没看一眼,便把照片揉成一团,塞到嘴里狠狠咽了下去
“你喂!”方青气得忍不住发抖,忽地站起,“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扬长而去。
张嶙宛如一座雕塑瘫到地毯上,良久,才固执地冒出一句:“我不管你从前!哼,连席冰男我都差点唾手可得,莫非还追不到你一个普通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车才开出不到两公里,方青就喊停下,下车步行朝席宅走去。
从小到大,她在不开心之时,都喜欢被风雨侵蚀的感受:那种冷、那份清凉,可以使得自己在郁闷的心境里得以些许的解脱
除了阿当要开车,刘俊几人都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还是上车吧,这么冷的天,感冒了咋办?”
刘俊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劝慰她。
“走走可以活动筋骨,嗨!”方青强装笑脸,“过两天精神好了,我还想去锻炼锻炼身体呢,好久都没去‘康宁’啦!”
“康宁”是席冰男常去的健身中心。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事重重心事,这时的笑颜,在飞扬的雪舞世界里显得是那样牵强。
路上行人匆匆,再美的女孩都没心情去留恋回首
“喂!”方青回过身来停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看着小姐不开心,我们哪还有心情?”阿光嘟着嘴。
“谁说我不开心了臭小子?”方青威胁地走近他,“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啊?”
“算我求求你,你再出什么岔子,我们可得卷铺盖儿走人啦!”阿银也哭丧起脸。
“是不是我爸,找你们麻烦了?”方青皱起眉头。
“没有没有!”刘俊大大咧咧地笑了,“小姐别瞎想。”
“老板昨天晚上找过我们,问小姐去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瘦了那么多!”
阿光委屈地双手呵气,跺着脚。
“你们几个咋说的?”
“照实说咯,”阿音接过话茬,“我们哪敢隐瞒什么?”
“你们!”方青不依地嚷道,“什么叫隐瞒,我做什么坏事了吗?”
心里却想到:
看来我得尽快给席董一个合理的解释,打消他可能产生的疑惑。
“听说小姐,还请了方青的几个好朋友吃饭是吗?”
刘俊笑问,心里却想着:这好象有些不合常理
“对啊,”方青坦率地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小姐平易近人,真是难得,难得!”
刘俊不失时机拍马屁,哪知方青对此话感到非常受用,露出迷人的一笑,拖出一句冰男平日里最爱说的谦逊话:“我可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人!”
话一出口,她隐隐又觉得不对:
自从外貌改变以来,我对“女人”二字特别敏感,更别说把这两个字套在自己的头上,而且是那么娓娓动听,毫无做作,我今天怎么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外套,摸出贴在胸前的护身符,拿到眼前。
她反复地翻看这个锦囊,今天一早随张嶙出门之前,换衣服的时候无意看到这小东西,本来她对这玩意儿有一种莫名的忌惮,不过妈妈的嘱咐却让她最后还是戴了上去——
刚才听到留云大师的声音,莫非也是这小东西在作怪
我是不是疯了?刚才怎么会拿起刀子自杀!
后怕的感觉,让背上一片冰凉
“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否则我现在可能已经”
方青眨巴着水灵的大眼,慢慢把锦囊贴到胸前,幸福地仰天一声长叹:“妈妈,谢谢你!”
好久没见到彩华和露露了,现在天还早,吃了午饭,找她们玩儿去
午餐后,席成打在办公室里打盹儿。
张为祖示意秘书不要吱声,轻轻在他对面落座,拿起报纸。
席董几分钟后醒了过来。
“为为祖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席董怠倦地直起腰来坐好。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喊你,呵呵!”
“这个时候来找我,嗯一定有事的!”
“几天来对罗风的了解,特来向董事长汇报!”老狐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席董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一手示意张为祖继续,一手按下内线电话:“沏两杯咖啡进来!还有,半个小时内,我谁也不见。”
再看CEO,已经点燃了烟斗。
有资格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吸烟的人,他是头一个。
“罗风,今年三十七岁,汉城本地人。”张未祖像警察面对上司读档案一样,“没什么学历记录,年轻时也就街头一混混;直到28岁那年,时来运转,凭一张嘴巴糊弄到一个豪门千金。”
“豪门千金?”席董显然对这个词儿特别有兴致,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能详细说说吗?”
“他的老婆是混血儿,岳父祖籍韩国,岳母是法国人。常年定居法国,好象是经营着一家庞大的房地产公司。他的两个舅子,都有染指毒品交易的前科。而且罗风在汉城土生土长,在本地,也具备一定的黑社会势力!”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席董眼光落在精美的咖啡杯上。
“亲家,咱们席氏集团,已经前后三次,想把他的公司诚心合并,但他都没有答应!可见我那句话确实有道理——”
“不是猛龙不过江?”席董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为祖深深了解席董的脾气,“他敢在大街上为难男儿,应该还是掂量过自己的份量。”
“人老了,这点我承认”席董尽管心平气和,但依旧掩藏不住眼里的怒火,“但若说我怕他,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黑道我是历来不愿结识,必要的时候,我会请政界里的朋友来摆平这事这个人一天不除,我女儿的名节安危,便一天得不到保证!”
“亲家,先不用劳烦有政治背景的朋友,因为媒体对这类事特别敏感,传扬出去,对你我,对下一辈儿,影响都不好。”张为祖吧唧着烟斗,“这事儿现在还没到那份儿上,既然你答应我全权负责,你就不要插手。免得无形中抬举了那小子,万事有我!”
“为祖啊!”席董泛起一脸担忧,“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若是太劳心,就不要勉——”
“诶——亲家!”张为祖胸有成竹地打断他的话茬,泛起嘲弄的脸色,“我还了解到:罗风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哦?”席董几分会意道,“莫非他——”
“不错!”老狐狸站起,把双手放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最怕的就是——河东狮吼!”
“哈哈哈”席董忍不住大笑起来
回到席宅,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姐还吃不吃点什么?”阿瑞讨好地靠过来。
对于这个敢占自己便宜的色猪,方青几次考虑过找点什么来报复他一下。
“好啊,阿瑞你真关心我耶!”方青轻佻地把挎包甩到后背,“我突然想吃烤乳猪了”
“不是吧小姐!?”阿瑞吃惊后开始后悔前来讨好了,“那可是要做很久的,而且,家里根本没有小猪仔”
“没有?你不知道去买吗?”方青蛮横地白了他一眼。
“这大冷天的”
“不管啦!我现在看爸爸去,一会弄好了叫我。”
说着头一甩,装得趾高气扬地离去。
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哈哈,够你小子忙的了
席董已经睡熟。
方青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他床前拉好他的被子,然后坐下。
仔细看着这面容祥和的老人,聆听他酣睡的轻鼾,方青陷入了沉思:
看你国字脸的轮廓,年轻的时候一定蛮帅;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单,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莫非一个家里,就一个女儿伴着你,你便感到心满意足了
每天总有那么多的事儿发生。
方青深深的感到劳累,这比起从前每天排练登台,没有丝毫的轻松。这不?为了打消眼前人对自己杭州之行的顾惑,还得等他起来撒上一番娇,增添一些父女的融洽才能安心入睡。
累
好美的花园啊!
头上一轮艳阳高照,四周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花坛里百花齐放,都艳争芳。
园中的花园一片流水潺潺,一群群鱼儿在清澈透底的池底自在的游来游去
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
方青欢快地跑到池畔,她真想捧起那些五彩缤纷的鱼儿——
“小姐,这是老爷特地为了你,从洋人那里买来的金鱼。”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老爷?洋人?
方青已经习惯了“小姐”的称呼,却未适应这两个词儿。
她诧异地回过头来:
一个体态略胖、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身边。
一件丝绸的纱衫,配以青翠的裤腿,一身碧绿的清纯
“你怎么穿成这样?”方青首先对她的穿戴开始质疑。
“这是夫人叫裁缝为我做的,”小丫头原地旋了一圈,“好看吗小姐?”
夫人?裁缝!!!
“等等等等”方青神经衰弱地示意她闭嘴,“我这是在干嘛?不是我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后花园哪小姐!你闻闻这些茉莉,好香的”小丫头没留意她古怪的神色,开心地把一小束茉莉花递向她——
也好!证实一下我是不是在作梦
方青踌躇着接过花,果然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再一看自己:
一套猩红的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鲜艳、亮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她条件发射般伸手望头顶一抓,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右手食指被簪子扎伤,一颗小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让我看看小姐。”小丫头说着伸手来拉她——
方青一见立刻畏惧地后退:“别过来!”
“小姐,我是小莲呀,你不记得别人,莫非,连我也想不起来了”
丫头说着竟然伤心哭泣起来。
不慌不慌我好象又跑到什么幻觉里去了莫非在这个什么后花园里,我还在扮演一个失去记忆的人
方青仰起头来,用力的深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吆喝:
“圣旨到——!杭州府寅万亭隆接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