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做梦
方青的冷汗汩汩下淌,流到颈窝里。
那绑缚之时被拖跌到地上,和那打手踹来的一脚,痛觉在这时依然——
感同身受
方青呆滞地捂着被踹的地方,猛然想起了什么,慌乱地扯开睡衣的结扣,将一边胸罩拖下肩膀,抓起滑落到怀里被单上的药,狼狈地咽下去。
四下一片寂寥,静得出奇。
那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年代?
我爹还是个知府大人,相当于现在一个城市的市长,家里似乎出事了,我接着被卖进妓院,听老鸨的口吻,我好象还是个美貌与才学并重的女子
啊呸!无稽的剧情!!简直荒唐到了极点!!!
可是,从来没有作过如此清晰的梦,且不说我的解释刚好恰如其分引发杜二娘的愤怒,就连就连那陈大爷身上的狐臭、老鸨室内的檀香,都仿佛还飘绕在鼻孔里
冷水敷到脸上,但并未让方青从刚才的幻景中摆脱出来。
天哪!我沦落到这个地步,莫非还不够惨吗?难道还要像许多穿越时空的小说那样,要让我回到古代,而且是当一名一名被卖到妓院的女子
方青头一次理智地控制住了泪水,她想:
凭经验而言,若是这个梦重复的出现,那才表示——
梦中的情境会不久的以后真实再现!
早饭后,张嶙果然驾车来接她。
“早去早回!”席董给未来女婿打过招呼就忙着上班去了。
“听到没有,”张嶙瞅着一脸不情愿的方青,嬉皮笑脸道,“老爸都同意了。”
“什么时候回来?”方青担忧地白了他一眼,“回来晚了,你我都会挨骂的。”
“用不了多久,”张嶙说着拉起她的手,“我有礼物送给你。”
“等等,”方青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指,“我总不能这样子和你出去吧,我去换衣服。”
“我在车里等你!”张嶙说完捏了一个响指,潇洒而去。
换好衣服下来,方青在楼阶处看到了刘俊。
看上去他已痊愈,一副生龙活虎的精神状态;不过一见她来到身边,立刻显出不自在。
“小姐,你要出去?”他躲开方青责备的眼神。
“好你个阿俊,”方青气呼呼地掀了他一下,“出院了也不告诉我!”
“多谢小姐关心,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刘俊尴尬地摸了一下脸,“那时候,席叔说你已经休息”
“伤口还痛不痛?”方青关切地轻拍他的背。
刘俊敏感地躲开:“张少爷就在门外,我可不想横尸街头”
“他敢!”方青自负地轻喝一声,不满道,“我并不是他什么人呢,干预我,哼!”
“小姐对阿峻的关爱,我阿俊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刘俊再次后退一步,“我不想让别人说你的坏话。”
阿俊,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席大小姐,我是你从小玩到大的阿青啊
方青默默注视着他良久,一咬牙:“跟我出去!”
“是”刘俊一整衣领,健步跟上。
张嶙的车里只有方青,阿当四人的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阿光和阿银打打闹闹,阿当顾着开车,都没留意到刘俊脸色的变化
那夜饯行聚会后回到医院里躺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出现从未有过的寂寞。
回忆起同“小姐”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他好希望她永远处在失去记忆的状态,好想多来几次那深情的拥抱
彩华的鼓励言犹在耳,可是莫非这是上天的愚弄,既然让我认识冰男,为什么又一定要在她已经定婚的前提下
方青在杭州的几天,刘俊都活在痛苦的挣扎中。他已经不能否认,自己爱上这位豪门千金。可他明知道这是个错,还是想要争取一次
从医院回到席宅,躺在卧室里无聊之时,他突然想起那张昧着良心拍摄的DV。
他亦想搞清楚:事过境迁那么久,DV里的画面,还是那么可怕吗?
开机之时,天空早已一片漆黑,让刘俊看后诧异的是:
方青不再是一个通过摄象机只能出现在白天的幻影
莫非从前是我的幻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刘俊紧张兴奋得一直没睡。
紧张,是因为他历来觉得小姐是一个充满诡异色彩的美人儿,现在这种感觉突然没了,一时无法适应;至于兴奋,那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生理反应,特别是想到此时此刻,这个在画面里赤裸裸的美女,就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天明之时,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找机会接近席大小姐,若是被张嶙为难到危及自己性命的程度,这张小小的DV,应该可以为他消灾化难
既然我能认识她,能得到她父亲的重视,就意味着我和她在冥冥中一定有缘;张嶙,你别怪我阴险卑鄙,虽然我们是情敌,但是,你与我,根本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想什么那么入神呢!?”
阿光无意发现刘俊的表情时笑时悲,关心地问道。
“在想那天晚上我们和罗风的人打架的事,”刘俊思索着,“莫非,席叔就这样善罢甘休?”
“你觉得可能吗?”阿当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也难怪,你才来没多久?你只要知道,老板可并非只是一个商人,他在汉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在街上都差点出事,你认为——他会就这么算了吗?”
“事情现在进展如何?”
“不是我说你阿俊,这话你不应该问!”
“为什么?”刘俊不解道。
“我们做保镖的,应该安守自己的本份,你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吗?”
阿当再次回头深沉地瞧了他一眼。
刘俊脸微微泛红:“对不起阿当,有些规矩我确实不懂”
“其实我倒没资格说你,呵呵!”阿当笑道,“只是我看到老板特别赏识你,才告诉你这些。我走以后,我的担子很可能落到你的肩上,所以才对你说这些。”
刘俊心里一阵欢欣:你走了,小姐外出的衣食住行都落给我负责,那时候,可能接触的机会岂不是更多?
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
“不会吧?其实说白了:小姐的脾气与喜好,我都还没摸准,老板又怎么会”
“不是每个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有她的品行和脾气,”阿当留恋地叹气,“你要记得: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但绝对不会为难身边的——比如我们这样的人!”
“哦?这样的千金小姐倒是蛮少见!”刘俊由衷地感叹。
“记得那年夏天,在菲律宾的海边,”阿当微微闭了一下眼皮,“阿光这小子——踩碎了她光着脚板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贝壳,那可是她的最爱”
“那阿光可惨了?”
阿当摇摇头:“她那小巴掌举了半天,硬是没把那耳光打下去”
“喂!”阿光尴尬地嚷道,“我之后不是给她又找了好多的吗?”
“小姐从海边到回来一直脸色难看,”阿银亦沉没到往昔的回忆中去,“我们都以为她会去老板那儿告状,呵呵”
“对了阿俊,”阿光问道,“你们中国是不是有句老话,叫着什么天嫉红颜?”
刘俊略一思忖:“是有这话,怎么?”
“小姐若不是心脏有问题,早就嫁到英国去咯”阿音接过话茬,“是不是这个意思头儿?”
“你说说像小姐这样的人吧,还要多幸福:要钱有钱,要身材有身材。就是医生不允许她嫁人,唉”
“别扯了,准备停车吧。”阿音打了个呵欠,“我打盹儿。”
刘俊脸色又开始凝重起来:他看到张嶙挽起方青走进一家豪华的金银首饰店。
“自己挑,喜欢什么戒指?”张嶙一派绅士风度。
“对不起少爷,”方青小心地注意着他面色的变化,“你给我的戒指,我不知道弄哪去了?”
“你叫我什么?啊!”张嶙火了。
“阿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青赶忙改口,“我知道那是很昂贵的东西”
“所以我才带你到这里来。”张嶙缓和了脸色,“过去的都过去了,那是属于冰男的东西,而且我和爸爸是奖励你的,得与失,我们管不着。但我今天要买的,是属于你的戒指,懂吗?”
方青诚实的摇头。
“我喜欢你方青。”张嶙左看看右看看,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出来。
“不!你不可以喜欢我,你是知道的。”方青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一人身上,赶忙道歉。
“你是第二个冰男,”张嶙悲哀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是上帝赐予我的爱人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会慢慢明白的!”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方青难以面对得快要哭了,“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说着真的想跪下去,她宁愿这么丢人,也忍受不了对方的纠缠。
“OKOK!”张嶙赶忙轻轻把她拥进怀里,“给我点面子。现在不说这个了,你既然是‘冰男’,那么好歹也得戴着我的戒指,这才像话对不对?”
“我答应戴戒指,但是,不表示我能接受你刚才那番话”
“开心点宝贝儿,戴上戒指,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是一个你一直想见的人。”
难道是卡伊博士!
方青兴奋起来,强扮一对缠绵的情侣,挑上中意的戒指
“帅哥,这么名贵的戒指,是给女朋友求婚的吧?”
销售小姐打趣道。
“呵!有眼光!”张嶙开心地冲她竖起大拇指。
“那还不给心上人戴上?”另一个小姐俏皮地扮出一个鬼脸,使得气氛融洽起来。
张嶙会意地冲她点点头,随即轻轻把方青移来面对自己:
“亲爱的,说句心里话,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嫁给我好吗?”
方青只当他逢场作戏,她根本没想到:此人这句话中,有很多的肺腑之言。
她害臊地点头,任凭他拉起她的手,将戒指戴了上去,而且忍受着对方吻了一下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当对方的嘴唇离开她脸颊的一刹那——
一种久违的属于新娘才有的幸福,忽然在方青的心里剧烈荡漾起来
她无法排斥这排山倒海般的荒谬感受,那阵阵袭来的浓烈似酒的温馨,让她感到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曾经有过那么一次甜蜜的回忆
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滴落下来
她的心绪,完全被一种莫名的感动彻底占据,甚至可以说是被侵略,以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这样亲爱的”张嶙在此时,亦想起冰男的音容笑貌,鼻子酸得不行,紧紧把方青搂到怀里,完全视若无睹旁人的纷纷议论
若一个永远失去的爱人倩影,再次有血有肉的站在你的面前。试问你的心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种难以表白的感触?
直到看见侯在张宅客厅里的陈月,方青才明白张嶙又一次骗了她。
“卡伊博士已经走了,”陈月冷静地注视着方青,“对不起方青。”
“没来就没来,何必要骗我?”方青麻木地回过身,“阿嶙,我有话单独和陈月说。”
“好,我去楼上找东西!你们聊着。”张嶙从未如此听话地离开。
陈月站起来,端详她的表情。
“为什么我会流那么多血?”
方青单刀直入。
陈月颇感为难地提提眼镜:“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在杭州,应该去看过医生。”
“我根本不相信医生!”方青大吼道,“我只相信你,你可以给我答案的对不对?”
怎么那么凶
陈月惊讶地注视着凶狠的方青,避开其锋利似刃的眼神:“医生说的是是事实。”
“你当我小孩?”方青气恼地跺着脚,“我不是傻瓜,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生理?!!”
陈月一时竟无言对答。
“你怎么不说话?”方青把陈月逼得步步后退,“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陈月逃避地大喊一声,绕开后依旧心虚地背对她:“给你手术的时候,博士把席冰男的整个生殖器官,移植到了你的身上!”
“女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在我身上继续存活?!!”
方青咆哮着又冲到她面前。
“我警告你最好给我安份点儿,”陈月拿出手握‘王牌’的气质,“在我面前,还轮不到你这么嚣张!!”
“我说过的,大不了鱼死网破!!”方青也气得脸色苍白。
“鱼如果真要把自己卡死,谁也拦不了!”陈月深沉地凝视着她,“不过除非那是条大鱼,否则这网也不一定会破”
“我不想和你废话,给我明确的答复: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我的东西?”
方青权衡了半天的轻重,开始妥协。
陈月绷着脸,看向一边的窗帘,开始计算:“8天!8天后,你可以见到卡伊博士!”
“最好不要骗我!”方青秀目里,闪烁着不应出现在她那张脸蛋上的凌厉光芒,“否则,我们的代价都很大!”
“哼!方青,你有本事就别找我拿药!”
“我没有蠢到连命都不要的份儿上,”方青理直气壮伸出手,“拿来!”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要糖果的小女孩,陈月忽然有了想笑的冲动,她强忍着宛如打发乞丐般,从怀里掏出药瓶放到方青手里。
“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月拿起风衣,悻悻嘲讽道,“你现在越来越有个性了啊!”
说罢扬长而去。
方青忧伤地来到窗边,拉开窗帘,默默注视着远方。
“我不会再流泪,我不是弱者!我要活下去!!”
她坚定地同自己的心交流着。
霏霏淫雨中夹带着洁白的小雪花,不时飘落到她那满怀失意的俊脸上。
不知不觉间,她又沉浸到昨天晚上那似幻似真的梦景里。
一双手,猛地从后抱住她那纤细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