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女儿拔头发,席董都没有注意;可这回,不知是方青下手重了点,还是她突然打断了
对方的言谈——
“什么时候开始用右手啦?”席董笑吟吟中带着几分不解。
糟糕
方青心头微微一凛,继而甭起脸来:“怎么?董事长公司里哪条文件里有规定:给你老人家拔头发只能用左手的?”
“你呀!”席董被逗乐了,“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嗯,还记得去年圣诞节吗?你莫名其妙给了张嶙一耳光,到现在人家都不明白为了什么挨你打。诶,悄悄跟我说说”
惨了,我怎么知道她为了什么
方青依旧保持着撒赖的姿态,双手用力在席董两个肩头上一拍,装出老气横秋道:“这个嘛我们小辈儿的事呢,你这老头就甭管啦!”
“疯丫头,连爸爸也保密?”席董显得兴趣盎然,“你那一耳光,下手很重吗?”
“我舍得下毒手吗?”
话一出口,方青后悔了!
她隐约有些担心:
因为席董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不易发现的惊诧
该不会在试探我什么吧?
真该死,我直接说忘了不就什么都敷衍过去了么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可不能冷场:“是不是阿嶙要你来报复我?”
席董闻言,幽默地耸起浓黑的眉毛:“是哦,你现在有老爸为你撑腰,等你嫁到英国去了,看你还能横到什么时候?”
“我要是被欺负了,你不来帮我的话,”方青故意将俏脸一寒,威胁道,“我就再也不回这家!”
“人家都说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该不会真的不要这个娘家了吧?”
“呵!老头,你挺会骂人的嘛!”方青俏皮地翻出个白眼。
“好啦!”席董打了个呵欠,“你在外头跑了一天,该去睡觉啦!”
“一块上楼咯!”方青站起身,来了个绅士般邀人共舞的姿势,“请”
“我还要看会书!你先去睡吧!”席董说完便来到书桌前戴上眼镜,“你还不困?”
“早点睡哦老头,我可不想等会起来又给你盖衣服,拜拜!”
看来是我多虑了
为什么!
几乎每天晚上要睡的时候都是如此的疲倦?
又是为什么!
每一天,都有那么多的事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好累
洗澡后,方青困得小猫一般,懒洋洋匍匐到床上,不住地打着呵欠,神志逐渐一片模糊,慢慢熟睡过去。
她没有想到,睡着不久之后,胃里居然出现翻滚欲呕的痛苦,而且愈渐剧烈,整个身躯不由自主扭动起来
“小姐,来,吐在这里!”
耳际飘来一声温柔的女子呼唤,听上去宛如海市蜃楼那般虚无飘渺
“谁”
方青嘴唇嘀咕着,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把这个字眼吐出去;她只觉得浑身出现从未有过的乏力,此刻唯一清醒的意识:便只晓得自己的精神一片涣散
“小姐来,我扶您!”
悦耳如莺的声音再次出现后,她觉得一只纤细的手,在开始轻轻搀扶她——
欲呕的人,不动还好,这一动,她终于再忍不住,刚迷迷糊糊欠起身,便发出“呜哇”一声惨叫,低头吐了出来
胃里的不适在逐步消散的同时,她的视野也慢慢清晰起来。
她本来以为伺候她的是席宅的阿莲,可定眼望去:
只见在明亮的烛光下,一名头挽灯笼髻、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俊美丫头,一身翠绿的素色打扮,显得亭亭玉立,正忙着掩盖伺候自己“用”过的痰盂!
不会吧,又回来了
方青下意识看出什么来,重重躺回床上。
这回我可要好好看看,这莫名其妙的时代,到底是什么年月?
她如是想着,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帐内古色古香的衾枕锦被,便听到有人进得屋来。
“凤姨!”小丫头恭恭敬敬哈腰问候。
方青疑惑地掉头看去
一位身着猩红长袖丝裙,年龄三十开外的贵妇人,云鬓高盘,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辅以满身珠光宝气的穿戴,笑吟吟地翩翩而至。
“小姐吐了”小丫头几分欢欣道,“刚才她好难过”
“这孩子,喝那么多!”
唤名凤姨的妇人轻轻落坐在方青身边,顺风带来一阵泌人心脾的郁金香味
不知为啥,方青此刻竟然毫无半点惊讶,甚至对这美妇人心生出几丝好感。
“嫣儿,你出去吧”
小丫头恭敬地点了点头,端着痰盂出去了。
凤姨?
我得记住这个女人的名字!
刚想开口,方青突然想到一说话就要露馅,心想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好一段今朝有酒今朝醉!两年来,月儿的歌舞进步都很大!”
凤姨夸耀着从胸襟处拿出一块手绢,温柔地擦拭着方青红艳的嘴唇
“干嘛这么想不开呢月儿?”
对面的女人深深的凝望着她,眼里泛出款款的爱意
想起上回来到这陌生的年代,比较起那见钱眼开的杜二娘,眼前的美妇人是那么的慈爱和蔼!
方青清楚了一点:
便是在万大小姐喝醉后,自己又鬼使神差“附”在了她的身上!
“赵将军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一味坚持着为你赎身、迎你过门,世间难得的痴情人儿呀!凤姨我三十有二,在这风月场中,青春渐逝,容颜已悴,还没你幸运,有一位为你敢于众叛亲离的多情郎!”
方青此时尽管正头大如斗,不如这段话听去并不难理解,她刚欲启齿——
“瞧我这记性!”凤姨几分难堪地用长袖轻拂粉面,“你告诉过我,今天是你父亲的祭日,晚上原本答应你拜月焚香,哪晓得尚部裴大人他们非要你来陪酒”
父亲万大人!
方青猛然想起枷锁中的万知府来,她本有预感,其进京后会有不测,没想到果真
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她竟无声地哭了出来!
“这裴大人也真是的,明知你今晚心情欠佳,还三番五次提到和令尊当年同窗之事”
“不怪他”
方青终于啜泣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凤姨刚要启齿,忽听外面传来嫣儿一声惊呼:“九王爷,您请留步!”
“又来了!”美妇人咬牙切齿道:“我去应付!”
方青怔怔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只听得须臾间传来凤姨的招呼:
“哟!这不是九王爷吗?您老啊,是不是眼花咯?这里可是姑娘们就寝的地儿呀!”
“没没眼花!”一个男人粗鲁的暴喝飘来,犹如一头中了麻醉弹的野猪,打着呼噜与酒嗝,“我今晚,我要月儿陪陪陪我,伺候我!”
“哎哟我的九王爷!”凤姨几分好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倚兰轩’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要不我给您去别的院子里,找个姑娘来伺候您!”
“滚!滚开!我就要她!看看清楚我是谁谁了吗?”
“我小凤的眼神儿亮着呢,呵呵!王爷呀,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算你识相,叫她出来,王爷我重重有赏!”
“这可不成哪王爷!”凤姨的声音开始泛起冰凉,“你可不能破了我的规矩,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倚兰轩’可不是妓院,与客人们只谈风花、不论雪夜喔!”
“规矩?”“野猪”打出一个重重的饱嗝,“我就是规矩!我九王爷,难不成还叫——不来一名官妓?”
“知道我这儿的姑娘是官妓,就看出王爷您还没全醉,”凤姨威胁道,“‘倚兰轩’可是先皇亲笔提匾,几十年来,这里的姑娘只伺候名门望族饮酒言欢,以论歌舞辞赋,从不陪睡!”
看来我确实喝多了
方青闻到自己吐出的气息,充满酒精的味道;加上听到外面的吵闹,禁不住心烦地将被子捂上了头
唉,真是麻烦!
不到一会,她便感到自己小腹涨得厉害,郁闷得连掀带踢弄掉身上的被子,恍惚中穿上拖鞋从床上站起来——
“咦?”
她鼻孔里一声轻哼,耳畔传来小闹钟“滴答”的走动
还好,我回来了,呵呵!
她开心得努力睁开眼,隐约看出现在是凌晨4点整。
摇摇晃晃来到卧室后的盥洗室,她将强烈的便意托付给了马桶
看来确实是困了,她感觉了事后便直接没头没脑地爬进被窝——
怎么搞的?
吁吁了那么久,却好象没搞定?
她又掀开被子,飘飘忽忽跑向后面
几次折腾下来,另一种记忆的思维出现了:
方青记得,在年少时做梦小便,很清晰觉得的确上过厕所,但那涨痛的感觉不会消失,而且会一直延续到醒转过来!
可是
她意识到自己身体刹时变得冰凉——
到底是见到凤姨那时候在做梦,还是现在在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