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想起一件事,不由心里有些犹豫,白谷逸见他面带疑难,忙问起时,林德志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道:“不瞒前辈,我是……我也是曾拜在峨眉门下的……,只是后来师父不在时受了同门欺压,迫不得已逃下山来,那几个还穷追于我……我便用些污秽之物毁了他们其中一人的飞剑,这事乃峨眉大忌,……从那以后我便再不愿和峨眉中人相见……”
“还有此事?”白谷逸也是一惊,沉吟一阵道:“怪不得我觉出你身上还带有峨眉派的路数……你原来是拜在谁的门下的?”
“我原来的师父人称‘髯仙’的便是。”
“原来是李胡子?”白谷逸一笑:“这大胡子收了徒弟却不好好管教,我今日不久前还代他教训了他一个徒弟呢,那小家伙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好象叫什么白侠孙南?当初欺负你的人里可有他?”
林德志摇摇头:“孙师兄当初倒是对我兄弟多有照顾,前辈今日遇见他了?他现在在哪儿?”
“被碧筠庵里那醉老道连我那新收的徒弟一并领去了,还有另一个小女娃子,是我那徒弟的女儿,……对了,他们商量着今晚还要去慈云寺里探探,时候不早,我老头子得去接应他们一下了,小友可愿也同去?”
林德志一惊摇头:“这么说来不久就是慈云寺斗剑之期?我倒是想去凑凑热闹。只是我现在这两下子还拿不出手来,再说也奉了家师之令,要找个地方坐关,一路上已多有耽搁,哪敢再多生事端?还有,家师说要为我与峨眉分说解释,——在那之前我也不好与峨眉中人相见。”
白谷逸斜目瞟了裘芷仙一眼,语带相关:“我看你和峨眉中人见的也不少啊?还帮着人家要好处……”
林德志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苦笑:“……这哪能相提并论?再说我还有个弟弟现在也还在髯仙李师父门下,哪能厮脱得清?当初我自峨眉山上逃出也不是出于我自己的过错,等我师父极乐真人帮我向峨眉派讲清此中原因,我日后还是少不了要回峨眉的。”
“如此最好不过。”白谷逸点点头,合掌叹道:“你虽被人赶下峨眉山,但又能拜到真人门下,这是因祸得福了;……那峨眉失了你这个弟子却是他们的大损失了。不过真人帮你分说那是应该……等我见了李胡子也要帮你问问,要真是你那几个同门有错在先……我倒要怪李胡子个教徒不严的罪了。”
林德志一笑:“多谢前辈援手之恩,您老说的有理,要不是当初那几个人将我赶下山来……恐怕我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烧火炼丹的童子了……哪能象如今这般拜在我师父门下?”
他一提这就忍不住心潮汹涌,再说不下去,两手一拱:“前辈既然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等日后有缘再见罢。”
白谷逸点了点头:“看你能不为旧怨所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看你……今后一切小心为好。相信不久你我还能有再见之日,那时再详谈罢!”一摆手回身倏然起动,转眼便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林德志望着白谷逸老头远去的方向,心里只觉思绪纷纷,乱作一团,久久平静不下来。
裘芷仙在一边等了他半天,见他还站在那儿发呆,终于忍不住走进轻轻拉了他衣袖一把:“天都黑成这样了,咱们走吧?”
林德志猛然惊醒,忙压下心头的纷乱念头,看看果然已是黑蒙蒙一片,若不是他能目视青冥不分昼夜,就要连路都看不清了,当即歉然一笑,带头朝玉清观方向走去。
先不说林德志送裘芷仙,只说那嵩山二老之一的白谷逸。
他自与林德志和裘芷仙分手,便一路急赶到了慈云寺外,正赶上峨眉派醉道人为救周轻云放出自己的飞剑,却被慈云寺里刚到的一位粉面佛俞德用子母阴魂夺命红砂罩住,那红砂本是用各种剧毒之物炼就,专毁正道人士的肉身飞剑,只是在空中一扑,便将醉道人的飞剑污了灵意,软搭搭掉在地下。
那周轻云却是个天生胆大的,竟又回身将醉道人的飞剑从慈云寺里那几个邪道人手里硬生生抢了回来,临去还赏了俞德两脚,将他踹的口吐鲜血,委顿在地,这才借着那一脚之力翻身而逃,半空中放出飞剑,御剑而起,转眼溜的无影无踪。
等周轻云回到醉道人身边,眼见慈云寺里众多邪派凶孽已被惊动的纷纷起身,周轻云却还不觉过瘾,白谷逸忙带着两人离开慈云寺,说要快回碧筠庵有事,等回到碧筠庵三人落坐,白谷逸便开口先问白侠孙南可在?
醉道人和白谷逸却也是熟惯的很的,便笑道:“你白天才教训了人家一顿,还要找他做什么?当人家见了你不尴尬吗?”
白谷逸也笑答道:“岂止教训他?要不是他师父李胡子被我早打发了出去,我连李胡子也要骂上一顿才是,你且先把他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醉道人诧异地道:“不知那李师兄却又如何得罪你了?只是那孙南在今日你我分手后便一力告辞,说要到九华山我掌教师兄别府去探望我师兄的两位千金和子侄去了,等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你找他们师徒有什么事?”
白谷逸闻言一叹:“看来还是得等些日子再问了……你刚才与我见面时,我是刚在城里收了这小姑娘的父亲做徒弟,你也知道了吧?但你可知我在试我徒弟心性时,差些在城里大街广众之下丢了面子?”
醉道人与周轻云相顾骇然,周轻云惊道:“怪不得师组要我们赶紧回来,想来是那慈云寺里来了厉害人物?”
白谷逸摇头笑道:“那几个幺魔小丑岂能奈我何?我是被你峨眉门下一位弃徒与我开了个玩笑。”
醉道人大惊失色:“峨眉弃徒?是谁?晓月禅师也来了吗?”
白谷逸瞪起了眼睛:“什么晓月禅师?就他那两下子能开得了我的玩笑?……休要乱猜,听我讲来……”
这时,旁边厢房里睡下的周淳也醒了,自过来向自己师父女儿见过,白谷逸道:“你来的正是使候,快将你当时和我见面时的情景说上一遍罢。”
周淳看看自己师父,迟疑了一下,便将白天里自己和白谷逸见面时的情景讲了一遍,当讲到白谷逸在街头上耍赖却有一个小道士出来要替他赔钱时,醉道人“哈哈”大笑;当周淳讲到自己被白谷逸戏弄替他付酒菜钱时,周轻云也忍不住掩口偷笑。
等周淳讲到自己要那两个小道士留步想做些解释,却被另一个小道士告诉他要他快去找白谷逸说自己就该替自己师父付钱时,周轻云犹笑得前仰后倒,醉道人却笑不出来了。
白谷逸一摆手:“下面不用讲了……,我这徒弟太实诚,要他讲他就什么也能讲得出来,也不说给我老头子留些脸面……”
醉道人忙问:“那两个小道士你又见过了?他们俩哪个是你说的峨眉弃徒?”
白谷逸苦笑一声:“当然是后边那个……,开头那个小道士是个小姑娘装的,身上一点功夫都没有。另一个躲在后面人堆里……要不然我一见还不知道?还能被他耍我老头子一回?”
“这么说刚才你是去找他们两个了?他可曾说是谁家弟子?”
白谷逸回头看了醉道人一眼:“当然是李胡子的弟子了。要不我为什么要找李胡子和他的那个弟子白侠孙南?”
“李胡子?李元化师兄的一个弃徒就能把前辈你耍弄了?你老前辈不是……”
白谷逸瞪大了眼:“就是李胡子自己来了也开不了我的玩笑!你知道那个小道士如今是拜到何人门下了?”
醉道人摇头追问,白谷逸却道:“我没问他……他也没说。”
这话倒是不假,但醉道人如何肯信?一转眼珠,恍然大悟道:“你没问他没说……那是你看出来他是哪一家门数了?”
白谷逸嘻嘻一笑:“醉老道人醉心还不醉啊!我算出他二人必要出城之路,便隐了身形在路上等他,一见便伸手想讨回些面子来,不料那小道士身后背的那剑囊我看了便觉得眼熟,等他一发剑我便认了个差不多……只是差点再丢一回面子……你可记得我青城山上原来有一位极乐真人?”
醉道人这下更是大惊失色:“我如何能不知?你是说他拜在了极乐真人门下?”
白谷逸点点头脸色突然间肃穆起来:“不仅如此,我刚才出手相试……那小道士身上背的那剑囊名唤七煞剑,……可能你没听过此剑之名,但你只要知道此剑已有几乎上千年未在世上露面,不是青城派不想用它,而是找不到能用得了此剑的人!我也是早年还在先师座下学道时无意听得先师感叹,说这七煞剑再不出世,当世便只有峨眉紫青双剑之名了,但若这七煞剑真的找到主人,却恐怕又容不下紫青双剑了……,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醉道人面色惊诧:“这么说那七煞剑之主很可能将来和我峨眉派为敌?”
白谷逸点点头又紧跟着摇摇头:“是友是敌,……还看峨眉如何对待了!我今日与那小道士一番交谈,只觉他面色平和、胸怀不小,对峨眉倒也没什么恨意,而且他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和他颇为亲密,据我推算那小姑娘将来也是你们峨眉弟子,那小道士也知道她要拜在你们门中,但仍是没口子地帮她向我讨好处……再说那小道士说他还有一个弟弟也还在李胡子门下……总之现在还看不出他要和峨眉作对的意思,将来怎样……那还要看你们峨眉如何和他相处了!”
醉道人皱眉思虑半天才道:“等李元化师兄来了我们不妨好好问问他当年之事,但我也要将此事向掌门师兄报与,看他如何处置……”
白谷逸再点点头,忽地一叹:”那小道士虽说来历蹊跷,我也算不出他的根脚,但今日一见却看出他面带隐纹……恐怕他不用多久就要身遭一劫,这一劫他能不能过得了还是未知……我虽有心提醒他,却又不知从何提起……”
在场中人都是一惊,那位周轻云也正要开口问,忽地眼前一亮,满室金光,只听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不知他要遭什么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