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抻长了脖子望着天空。但除了阴云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距离预定的降落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香蕉还没有出现在应有的地方。机场方面并没有解除警报的意思,不仅如此反而加派了两辆救护车到达现场。蓝色的警灯和消防车上红色的警灯不停的闪烁着,给本就焦急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紧张。
一名工作人员跑到停机坪上,向王红娟与医生们传达一下最新的消息:“空军已经打开了搜索雷达,不过受雷暴影响开机时间较短,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不过我们估计它还在天上,只是找不到机场降落。”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面沉如水的王红娟盯着这名工作人员,搞得对方都有点的不太自在。
“因为……”由于受不了这种眼神,他还是决定盯着地面汇报比较好:“塔台方面说,最后的联络是通告自己遭到了雷击,有一台发动机出现故障而停转,但是运八有四台发动机,按照设计要求即使只有三台发动机也能正常飞行,只是后来和他们的联系就中断了,空管雷达上也失去了他们的信号,但空管雷达只是简单的二相雷达,有可能是雷击造成了飞机电路系统过载,从而烧毁了信号发射器,但这对飞行不造成直接影响。我们担心可能是由于电子导航系统同样失效了所以才导致迷航,因为现在的能见度很低,他们很难凭借地面标识物飞行。”
王红娟最终还是转移了视线,望着天空不住的出神,她身边的那几名等待捐赠肾脏的医生也是烦躁的在周围溜来溜去,一颗肾脏的价值当然比不过一架飞机,但是一条生命是无价的,哪怕最终飞机安全降落了,可是错过了移植时间……唉!都是这鬼天气闹的。
跑到上的异常同样引得那些候机的旅客注意,反正自己的班机也不能起飞,所以好八卦的人就开始四处打听,机场也真有一些好事的工作人员透露出了些许消息,不经意间整个候机楼几乎都知道了这类似好莱坞大片般的内幕。天远航空,又是天下集团的企业,虽说还是远山政府的股份在里边吧,可谁都知道远山区政府和天下集团几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们都觉得其实在远山是那个生死未卜的小子说了算,所以看似公私合营的企业其实就是天下独自而已。但也正因为是这样,人们才从内心中对躺在监护室里的那个年轻人感到佩服,不是佩服他的个人品德,而是在佩服一个企业,一个如此庞大的企业,竟然被塑造成了以天下为己任的公益性团体。这还到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难道说当初取名时也是考虑到会有今天?
这种新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传播,没过多久便有大量的媒体记者跑到机场了解最新情况,甚至当地的电视台还直接开来一辆转播车,准备随时直播现场的最新消息。王红娟看着这些无冕之王兴奋的窜来窜去。她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多年来她已经变得和王风一样讨厌记者,只是区别在于她更加知道和媒体搞好关系的重要性,所以一直都充当主流媒体和王风之间的润滑剂,可现在她当真是对这些人厌恶万分,几天前这些人还昧着良心大骂王风,现在却像哈巴狗一样围在自己身边祈求一个独家专访。这一切还真让王风说对了,在利益面前,一切的道德与准则都是如此的苍白,即便行业中真的存在一些良知尚存的正常人,可在“大势”之下也只有低头的份。
不论王红娟心中怎样想,可现代化的媒体还是有存在的必要性的。现在她就手持着一台掌上液晶电视机看着电视中的报道。因为身在机场的她实在缺乏对全局的了解,而媒体在努力提高收视率的原则下,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专长,已经将这件很意外的飞行事故宣扬的人尽皆知。
“本台刚刚得到的消息,空军方面已经发现了迷航的运输机,现在已经紧急派遣一架战斗机升空前去接应,如有最新的消息我们将会第一时间发回报道……”
看到这条新闻,不仅是王红娟,无论是主持人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由衷的高兴起来,因为这说明飞机还没有坠毁,只要被战斗机发现。就有很大的希望安全降落。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从消息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可依旧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在这段时间里,直播的主持人都已经沉默不语,他们已经分析了所有能分析的可能性,已经介绍了所有能介绍的情况,到现在已经变成无话可说的地步。以至于某位临时拉来凑数的“航空专家”只能对着镜头说些没用的废话。
“我们知道这里是内陆地区,所以应该没有多少战备值班战斗机,所以紧急派遣飞机起飞也需要准备时间,可能就导致和迷航运输机的会合时间延长,也许我们再多等一会就会有消息……”
大家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消失而逐渐的失落,难道说……
“听!飞机声!”一阵躁动开始传遍整个机场,刺耳的噪音让人们很清楚的辨别出这是一架喷气式战斗机,即便大家瞪得眼睛发酸也没有看见飞机的身影,但是越来越巨大的声响,以及一股沉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都让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挂着军牌的轿车停在了王红娟的身边,从车上走下了一名两鬓斑白的将军。
来人打量了一下王红娟,然后郑重其事的看着她说道:“请放心,贵公司的飞行员技术绝对一流,就是在军中也属于特级的水平。”
说完他就站在一旁紧盯着跑到的降落线不再说话,王红娟看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有一同望着尽头希望能早一点看见他的身影。
“来了!来了……”首先穿出云层的是一架歼击机它以自己最低的速度对准了跑道的方向,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它只是和跑道平行而已,从那个位置上并不能真正降落,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么做的原因,紧跟它身旁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人们甚至能从尖锐的喷气引擎噪音中听出它沉闷的螺旋桨声。但兴奋的人们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家请注意看屏幕。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是说我对飞机并不了解,但是好像……它只有两台发动机在运转……”电视中记者已经变得结结巴巴,就连那个“航空专家”都紧张的禁闭起了嘴巴。
拜先进的长焦摄像机所赐,人们能清楚的看见天上那架运八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机翼上第二、四号发动机已经完全停转,甚至二号发动机的螺旋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天远航空特有的靓丽涂装上出现一块块焦黑的痕迹,就像是被大火炙烤过一样,即便是还没有着陆,人们却依旧能看见其机身上部被某种东西撕开了一条口子,蒙皮的肋骨都清晰可见,尾舱的跳板呈打开状态,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敞着肚子。两块大尺寸的前挡风玻璃其中副驾驶那边的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人们惊讶的无以复加,这样的飞机还能飞?王红娟的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两只手使劲的握在自己胸前,只是不知道她在祈祷还是出于紧张。
眼见着运八已经对准了跑道,战斗机飞行员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再跟下去自己都有坠毁的危险,于是便加速通场飞离了人们的视线,可就在大家以为灾难已经过去的时候,本来就有些吃力的三号发动机却突然冒出一团火球,紧接着就是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长长的火焰拖在机翼的身后。只剩下一台一号发动机的运八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高度,嘭的一声砸在跑道上,同时受到螺旋桨拉力的影响,机身开始倾斜着向右打转。
“噢……”现场的人们几乎是同时的发出一阵惊呼,早已等待多时的消防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了跑道,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救护车。但是现场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非救援人员都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就是王红娟也都只是紧盯着飞机,双手依旧放在前胸,却同样没说一句话。
但是下一刻人们又惊奇的发现,这架铁定会发生翻滚的飞机艰难制止了继续向右翻滚的趋势。狭长的右翼已经擦着地面划出一串火花,连同一开始就擦碰地面的跳板一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考验着人们的神经,迟钝的尾舵向左扭出最大的角度,左翼的襟翼和减速板也全部打开,在空气制动的作用下,笨重的机体又再次向左偏斜,这架空重达35吨的飞机就这样如同醉汉般蛇形的在跑道上滑动,直到它终于停在了离预定机坪几百米外的跑道上,这时消防车才真正有机会靠近它并持续的向着火的发动机喷洒泡沫。
一瞬间整个机场沸腾了,虽然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它终究还是平稳的停在了跑道上,天远航空的驻场人员已经喜极而泣的拥抱在一起,然后就是不顾消防人员的阻拦奔跑着冲向飞机,就在这时,五名飞行员打扮的人互相搀扶踉跄着从敞开的尾门走了出来,几名救护人员冲过去要将他们抬上担架,却在下一刻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不需要也不希望被人当做伤员,这短短的几百米他们走的是那样艰难,周围的人却不敢上前,全部都被这五个人的气势所压迫,只能目送着他们走到了停机坪上。
这五个人面对着那名将军,面对着王红娟以及接受货物的医生,站在中间的苏杰森喘着粗气艰难的举起了自己的右臂:“本机组……由于遭遇雷击,为减轻负重不得已……提前空投所载物资……只有……只有这个……得意保全,请接收!”
其实人们早就看见了用胶带绑在他腰间的那个保温箱,上面鲜红的十字让人马山就能猜出这是什么。人们也可以看出这位美籍华人机长的左臂毫无生气的垂在了身侧,那样子同样告诉大家他的左臂……
医生颤抖的接过保温箱,这已经不是一颗捐赠的肾脏那样简单,为了这颗肾脏,为了那名正等待着移植的孩子,眼前这五个人可以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进行接力。为了一个人而牺牲五个人……这笔账似乎并不合算,但是在这五位英雄的眼中却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面对着他们,那名空军的老将军表情严肃的举起自己的右臂:“辛苦了!”
只见将军一挥手,早就候在一旁的救护人员急忙冲了过来,将这五个人七手八脚的按在担架上进行紧急处理,虚弱的苏杰森在人缝看着满脸担忧的王红娟。咧着嘴不知是哭还是笑,直到被抬上救护车呼啸着驶出机场。
电视台紧跟着杀到医院,全程直播这罕见的生命接力,苏杰森再次成为了公众的焦点,他因为剧烈的撞击导致左臂骨折,而就是凭借着这条断臂与其他机组人员一起控制住了飞机,电视台见缝插针的再包扎后的空隙时间对他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采访。
“请问,是什么让你决定冒险飞行的?”
苏杰森张了张嘴,因剧痛而有些扭曲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狰狞:“我的老板说过,除非我不能再飞行,否则不能停下任何人道主义救援行动,现在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他,我已经完成了任务。”
由于是直播的关系,这句话瞬间就传遍了全国,也使得他的人气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赵宏林坐在监护病房的沙发上,同样看着屏幕的他却笑了:“这小子也学会溜须拍马了?喂!你真的说过这句话吗?”
他这最后一问显然是冲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说的,他也没有指望对方能够回答,但他的耳边却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