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云一把抱起山都,顿时感觉到这个五六十斤的人,现在对自己一说还是显得有点沉重。但看到山都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将他放下地,只好勉力抱着他走向自己的专用工房。
林强云的专用工房院墙外,又盖起了一排五间房屋。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五间房有三间是用来作为仓库,其中一间专门用来存放包装好的“雪花膏”,两间则放置成品“香碱”。
四五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笑着,用薄竹刀往瓷盒里装填制好的雪花膏,然后再放入油漆好的木制小方盒内,漆盒外还用红绸带扎成十字,再把长出的绸带做出一朵小花,样子十分好看。
她们看到林强云走进作坊,纷纷站起身口称“少主”蹲身万福行礼。
林强云气喘咻咻地放下山都,笑着对她们说:“各位大嫂不必多礼,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吧,我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他随手抓起一个漆盒,再接过一个女人装好雪花膏的圆瓷盒子放入漆盒内,瓷盒在漆盒内稍有些微松动,倒是比原来光只是圆瓷盒好得多了。黑油油的外面再加上红绸带一扎成好看的花式,不但是外观显得富丽华贵,就连运输时也大为方便,只要不受大力撞击,就能保证不会损坏。
林强云向她们问道:“这油漆木盒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我要重重的给他奖励。是你们中的哪一位呀?”
“哎哟,少主可别折杀我们了。”几个女人嘻嘻地笑着回应:“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我们也不会被人成天骂‘薯头’(部分客家地区方言,意指笨蛋)了。这是应小姐叫司马管事用废旧木料做好小盒后,再请船厂的油漆师傅来上漆的。”
林强云进入自己的工房院内,三儿和四个与他同样年纪的壮小子,正在一间工房内满身大汗地将皂片放入手摇压型机内,压制出一块块的香碱。
看到林强云他们进来,三儿他们几个只是憨厚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干活。
林强云转了一圈后,发现暂时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来,便匆匆去作坊找到吴炎和司马景班,将他们拉到阴凉的廊下,用一根铁枝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讲出自己需要的东西,对他们说:“司马大叔,你那儿没什么太多的事情,主要是做出来的木模要打磨得非常光滑,让吴炎做泥范时也可以做得光滑些,那么铸出来的铁件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打磨。吴炎啊,这几副铁范的内里,看清楚了,就是这里、这里,还有托底的这个圆的平面,一定要极为圆整光滑,能打磨到像铜镜般照出清楚的人影就最好。两根二尺五寸的铁管必须一点都不能漏气,否则就是没用的废物。你们先说说,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交给我用?”
司马景班想都没想,立即说道:“今天吃夜饭之前,保证交到吴师傅的手上。”
吴炎默默地盘算了一会,也向林强云说道:“两根铁管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做出来。这四副铁范么,依弟子算来,怎么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得好。”
林强云不满地说:“两根铁管也要一两天的时间,你做得太慢了,或者是没想到用我教你们的焊铜法来熔焊。现在就去将铁管的坯子打好,再来叫我,那时教你如何焊成不会漏气,而且今天就能做出两根铁管。”
吴炎刚走出几步,林强云喊住他问道:“如果铁范先做一副给我用的话,需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师傅也知道的,打磨需要很长的时间,十天后交货如何?”吴炎生怕做出来的铁范不合林强云的要求,有意把时间多说些,好使自己多点时间做出的东西能更好,面子上更有光彩。
林强云:“不行,七天之内必须做好第一副铁范给我,二十天内四副铁范全部都要完成。否则,我就扣你们铁工场所有人十天的工钱。”
话一说完,不管吴炎如何叫着撞天的委屈,扭头就走。
到前院叫来了一个材料房管事,令他立即派人到城内的药铺买五斤硼砂回来备用。
三个月没进书房,这里还是和他第一次走入时的情景一样,连灰尘也未曾多出一点来。
从架子上的白木小箱里拿出《化工词典》,找到自己想看的条目,一边仔细研究,一边回忆过去到玻璃瓶厂的所见所闻。再结合第一次做香碱时烧制泡花碱的情况,心想:“一次不成就来两次,十次、二十次的试下去,总归会做出来的……”
一个茶杯从侧后悄无声息地放到书桌上,林强云端起来喝了一口,问道:“你们把砂子和生石灰都放下去舂了么?”
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中:“是小婢翠娥,公子刚才问的砂子石灰什么的……”
林强云听到女孩的声音,不由得想起了凤儿和叔妈,她们临死都没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再无心看书了,只是淡淡地说:“哦,刚才我以为是四儿呢,所以问了一句。这些你暂时不懂,给你讲了一下子也不会明白,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听吧。”
翠娥应了声“是”,悄悄地退到一边静静站着。
“报仇,报仇,报仇!”林强云脑海里反复盘旋着这两个字,仇恨的怒火在心里越烧越旺,咬牙切齿地喃喃骂道:“李蜂头呀李蜂头,你想要争夺大宋的江山,我林强云没法管,想管也无能为力。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派人来这相隔数千里外的福建,打我林强云的主意,还杀害了我最亲的亲人。我林强云发誓:不但要坏你夺取江山的阴谋,还要灭掉你的军队,使你的美梦成空后再将你乱枪打死!没有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为叔妈和凤儿报仇的决心!”
现在林强云所要做的,就是想出一个最妥当的办法,既能尽快地杀掉李蜂头报仇,又能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报仇的胜利。他还没有笨到不计后果的一味蛮干,做出杀贼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正如沈念宗和陈归永劝自己的一样,千万别只想着报仇,顾头不顾尾的。万一弄得不好,把活着的亲人、朋友,甚至于连自己也赔进去的话,那可就太不合算了。
林强云仔细一想,李蜂头的手下听说有十多万军队,而且相当一部分还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若是仅凭自己目前只有千余人,没有实战经验的护卫队来说,敌人太过强大,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如果制造出一批火器,比如火铳、土炮、手榴弹和地雷,用这些来武装自己的护卫队呢,能否很快杀掉李蜂头呢?
怔怔地想了很久,林强云还是丧气地摇了摇头,叹道:“难,难,难!铸造几门土炮还有可能,打制几十,甚至几百把短铳,制造出一批手榴弹、地雷也并不是很难的事。难就难在长枪的枪管、炮弹,还有材料上。朝庭对盐、铁、茶实行专榷……咦,朝庭……朝庭,呵呵……我怎么把大宋朝庭给忘了。”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由大宋朝庭发兵征剿,再由装备了钢弩“雷火箭”的护卫队再从旁协助,那才有杀掉李蜂头报仇的希望。这也是自己报仇最好、最省事、最省钱的办法呐!
不错,就是按这个思路来做,好好地设计出自己的报仇大计。
想要鼓动朝庭出兵动武,那就只有先从掌握实权的上层人物身上下功夫。对这些官场上的事,林强云自己是一窍不通,只有到临安去的时候,利用那位本家叔父林岜的官场经验,以自己手中掌握的“香碱”、“雪花膏”和蚊香……啊,还有正准备做的镜子等来打动这些人的心了。
对,一定要先把镜子做出来,有这种可居的奇货在手,一定能有一番作为,肯定可以打动那些高官,说不定连大宋的皇帝也会……
想到得意处,林强云似乎看到李蜂头粗胖的身体——虽然他不知道李蜂头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就依着自己的想象,暂时为他定型为粗胖身体、尖利的小脑袋——被打出了几十个血洞,死在自己护卫队的乱枪之下。
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土炮、手榴弹、地雷是是一定要做的,最起码也能在临死前拉上一大堆垫背的……
“呀呀呸!”什么死不死的,我林强云才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呢。
站在侧边的翠娥,看到公子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时喜时忧,时而沉思时而手舞足蹈的,这时突然出声大叫,被他的大喊吓得一哆嗦,“啊”的一下惊叫出声。
林强云一蹦而起,回头看到她犹如受惊的小兔般蹲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惊慌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大喊声,把这小女孩给吓着了。
连忙抱歉地对她说:“别怕,我是在想心事呢。你没事就自己出去找人玩吧。”
翠娥惊魂甫定,从地上站起来说:“小婢不出去玩,若是小婢走了,没人为公子侍奉茶水,连个人使唤也要到外头去叫。”
不去就不去吧,由得你做什么都行。
林强云想到就做,马上找出纸张摊平在桌上。
翠娥乖巧地急急走过来打开桌上的砚台,注入清水磨墨,一面问道:“公子要写些什么,或许小婢可以代劳。”
林强云神秘地小声说:“我要画几张图,这是不能由你代劳的,只能在一边看,但决不能说出去让别人知道。”
翠娥听林强云这样讲,连忙低下头说:“公子放心,小婢不看就是,也不会出去对人说的。”
正当林强云提起毛笔,想象着手榴弹的模样要落笔时,门边传来声息,回头一看,吴炎在门外探头直向他眨眼。
“什么事?”林强云问:“有事不会进来讲吗,怎么像个特务似地鬼头鬼脑?”
吴炎一手抓住一根由铁片卷成螺旋状的铁管,口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一挥一舞地跳进房门,在林强云面前停下,双手一伸把铁管送到他眼前说:“师傅,现在接下来应该怎么焊成不会漏气,就要请大驾出马罗。”
林强云长身而起,接过一根铁管看了看说:“好,我们这就去,教给你如何将它们焊成丝毫不漏的管子。而且还要让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制出三尺五寸长的厚壁铁管来。”
亲自操作抡了几下铁锤后,林强云累得连气都几乎喘不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前,实在不宜再用力了。只好仔细地将整个操作过程详细地向吴炎讲明,坐在一边守着他将两根铁管焊完。
临走前交代说:“吴炎啊,这些硼砂留在你这里吧,以后焊铜时记得用它作为焊药。接下来你要打制的长铁管,不能再将它先卷成一条了,必须卷一点熔焊一点,因为它需要的不但是不会漏气,而且还要有很高的强度,所以绝不可以用铜来焊。你还要牢记,那头四寸长的厚度一定得不少于一分半,而且一定要焊得非常牢靠才行。否则,是会出人命的。另外,还有许多新东西马上要做,这种铁管也需要很多。”
吴炎极有信心地回答说:“知道了,师傅放心吧,等我做熟了以后,一定教其他徒弟学会焊制。到那时,相信每个月将可焊出一二十条铁管给你。实在还不行的话,我们多带些徒弟,多招请些熟手的铁匠来,弟子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敢劳烦师傅费心。还要做些什么新东西,能不能先说给弟子听听。”
“不必了,”林强云不想一下子把太多的新鲜玩意亮出,掏空自己的底牌,只是交代他说:“那几个铁范,可别因为做铁管而忘了,做出不来时将要扣工钱的。”
泉州城南门外的“天后官”自六月二十六日起,就在宫门外由双木商行的人开始搭建陀螺比赛的擂台。七月初一日人们再到这里时,他们惊奇地发现,擂台高仅两尺,宽广则各有四丈,台面用干透了的硬木拼接得极为平整,而且还请了许多人来将台面打磨得光滑无比。
更为令人激动的是,擂台正中放着三个大木盘,里面装着吸引了大部分人眼球、黄灿灿的新铜钱,怕是有数十千之数。盘前还有块长木板,上面写着“陀螺大赛彩金,状元彩金二十千;榜眼彩金十千;探花彩金五千。”
另外还有几个木盘中,装着双木商行东主林飞川以无上道法精制的“养颜雪花膏”和“香碱”,以及所有双木商行各家铺子所出卖的货物。
这些擂台上摆着的钱物,在还没有到比赛结束,被得主领去之前,全都是只能看不能动的。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愿意去动它们犯众怒,就是惯于小偷小盗的人也不敢打它们的主意,虽然放在擂台上的丰厚彩头,实在是惹得人们心痒痒的放不下。
另外还有在擂台四角站哨的八个身穿同式武士服、佩刀剑持弓弩的双木镖局的武师,也会令起了歪心想打它们主意的人望而却步。更何况,市面上坊间还有传说,双木镖局放出话了,若是有人敢于不告而取这些彩头分毫,将受到飞川大侠门下十大弟子的全力追捕。
不知道了吧,飞川门下的十大弟子全学会了使“诛心雷”,而且各自练成了自己的一套得其师秘传的绝技在身。惹上了他们,受到全力追捕还能好得了?
至于飞川门下的十大弟子是些什么人,则是人言人殊,没一个能说得清楚的,这就更令人有一种神秘感了。
擂台的四面,各竖了一块大木牌,上面张贴着双木商行关于陀螺擂台赛的各项规则。
擂台的东、南、西三面,与擂台相隔三四丈远还搭建了三座台面比人稍高的大看台。
这三座看台不但顶上有遮阳挡雨的油布,台上还安置了小桌方凳,每张小桌有双木糕饼糖果铺精制的糕饼糖果点心,孩儿兵中的女孩子们也被派到这里侍奉茶水。每个看台下有双木镖局的三十名镖师护卫,以确保台上贵客的人身安全。
在这样的看台上观赏陀螺大赛,一不用在台下的场地上拥挤得浑身大汗,还能舒舒服服地坐着喝茶、品尝糕点糖果,又能把擂台上的比赛不受拦阻的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钱花了多少,只要能登上这几座看台,在上面占有一席之地,那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似乎他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想上这几座看台可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一是你得有钱,每个座位收钱一千(是铜钱而非会子,折成会子则是六贯一百文);二是你得没有作奸犯科的以往记录,最起码要有平民的身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保证遵守看台上的秩序,一旦有事时不可乱跑乱叫,听从护卫镖师的指挥,及时疏散。
别看这三座看台连搭盖带布置的花了不少时间和钱财,人人都以为肯定是花钱搏取一笑的赔本买卖。殊不知,仅东、西两座看台所收的每人一千钱的座位费就达数百千之多。
而且这泉州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如此高昂的座位收费,非但五百余个座位没有因此而空掉卖不出去的,还有人因为到得太迟不能买到一个位置,竟然以高出定价的一倍甚至数倍的价钱向人**。
这让沈念宗笑得合不拢嘴,把痛失妻女的悲伤暂时忘淡了一些,脑子里盘算着今年九月举办的第二次陀螺大赛时,如何再用这种方法大大地捞上一笔。
这又是应君蕙想出来法门,设置这些专为有地位的官员和大富巨贾们准备的雅座,她的原意只是想从中赚回一点这次陀螺比赛花去的钱,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收获。
几天之内,这个消息又一次轰动了泉州所属七县。人们纷纷从南安、同安、惠安、永春、清溪、德化各县往泉州治所晋江赶。
邻近的漳州、兴化军、南剑州,甚至连福州、建宁二府也有人为了陀螺大赛赶到泉州。
大家都要在七月七日这天,来看泉州自唐朝开府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民间博彩竞技活动。
这些天,泉州所有的客栈、妓院、有空房出租的人家全都住满;酒楼、饭铺、食店每到进食的时间,更是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
双木商行的所有铺子,也和其他各商家的店铺一样,人如潮涌,钱似流水般往店内猛灌,赚得盆满钵满。
只有原来生意极好的扇子铺,这段时间反倒是清冷了下来,他们只负责将运来的各式陀螺批发卖给各个商家店铺。因为到处都有双木印记的陀螺卖,所以到本店上门寻购的人反不如别家商铺。
林岜于七月初五到达泉州林强云家,他对这次的陀螺赛事也是兴致勃勃,显得极有兴趣,准备看完这里的博赛后,于初十日启程赴临安做他的京官去。
林强云迎进林岜后,将自己要为凤儿母女报仇,准备尽全力促成朝庭发兵剿灭李全,从而寻机会诛杀李蜂头的情况向这位叔父大人请教。
林岜沉思许久,然后才面色严肃地对林强云说:“此事太大,有关国之安危,关系到淮南东路一地百姓的生死,实是不容鲁莽行事。对李铁枪此人的近况,为叔也不是很清楚,不能仅听贤侄的一面之词便下断语。何况贤侄所言淮东‘忠义民军’反迹还未彰显,又无告变的人证,更无其他物证为佐,就是去与史相等权臣进言,也未必能取信于他们。”
“贤侄且放宽心,俗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仇一定要报,但也不必急在一时。这样吧,为叔进京后即将进献的各物迅速送去,为贤侄在各位权臣面前先容。再细细打听朝中力主征剿李全的有多少大臣、朝庭对淮南两路作何打算,以便贤侄到临安后再行决定。如何?”
林强云问起朝中的情况,林岜叹了口气,不胜烦恼地说:“朝中如今还是史弥远居相位执宰,自开禧三年(1207年)诛杀韩侂胄以后,史相便独揽相权。于嘉定六年起,史相专政之势已成,常‘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第’,坏了宰执合堂共议于政事堂,相权分割之制,至使最高行政权沦为其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林岜陷入了深思,林强云也默不做声地陪着他静坐。好一会之后,林岜忽然一下回过神,才又说道:“其次,史相还独攥官吏堂除之权,培植私人势力。祖制,朝官以上任命须由宰执注拟,经圣上朱批后方能签押除授。但史相却仅将除授结果奏知今上,从未取旨奏禀。史相还把吏部的美差借堂除之名都揽了,以此来呼朋引类,结党营私。故如今朝堂上有‘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史弥远系四明人,四明,今浙江省宁波市)之说。唉!朝政如此,我大宋何日方能洗雪‘康靖之耻’,何时方能复我丢失的疆土啊!”
对此,林强云无语,他只能在心中默想:“皇帝没用的么,怎么会把自己江山的朝政全都放到一个人人痛恨的家伙身上,没人告诉这个糊涂皇帝吗?要是我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林强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脸上变颜变色地向林岜看去。还好,林岜还是在摇头晃脑地在叹息,根本没注意到林强云的失态。
初七这天一大早,太阳从海平面上一露出他那红红的笑脸时起,“天后宫”前的大坪中就陆续有人从各处到来。
天放亮后就先到这里的两哨双木护卫队一百二十人,在他们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各依计划好的位置守护。把般载车劝留在场外,只让挎篮顶盘的小贩们进入场中叫卖。
说来也许让人觉得有些好笑,无论是般载车上还是挎着篮子、顶着大木盘的小贩们,他们所叫卖的食物中,几乎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双木糕饼糖果铺所做出的寿糕、鸡蛋饼,和五颜六色用彩色蜡纸包着的水果糖。
这些色彩斑斓既好看又好吃的糖果和糕饼,吸引了用竹、木竿子推着竹圈呼啸着满场来回跑的孩子们,不时停下脚步掏钱买上一粒含到嘴里。就大人们也是看着喜欢,口袋里稍有几文余钱的,自不必说,买上一大把放入袖袋中,慢慢受用。穷人看得眼馋了,也会掏出仅有的数文钱,买上一两粒或带回家去,让自己的孩子享受一下;或会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剥开彩色蜡纸,偷偷塞入嘴中品尝这香甜可口的滋味。将原本干干净净的空坪上,丢得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小彩纸儿。
汇入场中的人慢慢地越来越多,到卯时末这里已经是人头济济,无一处空隙不填满人群了。
林强云请林岜一起先到州衙会合州官翁甫,和约好在此等候的晋江知县田嘉川,大家便装打扮,徒步走向城南“天后宫”。
翁甫在路上对林强云说:“飞川老弟,我这里已经和各衙门都讲好了,只要贵商行开始做外蕃的生意,全都会按老弟所说的,和买降至三成收受。但他们还提出一个问题,所入的股钱如何分取红利呢?”
林岜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笑道:“这还用问么,自然是按入股银钱能占总货值的多少来分得红利。出的钱多,赚的钱自然也多;出的股银少了,到时候只好看着别人大箱的金银抬回家去,大把的钱钞揣入怀中,自己则干瞪着红眼喽。”
林岜的话说得几个人都相对微微一笑,也没人好意思再提出什么话头。对马上要去任京官的林岜,众人还是抱有一份羡慕之心的,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事情就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中确定了下来。
“哈哈,有叔父大人的一句话,比我讲得口干舌燥管用多了。”林强云暗自心喜,又打起精神想着:“这样看来,是要再多弄上几个船厂,造些更大的海船战舰,为以后的事业发展做好准备,无论是继续做大自己的生意,或者是推翻这‘黑暗的旧社会’……哎哟,怎么又想这个烦人的问题……真糟糕……”
走在他边上的林岜伸手轻轻拍了林强云的肩膀一下,关心而且意味深长地劝道:“贤侄脸色不大好,想来定是身体还未复原的缘故吧?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任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待你恢复后再作打算。”
林强云的脸色迅速恢复如常,感激地向林岜笑道:“多谢叔父大人关心,小侄知道了。”
走上正对擂台的看台上,坐了一会就已到正式开赛的辰时,也不知什么人从何处请来的一位瘦小中年文士,大步走到擂台正中,高举起双手。四周喧闹的声音在这位文士的示意下渐渐静了下来,慢慢全部人的目光都望向文士。
瘦小中年文士高声讲了一通双木商行这次举办陀螺擂台赛的规则和比赛顺序后,再没讲什么废话,立时便宣布比赛开始。
林强云在观看了一会后,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东西两个看台上的人不但对比赛投入无比的热情,而且连擂台四周围观的人也是大呼小叫的为台上的赛者助威。每到有对战陀螺的时候,便会有人急匆匆地跑到那两个看台边,向那儿的一堆人里办些什么事,然后又回到原位看着台上的比赛。
林强云招手叫来四儿,悄悄指着那两堆人处对他说:“你去看看,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有人会跑来跑去尽往那儿钻?”
不多一会,四儿满身大汗的回到林强云身边,小声说:“公子,他们那是在私下里博彩呢,听说主其事者是一个叫‘回半城’的蕃商。我们要不要也去博它一把?”
林强云先是一怔,想到博彩就是赌博时,拍腿叫道:“啊哟,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样能赚钱的事情也没想到,我真是笨哪!”
虽然林强云的叫声盖不过台下的嘈杂,但和他同坐在一起的几位州官、县官都听得十分清楚,几乎同是一怔,田嘉川家境最差,也是最急于想弄钱的官儿,忍不住出声发问:“什么能赚钱的事情,讲出来让我们听听,说不定还可以赚到一点。”
林强云把四儿打听到的情况一说,翁甫马上就接上他的话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前些时日有那么多的人来找,说是既然官府可以襄助举办陀螺竞技,也就应该在陀螺赛的这几天开禁博戏,此中还有这样的因由。”
林强云奇道:“翁大人开禁了吗?那么,我也来弄他一个庄,赚他一点彩头,为各位大人添些茶酒钱,各位看如何呀?”
田嘉川喜道:“反正总共三天的竞赛,若是由林公子出头,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强云向几位官员告个罪,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回去找人商量,务必能确保各位在这三天中有点收获。”
他吩咐人去把沈念宗、陈归永、张本忠和应君蕙等人找回家,自己一边走一边想,这做庄开赌局的事情竟是觉得无从下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才好。
不懂的事情没什么好想的,林强云把思绪再拉回到刚才去赛场路上的想法中:“战舰、自己当皇帝?”
“先不管其他,再弄几间船厂才是真的对今后的大计有所帮助。”林强云自语道:“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其他的什么事,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几天脱口而出的“特务”两字,“对,”一拍大腿大声说:“特务,有特务就会有消息……”
四儿再忍不住了,脱口问出:“什么是特务啊?能不能说得明白点,让人听得不清不楚的,摸不着头脑。”
“特务就是探子,”林强云信口回答道:“是专门探听各种诸如什么地方天旱、受涝,粮食缺乏,什么地方又风调雨顺麦谷大熟、粮贱难卖啦等等的消息,我们就好去丰收之处买粮,再运到旱涝无食区出卖,既可赚钱,又救了一方百姓。”
四儿欢声叫道:“这是大好事,我要去做特务探子,为公子探听出最有用的消息来。”
林强云心里一动,暗道:“四儿你么,忠心倒是有余,只不知心计如何,不要消息没探到,反而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情况泄露给别人才是糟糕呢。”
见林强云没回答自己的要求,四儿急得脸也红了,惶声问道:“公子信不过四儿么?”
林强云停步转过身,盯着四儿的脸,严肃地问:“你真想去做特务头子?要管很多人、很多地方。不但必须探听到我们需要消息及时传回来,还要所有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就是死都不能泄露我们自己任何情况。”
四儿一挺胸,意气风发地说:“是,我想去做探子……哦,是特务……头子,好帮公子多做些事,能腾出身去干其他更重要的。请公子务必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很认真仔细把探听消息的所有事情做得好好的,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林强云:“你先想好,要如何做。比如,一个地方要有多少探子,需要花多少钱,怎样传讯、保密等等。对了,如果由你去做的话我准备要金见帮你,你可以去找金见和你一起商量,然后再来告诉我。”
在林强云的印象里,过去电影、小说中所看到的特务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人,四儿这么个憨厚的小子怎么看也是好人的样子,如何能去做特务呢?
说到精灵诡诈,林强云手下的这些人中,没人能比得过金见这个家伙了,金见的忠心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让金见协助四儿,再好好地利用起那本李元砺名单上人,自己不就有了第一批特务的班底了吗。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原来打算叫四儿负责制作镜子的计划,就必须另外找人来替换了。
四儿问道:“公子是说,叫金见和我一起做探子的头目,只要我们想出来的办法能使公子满意就会把事情交给我们做?那……我先去找金见了,公子要用人时叫翠娥好么,她可能干了。”
“那好,待你们想好了应该怎么做以后,再和我说清楚。”林强云打定主意,不管将来会发生何等变化,不管叫做特务也好,探子也罢,总是要先把这个组织建立起来。四儿和金见如果不能胜任的话,再找过适合的人来负责也还不迟。
四儿还没走,赶回家的人们都齐了,他怕人多林强云有什么事情还要吩咐,一时也就留下听候使唤。
林强云把今天在“天后宫”所见别人开庄放赌的情况讲了,并把自己打算在这两天也要做一次赌庄的事情说清楚。
沈念宗想了一会说:“这开赌庄的事情我们这些人谁也没干过,必须要请一位有经验的人来才行。否则,我们连开赌庄应该要做些什么事也摸不着头脑。”
四儿一听暗道:“自己好在没马上去找金见,不然这个探来的消息就用不上。”
立即接过话头说:“有人,今天就有个人涎着脸来寻我,说什么请公子出面也开一个博彩庄头,他知道这博戏的全部行藏底细。因为不清楚公子也会想到这事,所以这人被小的赶开了。早知道现在要请会开赌庄的人,刚才就把他带来了。”
应君蕙道:“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就马上把他叫到这里来,问清楚他能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假如可以的话,我们再派几个自己人去守着,就可以万无一失。”
林强云说道:“好,就按君蕙的话去做,人叫来了以后你们立即商量着做就是,不必等我了。”宋末商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