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行将沉没的三桅帆船没有为海盗们带来多少财富。风信号是一支庞大船队的先趋，极少有商人会把大量货物放到侦察船上减缓速度，这次也不例外。

最让龙铭失望的是，本想借机整死的两个奴隶水手竟然奇迹般地的活了下来。为了他俩，风信号的所有船员都丢掉了性命，这一切都因为希丽娜依，仁爱的圣女当众展示了下神奇的魔法操控力。有她的远程辅助，落单的两个寻常水手居然在一大堆敌人中足足支持了五分钟。为了不背上见死不救的千古骂名，畅快淋漓杀到另一头的悍匪基德只能掉头杀了回来。由于希丽娜依的存在绝对见不得光，不用龙铭提醒，大胡子也该知道怎么做。

由于缺乏足够的水手，龙铭只能忍痛将这艘快速帆船沉入海底。

希丽娜依聪慧异常，她很快意识到风信号上的屠杀是为了自己。沉重的心理负担一度让她闷闷不乐，龙铭用一席话就开导了她：“醒醒吧，别整天自欺欺人了，这百来个水手算什么，因你而死的人何止千万。看看那些异教徒吧，狂信徒虐杀他们的时候不正是借用你和光明神的名义吗？弱肉注定强食，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如果我们失败了，要么是身首异处，要么就被死狗一样吊死。”

龙铭把类似的观点同样传递给了小精灵。为了扩大群众基础，他还把所有精灵奴隶都请了过来。把教会迫害的案例改成奴隶贩子捕捉精灵高价贩卖的恶行后，交流的过程差点变成了带有斑驳血泪的控诉会。这些精灵奴隶是够苦的，主人的虐待毒打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沦为贵妇**的不幸者。针对性的误导下，个别脑子简单的精灵几乎要将商船与贩奴船画上等号了。

有恶毒的亡灵蓄意引导，两个善良的天使在草菅人命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不过老而弥坚的布特拉格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不久前龙铭悄悄去看过他一次。到底是海军里呆过的，老船长精神很好。即便被烂木头一样被丢在货舱里，他依旧能找到乐趣。龙铭去看他的时候，老头正笑眯眯的盯着一只臭虫掉口水。他的耐心是好，居然能保持一个姿势直到舌头能卷到受害者。好在是新船没有老鼠，不然老头没准还能养的膘肥体壮。

屏蔽掉灵魂气息后，龙铭在那间货舱周围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死亡魔力。老家伙你不是耐心好吗？我让这间货舱蚊虫不过，你就对着空气发呆吧。

预想中的瑞恩纳亚商会船队始终没有出现，估计是改变航线了。风信号迟迟不归的事绝不是小事，没有人会迟钝到对此没有反应。对龙铭等人来说，这无关紧要。如果真是大队船只的话，博罗迪克号并没有足够实力去攻击他们。遇不上他们反而乐得清静，至少不用贪心不足蛇吞象。

对海盗们来说，长途航行虽然枯燥乏味，但抢劫时的刺激，有相互间的交流，甚至还有吃喝、钓鱼这样的休闲，要说难过倒也不完全是。布特拉格就没那么好过了，一连几天没见到任何爬虫后，他苦闷的想要自杀。尽管饿得头昏眼花，他更渴望的是交流。以前他从未想到过，那种看不到任何移动物体的封闭竟是如此难挨，为了无辜的平民他偏偏求死不得。龙铭又一次去偷偷看他的时候，可怜的老头正对着那盆逐渐泛出绿毛的脏水呵气，水波荡漾估计是他最大的乐趣了。

往布特拉格身上浇了盆海水冲洗下异味后，龙铭默不作声的把他面前那盆脏水换成了净水。虽然老船长的消化功能很强大，把他的肚子喝坏依旧是件麻烦事。本来龙铭是想连水都不留下的，一来人不喝水死得很快，二来连这种享受都不给他的话实在太不人道了，万一把他逼疯就前功尽弃了。

由于急于赶路的缘故，龙铭他们只能放弃了海盗传统的伏击战。茫茫大海实在太广阔了，远离马耳特岛这样的中转港口后，要想从后面追上或者迎头撞上对面而来的商船谈何容易。漫漫航程中，他们仅仅完成了两次成功的抢劫。不过与前两次相比，那两条纯粹的商船带来了至少三万金币的收入。

那两个曾经懦弱的奴隶终究没能活长，他们双双在同一次接舷战中丢了性命。他们被乱剑砍死的时候，刹那间龙铭有过一点点后悔，是不是该放任一无所长的他们离开呢？转念之后，他还是排除了这种想法，得悉希丽娜依的秘密后，没人可以离船，包括那些刚获得自由的精灵奴隶。

这两仗打下来，琳珂手上的血腥味更浓了。自从上次三箭干掉数十人后，她多少有点麻木了。有公主身先士卒，精灵射手们纷纷参与了战斗。不过作为一个清高的种族，精灵们拒绝成为海盗，他们的反对方式是不参与分赃。对龙铭来说这是天大的造化，竟有干活不要钱的白痴！要是所有海盗都是这样该多好啊。

相比前两条船上船员的噩运，这两条商船的水手稍稍幸运了点。只要在放弃抵抗前没死掉，海盗们并没有赶尽杀绝。将船只破坏得形同空壳后，海盗们甚至还为他们留下了少量饮水和食物，能不能获救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事实上大多数海盗都是这么做的，商人的财富是海盗的主要生活来源，动辄斩尽杀绝极不明智，商人越多海盗才有更多机会抢得盆肥钵满。

老船长的坚韧大大出乎了龙铭的意料，期间他远远看过老人几次。虽然愈发憔悴，虽然眼神中充满交流的渴望，虽然已经苦闷到了不停自言自语，但倔强的老人依旧没有任何软化迹象。因为担心他支持不住，龙铭只能稍稍给他点食物。这里面同样包藏着祸心，饥饿是难挨，但更难挨的是八分饿，连续几天胃里刚有点感觉却不停空磨的感觉绝对能让正常人一头在墙上撞死。

巴克托阿利斯群岛附近有很多商船，这让海盗们眼谗不已，可惜他们不敢下手。这里是史拜恩帝国的领地，史拜恩海军的强大世人皆知。更主要的是，这离商业联盟的加泰恩洛尼亚斯地区只有一天多的航程，在接到阿图巴和他的族人前，确实不宜横生枝节。以过往商船的名义在巴克托阿利斯群岛短暂补给后，博罗迪克号驶向了隔海相望的加泰恩洛尼亚斯滨海小镇卡罗纳。

起航后，龙铭决定最后一次去见布特拉格。虽然对老船长非常尊重，但他已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因为尊敬一个人而给自己增加麻烦。如果老船长依旧是那副倔强模样的话，杀了他是唯一的选择。

凝望了会形同枯缟的布特拉格后，龙铭默不作声的转身而去。

老船长终于长叹一声：“寂，寂寞原来比死亡还可怕啊！”

龙铭缓缓的站住了：“终于肯说话了吧，你想说什么呢？”

“年轻人，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老人的。”

龙铭再度迈开了脚步。

“只要有吃有喝、有人陪我说话，任何事都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