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春坐上肖婆子的破落牛车离开了方家。
简陋的车篷在牛车缓缓前进下发出了咯吱咯吱声,郝春在车篷内听着肖婆子讲着她这桩买卖的来龙去脉,当牛车停下时,她已经了解个大概——
事情便是有个看上去很有钱的公子给了这肖婆子几两银子,让肖婆子带了封信到方家务必要把她买到,待事成之后必有重酬,至于肖婆子如何知道这个人是大官,只是见叶氏看了信后,很惊讶呢喃“是京城的官员啊”。
既然能从深宅中挖角,这样识货的官员她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见一下。
她下了牛车还没看清眼前的宅子什么样,就被肖婆子拉入了一座装饰得别致的院子里,待走进院落正对门的宽敞大厅,看到厅内有柜台和数张桌椅她才略有明白自己是进了一家客栈。
店小二极少见两个女人来投店,带着一脸稀奇的笑上前问:“欸?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但仔细打量她们穿得粗糙,稀奇的笑一下转为嘲笑:“这里的房间不便宜,不如你们到街口那间。”
真是什么地方都有狗眼看人低的人!
郝春正不满,就闻有人唤:“你们来了,快进来。”
肖婆循声望向大厅通往后院的小门见着一个身着上等青布衫的小仆,很熟络抬抬手招呼:“人我带来了。”就不理那店小二直接拉着郝春朝那小仆奔去。
话不多语,肖婆带着郝春跟着小仆的引路穿进后院,顺着后院的游廊到了一间别致的房里,她们入了房门,郝春就见良文坐在一张漆黑的八仙桌旁,很惊奇地立起乌圆的眸子道:“欸?怎么是你?”
良文站起身朝郝春友好地笑起,看向那小仆给了个示意,小仆便上前向肖婆讨要郝春的卖身契。肖婆咧着将大赚一笔的贪婪笑脸,由袖子里掏出了郝春的卖身契约,小仆就把一只装有数两碎银子的荷袋递给了肖婆,肖婆打开荷包掂量了下,便满意地告辞了,把郝春留给了她们。
入乡随俗,郝春已经尽量去适应这样红果果的人口买卖,但瞧着还是不太舒服,就瞥着眼看着良文问:“你为什么买我?”
良文接过小仆递上的卖身契,看了一眼就折在手里,抬眼看向郝春道:“因为你生得很像我娘。”
这算什么理由呢?古人非得用这样低劣的泡妞方式吗?什么像你娘,像你姐,像你妹啊!
郝春差点没倒,看着良文脉脉传情的俊朗笑脸,抬手拨了□后几缕青丝,一副自信满满的样显示着“,看上姐什么了”不过嘴上她可没这么嚣张,倒还冷静问:“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良文依然笑得和气道下,好似猛地想起:“我姓潘,家在京城,快过年了,我们必须在过年前回去,所以明日就得启程。”
突然就被这么买出方家,郝春对这个新主人可是充满了疑问,她理清思绪问:“你家是做官的?你就因为我像你娘而买了我吗?”
良文给了小仆一个眼色,那小仆就把两扇厅门合上,合门的声落下,良文道:“实不相瞒,我爹是户部右侍郎,在他为官前我丢了个妹妹,此次我回乡是为寻找丢失多年的妹妹。”
欸?
郝春被这盆满满的狗血认亲泼得心头惊诧,她想自己的身体还真是没爹没娘,现在就这么跑来个帅哥认自己为妹妹实在是太好了,没想八年的丫头人生终于要转运了。
“虽然你不是家妹,但是你和我娘真的生得很像,自家妹不见后,我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我想带你回去见见她。”郝春还惊诧没完,潘良文自顾自说着,很潇洒地撕了手上的卖身契道:“望姑娘随我回去见见我娘,以便了却她的心病,待事成后,姑娘可任意提出个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必定满足姑娘。”
说了半天,人家也不是真要认亲,郝春有些失望,不过看着契约在潘良文手里变成纸屑,她心头顿然有所解脱,很明了问:“那这样说,公子是要我假装你妹妹了?”
潘良文点头道:“姑娘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不论怎么说人家也算还她一个自由,她便将事答应了下来。
随后潘良文让自己的小仆阿里给郝春订了间小雅房,郝春就算是跟上了潘良文,而潘良文对她算是彬彬有礼,俨然是一副长兄的样子。
夜里潘良文让人在房里款上一桌好菜,便让阿里将郝春请来一起用饭,郝春见这个潘良文人俊面善,用了一半饭便坦言:“其实我不是吴门人。”
潘良文顿下扒饭的筷子,怔望她问:“那你是哪里人?”
郝春知道不能说自己是穿来的,微微拢了下眉道:“我忘记了,只知道醒来时就躺在方家附近的江岸边,被张嬷带到了方家。”
潘良文沉下口气,平静道:“哦,我方见到你时,也满心以为你是我的妹妹,不过你这么聪慧应该不是,我的妹妹是个痴儿,这么多年了,她那样子一个人实在也难存于世。”
郝春见潘良文落话沮丧着缓缓扒起饭来,觉得不好再扒人家伤口,因此便没有再追问其他,和他用完饭后便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郝春就和潘良文一行到渡口坐上一艘双层大木船顺着秋风,逐着江浪回京。
这是郝春穿来后头回离开歙县,还是走水路这让她感到挺新鲜,而船是潘良文包下来的,船上除了船夫,便只有她和潘良文、阿里,还有两个护卫,人不多船又大,让她感到了十分的自在,白天就在甲板上瞧瞧一行白鹭上青天,夜里感受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然后设想一下待事成之后向潘良文提些什么要求好,不过她也不急这些,反正攀上这种大官以后做什么都容易许多。
且这一路需在水里行上十天半个月,潘良文担心她在船上久了会不适应,每经过一个大县城还会让船夫靠上渡口,带她上岸逛逛买些好吃的回船,再接着上路,这让她到达目的地后没出现离陆地太久那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的不良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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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由离京城不远的渡口上了岸,然后在附近的驿站逗留了一夜,隔日就转坐马车入了京。入京后,潘良文没有马上带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买了身绸缎做的衣裳,又带她去找梳妆女好好梳理了一番,将她装扮得体才带她回府邸,一路上还交代回去只说被好人家拣去,请了郎中看了病,生活很好,别透露其他,只怕他娘伤心。
这点小事对郝春来说不再话下,她仔细记下潘良文的交代,就侧头透过车窗望着沿街欣赏起京城富裕繁荣的风景。
京城就是京城,什么都是富丽堂皇,街道也宽阔,就是这样宽阔得能并行七八辆马车的街道上,也显着人山人海,歙县果然是个小地方。
郝春搂着心爱的钱盒对街景暗暗评头论足着,心里又有了另一个想法,她觉得若要在天子脚下开个布偶旗舰店什么的,将官家富人的小姐们都吸引来那一定会赚个盆满锅满,又攀上这样一个官家小帅哥,指不定往后能成为京城里叼着烟斗的大富婆,到时也就不管那些繁文礼节了。
坐在对面的潘良文看不明白郝春那甜丝丝的笑意问:“郝春,你想什么这么高兴?”
“啊!”郝春猛地回神看向潘良文,把笑顿在了他俊朗的脸上,瞧见他挑眉索问,才惊回神道:“哦,我头回进京,觉得京里很好。”
潘良文被她又喜又愣的样子逗乐,微着唇便笑开了。
哎呀!有哥哥真好,这要是真的那该多好!
潘良文这俊朗一笑,郝春回思起他一路的照顾,那种发于情,止于理的情亲关照简直让她这个独生女感到万分的美好。想想那种血缘相连的男女,体贴着对方不需要理由,可以任意撒娇,又不用像情侣关系一样小心翼翼,真是吸引人。
潘良文看着郝春那瞪圆了眼,咧着嘴望来的眼神,微收起俊朗的笑转为一丝疼腻道:“你怎么又再傻笑,这样看起来还真有些像我妹妹。”
“那我做你妹妹好不好?”话一出,郝春觉得自己真有些恬不知耻,慌摆摆手道:“我只是开玩笑,呵呵!”
潘良文看着她,倒也不介意她这个玩笑,只淡淡浅笑下,而他的笑方落,马车也悠悠的停了下来。
“大少爷,到了。”
阿里的声音响在车篷外,随后潘良文便带着郝春下了马车。
宽阔的门庭中朱门高耸,门楣上的匾上写着威风凛凛的“侍郎府”三个大字,廊下挂着两盏大红灯上各写着个黑漆漆的大字 “潘”字,门下两边有石抱鼓,门廊下还立着两位手持杖木的侍卫,郝春看着眼前的宅门,心里暗陪声“威武”不禁也跟着这官家府邸的威严而肃然起敬。
这,这侍郎不是吃稀饭的,这样去骗他好吗?要是被发现多尴尬!喂喂!潘哥哥这样骗你爹不太好!
郝春跟着潘文良走进朱红大门里,心不住地打着鼓——潘良文是回了家走得潇潇洒洒,她跟在后面左看右看,走得和土包子进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