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主事大人跟身侧的主簿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惊讶。公堂外听审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对着徐寡妇又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落梅则是捂着嘴偷笑。被云萱回头狠瞪了一眼,这才抿紧唇。
张耒皱眉一脸疑惑的盯着那呆呆傻傻的徐寡妇,似要从徐寡妇的眼中瞅出她唱的哪一出?奈何徐寡妇却是跪在那里吃吃的傻笑,竟还笑出泪来。
高堂上的主事大人拍了拍惊堂木,“肃静!”堂内两侧站着的衙役仿若奏乐的团队,手中的那根钴棒竟不约而同的凑在嘴边,吹出了奇怪悠长的声音:威……武……
公堂内外瞬间静谧下来,众人的视线齐齐投进这里,聚焦在徐寡妇的身上。
应天府主事大人又将刚才的那番话重复着问了一遍,这回,不免加入了一些威吓和引导的色彩。这让云萱很不满,抬头看向那应天府的主事大人,却从他的眼中扑捉到一丝鄙夷,那是一种当权者对弱小的不屑。云萱藏在袖底的手紧握了拳头,心下的怒火窜起万丈
奈何,那徐寡妇却像听不懂意思似的,依旧碎碎呢喃着:“是我不好,是我贪心,是我为了银子不顾一切,孩他爹,你饶了我吧……”
应天府眉头锁紧,纳闷的打量着面前那有些痴傻的人证徐寡妇,主事大人暗叹了口气,视线若有若无的朝着张耒那边斜了眼,明显传递出他的束手无策,接下来就要靠张耒自己为自己辩解了。
张耒心中一凛,眼见着自己花了心思招来的托儿这般派不上用场,张耒情急之下不顾身在公堂,红着眼睛如一头斗牛冲到徐寡妇的面前,双手扳住徐寡妇的肩一阵凶悍的摇晃,口中低吼:“你个该死的,你那天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是医云堂卖假药害你儿子,当着大人的面,你说呀你说呀”
徐寡妇本就精神有些不正常,又被张耒这般一吓,一张苍白的脸惊恐难遏,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朝着张耒歇斯底里的尖叫:“你这个坏人,都是你,是你逼我害人的,连累我被那死鬼男人恼,我跟你拼了……”徐寡妇咆哮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抓住张耒的手背张口就咬了下去,咬得额头青筋暴突。
张耒‘哎哟’一声尖叫,抬脚踹向徐寡妇的小腹,将徐寡妇踹出几步远,砰的一声仰背摔倒在地,当即便人事不知,裤管下却淌出两道蜿蜒血迹,殷红一片。
“不好了,徐寡妇被打流血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天啊,看着像是小产啊?怎么会这样?”人群中又有女人的尖叫。
“少胡说了,人家是寡妇……”
“不管人家是谁,张耒在公堂上当着大人的面动手打人,这就是嚣张跋扈藐视公堂,有这样的人在,我们玥国的王法还怎样执行?”不知是谁引的头,公堂内外顿时炸开了锅。
彼时,面对着堂外围观听审的百姓激烈的指责议论,端坐高堂上应天府主事大人也有些坐不住了,一面疾呼了府中官医速来将徐寡妇抬下去救治,一面让人拿下了那张耒。
被两跟钴棒夹在下面的张耒,一脸惊诧的望着那大人,似乎对拿了他这件事极是震惊,口中疾呼,“大人饶命,小的一时冲动……”
“大人,张掌柜当着众人和大人之面公然在堂上对一个寡妇逞凶,由此可推他私下里的作为更是让人发指,纵火行凶入室抢劫皆是草民亲身经历,不敢有半句虚假如若大人还不对此当众行凶者给以惩戒,不仅有辱公堂清正威严,更是难平众愤”云萱瞧着身后百姓的气氛都狠高涨,忙不适的上前几步跪倒在应天府大人的跟前,铮铮恳求,字字句句清晰明朗,态度更是坚定不决,仿若一块磐石居于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伴随着云萱的请求,栅栏外许多激动的百姓更是一呼而应,纷纷谴责和张耒的嚣张跋扈同时更一起请求着应天府大人严惩不贷,这下,应天府大人真是有些犯难。
尽管那张耒是真的怕了吓得唇角哆嗦着跪地求饶,不过,为了维护公堂威誉和平息众怒,应天府大人不得不将那张耒小惩大诫,当下便打了张耒板子。
云萱明显的留意到,张耒在公堂上挨板子时,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引来了一个神秘的窥视者,公堂后面的那道帘帐被掀开了一角,一个中年精壮的男人从探出了半个脑袋,眉眼和张耒有着七分的相似,那人眼睁睁盯着张耒受罚,一张脸上痛色丛生,只稍稍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撂下帘帐很快消失不见。
毕竟是练家子,张耒挨了一二十下板子,虽然屁股上皮开肉绽,但还是勉强着半跪在那里。咬牙怒视着云萱,云萱则是对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张耒气得龇牙咧嘴,但碍于方才的教训,再也不敢当众生事。
“医云堂掌柜,你曾在状纸中状告药膳堂掌柜两次纵火行凶,可有此事?”假药一事的审问告一段落,接下来,问题的重心转移到纵火一事上,应天府大人继续审问。
云萱肯定答道:“回禀大人,张耒曾经派人在医云堂前纵火,所幸在下铺中伙计发现及时这才险些酿成大祸,后一次,张耒亲自夜袭医云堂,纵火烧了我全铺上下,损失惨重,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为在下主持公道”
“嗯,纵火行凶罪不可恕,不过,要本官明断是非为你做主,还需你拿出真凭实据来”
“回大人,当日被缴的那两个纵火者一个是豺哥,另一个人名唤猴哥,我们原本以为将他们扭送官府,没料那两人却狡猾逃脱,至今下落不明不过,我们却听说那两人是张耒的手下”云萱道。
应天府大人将问询的视线投向了张耒,这回,大人的眼中多出了一些嫌恶。“你有何辩解?”他问张耒。
张耒的脸上那抹得意洋洋的笑远远盖过了那些痛楚,哼哼着鼻子,“有能耐就将那两个人找来对质,看看是你胡言乱语还是我唆使手下,叫呀,有本事就将那两个手下叫出来为你伸冤哪……”
应天府大人惊堂木一拍,“肃静”唬得那张耒身子一颤,抹着发痛的屁股,不敢做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官差扬声尖叫的声音,却是有人前来投案。
随即两个人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那是两个濒临崩溃的男人,一眼的涨满血丝的双眼,一样的疲倦的神情,尤其是那两张脸,蜡黄一片。
张耒一见,却是有如天助,喜得忙从地上直起半截身子,抢先兴奋道:“大人,这二位就是草民的手下,那天子夜草民派他二人去西街有事,可是却不见踪影据知情惹人透露,草民的两个手下曾在医云堂门前惨遭奇怪偷袭,草民猜测,医云堂是脱不了干系的。依照玥国法章规定,对私自关押别人者,处以什么刑罚?”
“剁去十指”应天府大人盯着云萱的脸,吐出四个字,脸上寒霜密布。
“你们两个可听仔细了?是谁关押了你们,大可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一吐为快”张耒怂恿着豺哥二人,又那样斜瞟云萱,见到云萱依旧气定神闲,张耒的脸憋成了一块酱干。
“大人,具体情形并非如张掌柜所言,当然,云某的话也不能完全作数,还是请大人让那张掌柜的手下来讲述这些事情”
“好,既如此,你们二人不妨将那夜情形如实道来,谁再出于任何目的肆做伪证者,皆跟卫铁柱相同刑罚,严惩不贷”
豺哥和尖嘴猴腮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和矛盾的挣扎豺哥和尖嘴猴腮的视线先后在云萱和张耒的脸上过筛子般的打量了几个来回,二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云萱的身上,云萱清晰的看见那豺哥猛地吞了下口水,转身跟那尖嘴猴腮点了点头,二人几乎是很默契的倒戈一击。
“……是为张掌柜的办事,就是在医云堂了的四周浇上柴油,事情败露,我等因害怕官府问罪便想法逃走了,躲在郊外一个小桥洞下胆颤度日,眼看着将近年关又思念家中妻小,这才不得不来官府投案自首。求官老爷法外开恩饶了小的这一回,一切都是张耒张掌柜的唆使……”
“你两个天杀的,老子哪里得罪你们了,这样嫁祸给我……”张耒气急败坏,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扑上前去掐死那两个拆他台的手下,可是屁股真的很痛,直不起腰,张耒气急下脱下自己的鞋子朝着那豺哥砸去。
尖嘴猴腮反应灵敏,跪在地上的双膝慌乱的移到了距离张耒远一些的地方,豺哥没来得及转移阵地,被砸了个正着。一看砸自己的那物,竟是一只臭鞋子,豺哥当下也被羞得脸红脖子粗
还好两侧的官差适时的上前制止,这才化解了一场冲突。
不过,这却更坚定了豺哥要将张耒老底掀个底朝天的决心……
就在豺哥如数家珍般将张耒这些年来的罪行一条条一桩桩有眉有眼的道出,公堂内外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为张耒的斑斑罪行而感觉罄竹难书,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也皆是惊愕咂舌。应天府大人的一张脸子冷到了极限,张耒开始有些沉不住气,慌乱不安。就在这时,公堂外传来妇孺的啼哭,几个身穿麻布孝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哀嚎着奔进了堂内,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孩,童真的大眼中泪花滚滚,胖嘟嘟的小手中却紧抱着一块用血刻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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