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来那拨身着孝服扶着灵牌哭的呼天抢地的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张耒在西街菜市口醉酒当众打死的一个郑姓男人的亲眷妻小。
云萱看到栅栏外混迹在人群中的霍大哥朝自己悄悄竖了根手指,云萱勾了勾唇,心下更是胜券在握
人赃俱获无处狡辩,新愁旧恨眉生绿,纵使应天府大人私下略有庇护张耒的那么点意思,但是,当着所有围观的百姓,当着玥国的法章,作为应天府的主事,天子脚下的京官,应天府主事大人却是无路可退了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中,因为看到了这胜负分明的结局,那些在赌坊押下重注的人,免不了将那张耒当做倒霉的灾星给恨上了。
坏事做尽的张耒,在百姓振奋的欢呼中,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惩罚。
云萱对张耒叔父在应天府当管家一事有些耳闻,又先前看到了帘帐后那偷窥的精壮的中年男人,思索下早已暗觉应天府怕是不会将张耒判处死刑,可是,三年五载的牢狱之灾应该是有的。
可是,应天府的判决下来,却是让云萱震惊甚至不敢相信,只觉得这玥国惩戒杀人纵火的刑罚还真是严酷,更觉这应天府大人的决断也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尽管医云堂的一干护卫也曾对张耒的手下和张耒本人造成身体伤害,然,念在是张耒挑起祸端,医云堂却是出于正当防卫,不予追究,只是小小的处以警戒。
就连云萱下药害得张耒失去了男人能力那件事,更是没有在公堂上提及,云萱好是纳闷
而张耒除了将对医云堂造成的损失折现成银两进行赔偿外,还被判了发配西域蛮荒之地做苦力,修理防治风沙的草树这对于玥国甚至周边国家来说,无疑是超脱了死刑的惩罚
应天府大人的判决,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公正不啊,嫉恶如仇的青天大老爷。可是云萱仔细思索,却觉得这其中有些看不透的蹊跷之处。
从玥国京都汶城前往西面的浩瀚黄沙之地,中间路途遥远,越往西走,地势气候条件更是显著恶化,此去后便是经年,暮霭沉沉楚天阔,发配西域防风固沙,那是一条不归路
云萱皱眉思索,只觉得这是应天府大人给张耒暗暗支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仿若便是从前那世颇为流行的死缓,逃过众怒,堵住百姓悠悠之口的最好幌子,这比直接杀了张耒本人更让人解气泄愤。
云萱相信,作为应天府大人手下的大管家,张耒的叔父绝对有那等回旋能力将自己唯一的亲侄儿从西部的蛮荒之地弄回来
至此,云萱纵然心下如是揣测,但还不得不叩头拜谢应天府大人的公正。
画押按了手印,一切告一段落,然,就在张耒暂被收押应天府大牢,只等着三日后便遣往西域,虽然打赢了官司,然,医云堂的众伙计不但没有胜利的喜悦感,反倒更是郁闷。
药膳堂自从被张耒接手以后,那是挥霍无数,奢靡荒 yin,好端端的一个老字号药房被张耒暗里操作,到真正核对银钱的时候,才知道早已亏空无数。
因为这样一来,应天府的判决张耒根本无力执行,而在大火中被毁的医云堂,此时东山再起最需要的便是银子除了银子还是银子
不过,云萱却并不认为这些会让自己犯难,从内心深处想,她倒更是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因为只有这样,事情才会真正朝着她预想的方向缓缓发展。
就在张耒收拾了行装正欲出发去往西域的当天清晨,户部的一纸公文却是送到了应天府。
应天府的主事大人,张耒的叔父,甚至包括张耒本人,除了惊疑外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劫后余生充斥着喜悦的张耒很快被押到了户部问话,回来时,却带回了一个雪上添霜的噩耗
那晚从账簿中钻出一只蝎子,将张耒吓得不轻巧,他也顾不得去重拾那本账簿,干脆踢进了大火中烧为灰烬,横竖也是自己偷税漏税的罪证,留着更是祸害,不如烧了干净
可是,当张耒在户部亲眼所见自己的那本账簿时,他叔父给他的最后一点底气荡然无存。药膳堂理所当然被查封,正处调查之中,老字号的匾牌就这样毁在了张耒的手中,大门口贴上了大大的封条
云萱带着几瓶叶酸还有为那方氏调配的祛斑霜亲自去了一趟赵府,经过赵烈痕一番疏导和多方协商,药膳堂终于折了市价作为赔偿银子落入了云萱的囊中至此,云萱除了医云堂的那块地皮,还拥有了西街旺铺药膳堂的那一片,真真是收获不浅
司空飒上回的离开,而后再次出现在云萱面前时,早已是几日后。
“有好东西给你”司空飒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塞了一张信笺到云萱的手中,“快打开看看,保准你喜欢”
云萱抽出一张纸,打开一看,眼角眉梢露出惊喜,“这真是太好了,我这几日,一直为这件事头痛呢。你是怎么弄来的?”
跃入眼帘的是一张补办的医药行业经营许可证,玥国对医药这一块管制很严,上回的那张,是冯伯托了很多人找了很多关系才给云萱弄来的,在大火中烧毁了,可是补办证件这码子事,是要跟官府打交道的,说容易和容易,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对于云萱这样路子不广的小掌柜而言,却是难的
云萱看到那许可证上赫然眼帘象征权威的印记,又扭头看了眼软榻上正悠然茗茶的司空飒,欣喜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犹豫,“这东西很难弄的到,你是怎么?”
话还没落音,司空飒便冷笑着调侃:“黑市上买来的的,怎么,是不是很逼真?”
“啊?”云萱惊愕,看着司空飒面具下带着坏笑的黑眸,再低头看着手中那烫金的许可证,心下犯了难,喃喃道:“还真是辨不出真假唉,看来是空欢喜一场了。”
司空飒唇角勾了勾放下手中的茶盏,阔步冲到云萱的身前,一把扯过那张证件,在云萱面前晃了晃,“你还真信”冷哼了声,背手步出了门外,临出门前,突然顿了顿,微微侧首,“难怪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不假我没见过想你这样嫉恶如仇的女人,不过女人终归是女人,看的狭窄更不知道深浅,那件事情我给你摆平了,往后,别再惦记着那些三脚猫功夫的衙役官差什么的了,靠不住”
云萱挑了挑眉,佯装听不懂司空飒的话,“楼主你说什么?”
司空飒摆了摆手,没有理会,大摇大摆往前院寻秦掌柜切磋棋艺去了,留了云萱和张张证件在那,云萱宝贝似的拽着那张证件,心下却在想着司空飒这个人,总是一副倨傲的冷脸子,说话尖刻,却是面冷心热的,连帮了自己好多回,却也没有邀功或者讨要回报什么的,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难怪他这回一连失踪了好几天,原来不止为她补办了那张关键的证件,更让云萱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彻底的落了地好,真是痛快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云萱带着医云堂的伙计们辞别了秦掌柜,拖家带口的搬到了早已打扫整理得焕然一新的药膳堂。
云萱站在药膳堂的门前,抱肩看着赵家兄弟将那副重新打好的,上面请司空飒题了字的门匾挂到阔气宽敞的铺子大门上,云萱笑眯了眼。
‘医、云、堂’云萱抬头打量着哪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下暗叹司空飒真是书法了得。字如其人,遒劲有力,霸气十足。
药膳堂不愧是西街医药行当里的老大,又是老字号的牌子,这铺子的规模相对于云萱从前的医云堂,那可不是隔了几个阶级的。
前面的铺子面积大,宽敞明亮,后面的庭院更是一番别有情趣的小洞天,从此再也不用狼狈的为那些屋舍操心了,就连晨起日落时分,性质来了,还能在后院那些假山怪石小石径甚至抄手游廊小池塘这些地方散散心,呼吸新鲜空气呢!
年前忙的是焦头烂额,云萱决计大伙不如好好的休息几日,也正好给她一些时间来考虑医云堂重新开业的事。原先医云堂那块地,云萱打算要重建的,至于银子,云萱早已不担心了,现如今的她,再不是揣着荷包里几张银票发颠的小家子气了。
应天府一场官司,程大哥和赵家兄弟却是坐镇西街各大赌坊,将云萱身上最后几张银票全押了重注的。
云萱赌自己赢,她拿自己的一切身家去做最后一搏,她赢了,东山再起。
是以,云萱决计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待到元宵以后,再真正重新挂牌营业赚钱。
终于到了年三十那天,一大早,热闹喜庆的西街却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咂舌的消息,药膳堂的张掌柜,在押送发配西域的路上,遭遇不测,脑袋都被人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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