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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江无邪留在了南院。

虞笑嫣看着那张大床发憷，磨磨蹭蹭不肯上床。银华胜被摘下，凤羽翠玉梳篦一下缓过一下地梳理着长发。突然手上一紧，梳篦被人夺了去。虞笑嫣愕然回头，原本已脱了衣衫的江无邪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她身后。

梳篦再次落下，如丝缎般水滑的乌发被翠绿的篦齿分开，又徐徐合拢。江无邪慢悠悠地道：“今晨我才说过要天天留在南院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言而无信。你看房中还不曾烧地龙，睡在小榻上着实寒凉。要不明儿我着人将地龙烧上，我还睡小榻？”

这话便有虞笑嫣不让他睡大床的意思了。不让夫君近身，这是为妇之大忌。虞笑嫣受过的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忙道：“小榻冷硬，之前夫君贪它凉爽。如入已是入冬，再睡它断然不好。”

江无邪唇角上扬，他的莽撞筑下的鸿沟还需他自己一点一点地去跨越。虞笑嫣这样说已是给足了他面子。这女子玉雪玲珑得紧呐！是不是也表示她将二人之间的间隙丢开了呢？

虞笑嫣拘谨地蜷在里侧，一动不动。觉察出江无邪并无什么举动后，她才暗暗地舒了口气。突然一只大手穿过她的颈子将她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虞笑嫣刚刚放松的身子又绷了起来。

“冷。”江无邪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声。

虞笑嫣俯在他胸口大气也不敢出。

“睡吧。”江无邪随际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这种感觉就像幼时被阿娘哄着入睡一般，虞笑嫣渐渐舒展开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黑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虞笑嫣惊觉自己竟依在江无邪怀里睡了一夜，猛一抬眸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她慌里慌张地坐起身来，吱唔道：“天已亮了呢……”

江无邪装着没看见她的窘态高声叫抱月进来侍候。

陈婉如已在外间守候多时了，一见江无邪和虞笑嫣，便忙着迎了上来：“二爷，婢妾给你和姐姐备下了早饭，正热在南院的小灶上呢。我这就去拿出来。”

江无邪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淡淡道：“放着吧。你先回去歇着。”

陈婉如讨好地看着虞笑嫣：“之前姐姐不让妾等晨昏定省，侍茶弄汤，那是姐姐大度。总不能一直这样惯着我们。以后等我儿出生，婢妾自身没照着规矩来，也不好拿规矩教他！”

虞笑嫣了然，这是陈婉如真心地在示弱了。原因无他，只望自己能善待她即将出生的孩子。虞笑嫣哪又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呢？看她大腹便便的样子，能来侍候已是不易。于是虞笑嫣吩咐小慧将灶上热着的饭食传上来。

陈婉如硬是把姿态放得极低，乖顺地侍立在虞笑嫣身侧。虞笑嫣略让了让，见她不入座，也就罢了。

江无邪脸色越发晦涩难懂了。他尝了一口熬得浓滑细软的薏米百合粥，赞道：“不错。”

陈婉如喜笑颜开地道：“二爷觉得好，婢妾天天熬给二爷和姐姐喝。”

“你亲手熬的？”江无邪有一丝动容。

陈婉如欣喜地点点头。王嬷嬷的方法果然有效。

虞笑嫣静静地喝着粥，不置一辞。江无邪昨天在花社上训斥林珑的那番话犹在耳边。女红中馈，陈婉如也算是用心了。当下，她对江无邪道：“吴姨娘身子重，二爷让她坐下也吃些吧。”

她这么说陈婉如再推拒就说不过去了。

陈婉如能示弱，虞笑嫣也顺水推舟。她估摸着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相处，交恶不如交好。饭后，江无邪有事要出门。虞笑嫣留陈婉如在南院说些闲话。

陈婉如一味俯就，虞笑嫣也是个大度的人。二人倒也说得谈笑风生。

忽有下人来报，大夫人过府来了，找二夫人说话。

陈婉如自从以吴欢的身份回到江府后就刻意地回避外客。现在兰慧君来了，她自觉地退避了。

兰慧君春光满面：“玉花那丫头喜食酸，都道酸儿辣女，这次准是个大胖小子！”

虞笑嫣顺着夸赞了几句。兰慧君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三两下便真奔主题：“笑嫣呐，那春喜从别院回来了吧？大爷昨儿还念叨说那丫头机灵来着！”

虞笑嫣为难了。之前有陈婉如拿老夫人的身份压着，兰慧君讨要不成找了顿骂。如今陈婉如不过是一个小妾，江家作主的就是她这个二夫人了。如果再不把春喜给她，她会怎么想呢？小丫头眼皮子薄，倒是想借机飞上枝头。可春喜是出得府的么？

“怎么了？春喜还在别院么？”兰慧君这次自是有备而来的，她一早便打听到春喜如今在北院侍候吴姨娘，这才过来讨要的。

“也不是了……”虞笑嫣只得说实话，“春喜倒是回来了，只是北院那位如今怀着身子，偏生又和春喜对上了眼儿。二爷命春喜好生侍候着，一时恐怕走不开……”

兰慧君笑道：“这个好说。我还当是二爷也瞧上春喜了呢。等吴姨娘生下孩子，我给她找个能干的奶妈，翻了春来接春喜可好？”

虞笑嫣只得应下了。这事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兰慧君突然道：“你也该着手给二爷选两个顺眼的收在房里了。自己选的终归向着自己，如果随着他的性子在外面找，什么泼辣货都进得府了。之前我看那吴姨娘不像是个多事的主，后来听说她也闹腾了一阵子。这男人呐，真真的离不得女人。有个两夜不做那事，他就憋得慌……”

虞笑嫣急急地岔开话题，又引得兰慧君一顿取笑。

兰慧君走后，虞笑嫣开始慎重地考虑她的建议了。她想到了弱不禁风的月成琼。在房事上，她十分惧怕。江无邪说他夜夜都要留宿南院，可能是句顽话。但陈婉如生产在即，是不能同房的了。兰慧君是过来人，说的应该没错。如果江无邪真的时常索取，她相信她会变成第二个月成琼的！

虞笑嫣回到南院，将小慧、小娟、抱月、邀雨召到房内。小慧和小娟的身世她是清楚的，二人都是家里穷苦买给虞家是买的死契。抱月和邀雨原来是江无邪的母亲田姨娘房里的丫头，后来田氏过世后，便到了江无邪身边。她们是江家的家生奴婢。父兄都在江家外地的分号做事，抱月的母亲已过世。邀雨的母亲如今在江无忧府上做事。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邀雨有十八岁了吧？小慧小娟也有十六岁了。江家老规矩，丫环满了二十岁便由主子给配婚。你们可有中意的人了？”虞笑嫣思忖着，丫环和小厮有相好的也是常事。棒打鸳鸯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当下，抱月羞赧道：“二夫人，奴婢自小便由爹娘定下亲事了。男方是江家织口坊的伙计。年前着人带话来，说等我满了二十岁便央着二爷指婚。”

虞笑嫣点点头：“那邀雨呢？”

邀雨根随江无邪多年，在江府也混成人精了。她见虞笑嫣这个架势，猜着可能是给江无邪选妾了，便道：“奴婢尚未婚配。但奴婢不想嫁，只望能在二爷和二夫人身边侍候一辈子！”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虞笑嫣心里有了算计。当下也问了小慧和小娟的意思。小慧有了邀雨的前车之鉴，乖巧地应道：“奴婢不敢说不嫁，但求二夫人帮奴婢作主。男方无论是小厮还是伙计，只要是江家的就成。奴婢以后还想等着小主子叫我一声嬷嬷呢！”

小慧三言两语将自己撇开了。小娟平日里冒冒失失，关键时候也一点就透。当下也和小慧一样表了态。

虞笑嫣决定择日再和邀雨单独谈谈，寻个时机将让江无邪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