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如同撕裂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着。
天地间银装素裹,除了雪花飘落时的沙沙声外,再难听到别的声音。及膝深的积雪每迈进一步都要让常乐喘上一口粗气。而呵出的热气未及消散在空气中,就被冻成了一颗颗小冰珠,跌落在地,没入积雪。
他茫无目的走着,留在身后的脚印只有一丈范围内的才会被显露出来,再远的,都已被大雪给覆盖住了。眼前的山渐渐的少了,抖了抖背上厚厚的积雪,喘了口粗气,迎着山谷口,向外走去。
“常乐,你还想往哪里逃?”忽然一声斥喝,这让身处宁静中的常乐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见一棵大树下,一个身上反穿着羊皮袄,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棍的壮汉正瞪眼望着自己,看他身上披着厚足两寸的积雪,可以想到,这人已在这里等了很久,但因为羊皮袄反穿着,常乐刚才竟没有看到。
“这位老乡,你认识我?”常乐愣了一下,但很快整个身子就又活动了起来,他怕自己一停止运动,恐怕立即就会被冻死在这鬼地方。
“莫要给老子装蒜,爷爷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那壮汉说着,抄起木棍就要朝常乐打来。
常乐吓了一跳,一边连忙侧身避开,一边急急辩道:“你说的是刚才那人,我不是常乐,不,我是常乐,但绝对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常乐。”
“老子在你家干了几十年活,就是你小子化成灰老子也认得,还给老子装模作样?今日老子若是不把你打死在这里,还不知有多人家的姑娘被你糟蹋了!”壮汉却是一点也不听常乐的辩护,挥舞着木棍如同疯了一般往常乐身上招呼。
常乐见这鲁夫难以说服,只好一边躲着木棍,一边向刚才撞人的地方跑去。那壮汉还以为常乐想要溜,立即叫骂着追了上来,两人在冰天雪地里跑了两里多路,总算是让常乐看到了自己的那辆汽车,忽然停住步子,指着汽车说道:“看,你说的那个常乐就在车里。”
壮汉全然没有想到常乐会忽然停住步子,正一个劲地往前冲的他收势不住,立即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地,满脸满嘴的积雪。常乐看到他那狼狈相才要笑起来,忽见壮汉拄着棍子又站了起来,脸色一连忙摆手道:“兄弟,我说的是真的,你找的那个常乐就在车里,你不相信自己看看就是。{手.打/ }”
壮汉站了起来,斜着脑袋看了看常乐,又回过头来看看那汽车,将信将疑地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可不是,谁又能骗你不成?只是我和那个常乐长得很像,刚才我下车时,也差点被吓着了。”常乐连忙点了点头,他还不好意思说自己以为是灵魂出窍。
壮汉还有些不相信,他忽然棍子一指常乐,问道:“既然你说你不是常乐,为何你们两个非单一模一样,还穿着同样的衣服?”
“我那里……”常乐再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自己果然如刚才看到的那人一样,穿着一模一样的大氅,套着一模一样的羔羊皮靴,再摸了摸脑门子上,不错,那方士巾却也是一模一样!
“哼,你还有什么话说?”壮汉说着,提棍又要上前。
“先别!”常乐连忙摆手,他的皱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摆了摆头,又重重地捏了一下自己,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里暗自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常乐,还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说?”壮汉长棍一拄,喝问道。
“没话说!”常乐叹了口气,他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一样,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既然如殆,那就别怪我元田心狠手辣了,这一切都是你自讨的!”壮汉说着,举棍就要朝常乐的头顶打来。
常乐正心乱如麻,全然没有感觉到木棍打来,眼看着元田的木棍就要打到常乐的脑门子,却忽然停住了,元田了收木棍,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真的不是常乐?”
“我是,但不是你认的那个!”常乐眼睛忽然一亮,站了起来说道:“你找的那个常乐现还在车里!”说完,扭头跑到车前,打开车门一看,立即就又傻眼了:车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你这个混蛋,竟然胆敢欺负我妹妹,现在还敢骗我!”元田跟着常乐走到车前,见那里没有人,立即大怒,一棍子就朝常乐戳来。
“砰!”一块石头正砸中元田的胳膊,棍子一斜,没有戳中常乐,却顶到了车厢上,元田只觉得虎口发麻,棍子立即掉在地上。
“***元田,你敢害少爷不成?”正在元田要捡拾棍子时,忽然从旁边的山上跑下来四五名家丁打扮的青衣人,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元田摁在地上,把他的嘴里塞了木棍,又有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少爷,你没事?”一名戴着狗皮帽的家丁呵着热气向常乐问道。
“你是谁?”常乐皱着眉头问道。
“少爷,你不会连我都不认得了?”那家丁说着,取下狗皮帽道:“你看看,我是牛四啊!”
“牛四?我不认得,再说了,我也不是你们的什么少爷!”常乐摇了摇头道。
谁知那牛四一听,更急了,他扭头走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元田跟前,伸手取下他嘴里的木棍,啪啪啪连着打了几个耳光,叫道:“元田,你把少爷怎么样了?竟害得少爷不认人了?”
“呸!”元田从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吐在牛四的脸上,骂道:“就是你们这些混蛋干的好事,老子还嫌打得轻了,若是让老子再逮着机会,非打死这***不可!”
“好你个元田,竟然敢以下犯上!”众家丁一听,立即把元田按到了地上,拳打脚踢,直若是要把元田给打死不可。
“不要打了!”常乐看着有些不忍心,他看得出来,这牛四尖嘴猴腮的,绝非好人,打从心眼里有些不喜欢。他劝住了众家丁,向那依旧被按在地上的元田问道:“常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竟这样的恨他?”
“***,你还有脸问?”元田狰狞着一双血肉模糊的脸,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众家丁的手,但奈何按着他的人太多,虽然把雪地给扑腾得泥雪飞扬,却也挣脱不得。
“少爷,你过来一下。”牛四悄悄拉了拉常乐的衣袖,低声说道。
“我不是你的什么少爷!”常乐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少爷说不是就不是!”牛四连忙应道。
常乐苦笑,但这些人都非认他是那什么少爷不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找到那位真正的常乐了,再来证明自己。随着牛四走到一旁,皱着眉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少爷……”牛四说到这里,见常乐要发怒,连忙换了口气道:“哦不,是公子,公子难道不记得了吗?今儿个因为大雪,左右无事,兄弟们就想要乐呵乐呵,少爷,哦,公子,公子早就喜欢那元田的妹妹元琳姿色,于是拉那妮子来喝酒助兴,谁知那妮子不识抬举,公子一怒之下,就把她拖到房里要施强。谁知元田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提着个棍子就打了进来,兄弟们打他不过,结果被他闯进了房里,公子连忙逃了出来,却被他一路追赶,竟跑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常乐点了点头,忽然恶狠狠地骂道:“该打!这种人打死都不可惜!”
“少爷说的对,像少爷的家势,看上元田的妹妹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却还推三阻四的,现在还敢打少爷!少爷等着,我这就去招呼兄弟们狠狠揍他!”牛四还以常乐说的是元田,听他说该打,立即挽了袖子就要上前。
“别!”常乐连忙阻止住了,他现在是看明白了,这些人虽然都穿得古里古怪的,但似乎把自己错认成了某个权势之家的少爷,眼看着元田为妹妹报仇却要被欺负,常乐有些看不过去了,反正这些人误会了自己,自己何不乘机做点好事?想到这里,常乐也就不再说否认自己的身份了,他摇了摇头道:“选把那元田带回去,不要伤他,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消磨他就是。”
“少爷果然英明!”牛四见风使舵,立即拱手道:“像元田这样壮汉,若是就这么一顿揍就打废了实在可惜,大冬天的没有别的乐趣,就慢慢的折磨他!而且有元田在手,元琳那妮子还敢不顺从少爷?”
常乐不置可否,他点了点头。那牛四见状,立即吩咐众家丁们将元田捆紧了,又在嘴里塞了木棍,正要拉起走,常乐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点了,他手一指那汽车道:“这东西,一并推回去!”
众家丁看着这庞然大物,却不知是什么,但少爷有命令,他们如何胆敢不从?于是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到常乐眼里露出的那点奸计得逞的笑意。
雪,下得更大了,常乐坐在暖洋洋的驾驶室里,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看旁边被捆得大虾一样的元田,笑道:“怎么样?这里面可比外面暖和?”谁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元田狠狠地瞪了常乐一眼,撇过头去。
常乐却不以为忤,他摇下车窗,向外面在风雪中推着汽车坚难行走的牛四等人叫道:“快点推,这么慢的速度,等到家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