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在屋里走来走去，桌子上的参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下人们伺候得很是周道，但常乐心急如焚，恐怕就是山珍海味，却也是食难下咽。

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上，小妮子肯定是受的遗传，两姐妹从下午一直躲在房里说到现在，却还没见结束，偶尔隔壁房中传来的小妮子那招牌式的笑声和毫不掩饰的啼哭，仿佛是绵无尽头一般，这更使得常乐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磨灭了，望望外面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推门而出，他决定去辞行了！

“吱唔！”一声门响，一直紧闭着的房外在常乐靠近以前，就从里面打开了，小妮子如同是挂在姐姐身上的树袋熊一样，随着美艳女子走了出来。

“大当家的，常某……”常乐连忙打了个千，拱着手正要说话，路大当家的却摆了摆手，阻止住了常乐的话，笑道：“多亏常公子一路照顾小妹，更割肉喂血救她活命，如此大恩大德，路云燕如何当得公子的尊称？以后若是公子不弃，称呼一声路大姐就行了。”

“哦，路大姐！”常乐转得很快，立即改口道：“小弟因为离家多日，深恐怕尊堂惦挂，所以恳请赐得良驹一匹，好让小弟昼驰夜赶，回到家中以抚尊堂之忧。”

“什么？”路云燕立即瞪大了眼睛，道：“你没看到天现在都黑了吗？为何还要回家？你放心就是，今晚你早些休息，明儿一早，我就遣人送你回去！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那刘老大的人头落地？”

“路，路大当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常乐愣住了，看着路云燕满脸的惊讶。

“哼，小小的一个青山寨，竟敢不把我出云山庄放在眼里，困我妹妹，这般大仇岂能不报？我正要点齐人马，连夜赶往青山寨，烧了他的狗窝子！”路云燕满脸的怒色。

“如此正好！”常乐眼睛一亮，路云燕正以为他是为自己要报仇叫好，常乐却又接着说道：“青山寨离我平安镇不过二十里之远，小弟正好可以随着出山人马顺路返回，不知路大姐意下如何？”

“既然常公子其意已决，我又如何能拦阻于你？”路云燕很是爽朗地答应道，说完忽然传身，瞪了一眼站在她的身后正向常乐探头探脑的小妮子喝问道：“你拉我衣服做甚？”

出云山庄势力之大，在整个营州府都数一数二！而当常乐看着不断涌出的庄门的黑衣红巾壮汉和络绎不绝的骏马时，更是深有体会：不就是为了报复一个只有百十人的小山寨么？却出动了八百多人！但听小妮子那得意的模样，这些人占不到出云山庄一半人数！兵强马壮，据险守势，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出云山庄能明目张胆的毅立在此五十多年而从未有官兵来剿的原因！

常乐坐在舒适的马车上，手里捧着个不知小妮子从哪里拿来的小手炉，闻着里面散发出的淡淡桂花香，心里不无恶毒地想道：“那刘老二的人头都值一万钱，不知这身为出云山庄三当家的小妮子头值多少钱？”

“喂，往里面坐坐！”正在常乐寻思着是不是哪天把小妮子给骗到衙门里给卖了的时候，小妮子却又钻进了常乐的车里。

“你干嘛？这么小的车，哪里能坐得下两个人？”常乐看着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小妮子问道。

“我，我是看看我的手炉有没有被你给弄坏了！”小妮子被常乐说得脸皮一红，寻了个借口，抢过常乐手中的手炉，一屁股坐到了常乐的身边。

队伍骑上了骏马，青一色的北疆良驹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黑亮的毛色，弯刀高举，火把斜起，随着一声唿哨，队伍出发了。如同在慢慢加速的汽车一般，由慢到快，由快到驰，最后竟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在黑暗中留下一条一里多长的光影，沿着官道，迅速驰向大青山。

“你们家如此势力，为何你出门游历竟不带几个侍卫随护左右？”望风因为飞驰而鼓荡起来的车蓬，常乐回头向小妮子问道。

“带人随时伺侯着还叫什么闯荡江湖？”小妮子俏脸一红，活泼的眼睛眨了眨说道，她还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偷偷溜下山的，只是在自己床上留了封书信罢了。

“呵呵，想学着人家做侠女？结果却被困到了麻雀屋里！”常乐笑道。

“那是我不小心中了暗算！哼，若是再让我看到那个暗算我的人，我非一脚踢死他不可！”小妮子恶恨恨地说道。

“对了，你的鞋里还装有暗器？是不是上面沾有毒液，不然怎么能一脚致命呢？”常乐想起了在麻雀屋门口，看到的那个破锣嗓子的惨状。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姐姐再三叮嘱，这是我保命的法门！”小妮子撇了撇嘴，一脸得意，那神情分明是要常乐求她才肯说。

“不说就算了。”常乐淡然一笑，他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听这些，只是此途无聊，又觉得孤男寡女的坐在这里，想说些话来化解尴尬。

有话则长，无话既短。在三更时分，远在十里以外就熄火禁声的出云士卒们赶到与青山寨只有一山之隔的一处山谷里，歇马整顿，准备进攻。

而早有耳目聪明，机智勇敢的尖兵从青山寨里探了一圈回来，汇报说一百二十一名土匪依旧齐聚山顶寨内，并无逃意。

“大当家的，让兄弟们攻？”一名头目提着磨得发亮的弯刀走来说道。

“都准备好了吗？”路云燕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在积雪的映照下，她与常乐等一干头目已爬上山顶迎望青山，可以看出，这座山寨易守难攻，就算是强攻了下来，恐怕也会有人逃掉，一心想要屠寨报仇的路云燕是绝不愿放出任何一个土匪的。

“都准备好了！”头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下山的所有通道都被团团包围，只要大当家的一下令，属下不需两个时辰，定能把那刘老大的人头提下来给大当家的过目！”

“那就……”路云燕才要说话，常乐拦住了。

“大当家的，可否听小弟说句话？”常乐望着山势问道。

“说来听听。”路云燕对常乐还是客气的，除了因为常乐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路云燕敬重读书人！

“小弟认为，若是强攻此寨虽然凭着出云山庄的力量，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敌人依山守势，又极其熟悉此处地形，地势于我不利。再则此时天色昏黑，容易使得敌人借机逃脱，天时也于我有极大防碍，如此天时地利，使我就算是强攻下此寨，免有很大伤亡，而这些，相信大当家的是绝不愿意看到的。”常乐说到这里，察看着路云燕的脸色，果然见她点了点头，于是又道：“所以小弟觉得此寨只可智取，不可强夺。”

“如何个智取法，你倒是说来听听。”路云燕虽然不住点头，但那语气，明显的还是把常乐的话当作姑且听听的意见，并无多少采纳之意。

“不知大当家的有没有听说过敲山震虎之计？”常乐看出了路云燕并不怎么看重自己的想法，但因为大家现在有着共同的目的，自己也只是尽尽心意罢了。

“你的意思是引诱那些土匪们出来？”路云燕疑惑道：“你如何引那些土匪出来？”

“前攻后诱，示敌以弱，在诱出敌人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转移地势为我所用，然后一举歼灭。不知大当家的意下如何？”常乐一口气说完，就又躬下了身子，摆出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

路云燕听完看着常乐久久不语，看得常乐心中忐忑，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累得我腰都酸了。

“没有想到常公子不但仁义文雅，还如此善用谋略，不错，不错！”路云燕点头说道。

“那当然，别忘了他可是我带回来的！”小妮子见常乐受了表扬，就如自己得了夸奖一般，小尾巴都翘了起来。

“既然此谋是为常公子所出，那么此次指挥攻山重任就交给常公子了！”路云燕看着常乐笑道。

“小弟不敢！”常乐连忙摆手道：“小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从未经过阵仗，如何能担此大任？”

“他说谎！”小妮子拆穿了常乐的谎言，向他扮了个鬼脸，转而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啊，你可不知道，他可厉害了呢，你知道他是为何被那青山寨的人给劫去吗？就是因为他带着几十名家丁赶跑了青山寨的土匪，还杀了他们二十多个人，其中更有青山寨的二当家刘老二呢！”小妮子叽叽喳喳的把自己的所知道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似乎若是不让常乐指挥此役，那就是天大的错误一般！

“原来常公子竟还有如此丰功伟绩啊！”路云燕听完，也立即对常乐刮目相看，脸色一肃，道：“常公子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此役就由你来指挥，切莫要让我失望了才是！”说完，一一向常乐介绍了跟前的几位头目，就退到了一旁，任凭常乐发挥。

常乐见推脱不开，只能苦笑了一下，点头应命，但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却是脸色瞬变，望着八名出云山的头目厉声说道：“既然大当家的让常某指挥此役，那么现在各位就是常某的属下，敌人虽少，但常某绝不准许任何人疏忽大意。有道是令行禁止，如有违抗军令，延误战机，常某就凭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上官职责，也定将你问斩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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