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几天,太阳总算放晴,烘干空气中的潮湿,但还是藏不住万物渐枯的模样,一夜之间浓绿的大山黄了一片,不时飘过枯黄的叶子,哪怕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凉意还是隔着衣服钻进心底。
深秋的天空格外高,高的让人没有安全感;深秋的天空格外的蓝,蓝的让人心底空旷旷;深秋的天空格外清澈,清澈的让人不住发呆。
小溪边铺天盖地的绒草向远处延伸,蔓延到天边,天地浑然一体。
羽落独自一人在一边默默采着淡黄色的绒草,另一边是少女们清脆的笑声,一边冷清一边热闹,哪怕羽落再怎么坚强也忍不住流下眼泪。背过身,不留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泪花。
真的好怀念她从小长大的村子,那里有和她一样长着黑发黑眼的师娘,还有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村民,没有偏见和害怕,大家像是一家人,和睦相处。
虽然这里也有关心她的村长一家,乐于助人的胡力,可大多数人还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融入他们,她还是那个特别。
为什么她要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呢?
偷偷看看傍边嬉闹的少女,羽落伤心的低下头,继续采摘绒草。
绒草一年四季都生长,但只有在深秋的几天里,才会盛开淡黄色毛茸茸的花朵,普通百姓们会把花朵摘下,在太阳下暴晒几日,然后缝入衣服和被褥中,做成冬衣冬被,抵挡冬季的寒冷,比不上兽皮但比普通的布要压风,要是塞得厚实,还是很保暖的。
当日,卡斯受伤的情景村里大部分人都是看到的,羽落自然不敢用魔法药剂让他迅速生肌康复,只好用普通的药慢慢养着,要康复最快也要一个月。好在他家又没耕地,一块菜地也忙的差不多,羽落干得也顺手,卡斯才可以专心在家养伤。
家里的冬衣冬被一直很缺,赶上绒草盛开,羽落当然不敢耽搁,一个人早早的就开始采摘冬天需要的绒草。
开始大家觉得漫山遍野的都是,也不急那几天,再者往年大家都做了不少绒草衣绒草被,家里都是不缺的。一连三天零零碎碎的就几个人,话都不多,羽落倒没觉得冷清。在她采了三日后,一连下了几天的小雨,绒草被打谢了不少,本来碗口大的花朵现在也就拳头大,村里的妇女们这才带着年幼的儿女大肆采摘绒草,本来空旷的绒草地因为孩子天真浪漫的童言童语变得热闹非凡,妇女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两句打趣笑做一团,让羽落看着好生羡慕。
羽落的落寞几个细心的妇人也看到眼中,心中生出怜悯,她们大点女儿也是这般年纪,可却都没羽落这么懂事,每每看到她独来独往的身影,她们也会心疼,但人言可畏,这孩子的身世被传的沸沸扬扬,万一被她连累上了火架,岂不是冤枉。
“也不知道哪来的小野种,一天到晚在村面瞎转悠,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听这尖酸刻薄的声音,大家不抬头便知是胡力的老婆,又在没事找事。
“你这嘴毒的女人,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要说回家说去,别在这惹人烦。”说话的是一个红发身材高大的大眼妇女,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她本来就瞧不上这个爱嚼舌根的女人,现在听她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自然不高兴,忍不住顶上一句。
“我说什么该你什么事,这里是你家的地方?还是你和那个小杂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胡力老婆看着健壮的凯特,心里有些发毛但嘴上一点也不示弱。
“你再给我说一遍?”凯特听了这话,火气冒上心头,大手一挥把盛着绒草的筐子扔到一边,捋起袖子上前跨了一大步。
“怎么……怎么你还想打人?”胡力的老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凯特,你都是孩子妈了,怎么还这么冲动?”一个年长的婆子站出拦住凯特,转过身子板着脸对着胡力老婆说:“露丝,今天这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孩子在这,多数都是待嫁的姑娘,你说话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你家的姑娘你怎么教我们自是管不着,可我们的女儿都是正经的姑娘,谁要是在他们面前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第一个站出来撕了那个人的嘴。”
“就是,这些话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呢……”周围的妇女纷纷附和,即使露丝脸皮再厚也不住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听说你家胡力可是卡斯救的,你怎么能这样说恩人家的孩子呢。”一位嘴快的妇女出声。
“是啊,人家好心救你家胡力,还这样说人家的孩子,真是恩将仇报。”
“谁让他们多管闲事?说不定,要不是他们跳出来捣乱,我家胡力就捉到那只魔兽了。”露丝梗着脖子,嘴硬的说道。
露丝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一口火,先是自己私自把粮食卖了,本以为大赚一笔,谁知赚的还买不起过冬的粗麦,前几天胡力进山又受了伤,家里失去了收入,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简直成了村里的笑话。今天看到羽落独自一人,打算找个出气筒泄泄心头火,结果反倒被这些多事的婆娘给奚落,面子上心上都不好受,一气之下狠狠的瞪了远处的羽落一眼,扭头便走了。
“切,这都是什么人?人家好心救胡力,还成了人家的错了。”
“就是。”
“以后再也不和她一起干活了,都把孩子教坏了。”
女人们对露丝的背影指指点点,嘴里忿忿不平。
这一切羽落都清楚的看在眼里,本来孤单的心情瞬间变得很温暖。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还是有这么多好人愿意为她打抱不平,虽然大家不敢和她说话,但大家还是很关心她的,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羽落弯弯的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是满满的暖意。
阳光为她镀上金灿灿的光边,纯洁圣洁;微风拂过发梢,清灵脱俗。她好似堕入凡间的精灵,没有华丽的外表和过人智慧,但一颗淡定的心让她显得格外安详,再大的风雨也会顽强的生活下去。
忽如其来的大风吹起绒草的花絮,漫天飞舞,肥大的衣服被钻进袖口的风吹得咕咕作响,像两只肥大的翅膀,羽落忍不住顺风奔跑几步。
压实两个筐中的绒草,背起其中一个,怀里抱着另一个,虽然是满满的两筐但依旧很轻,羽落飞快的跑回家,顺风奔驰,感觉自己似乎要飞起来。
……
回家时,卡斯正在处理那只爆头的电光狗和那天猎到的低级下阶箭猪。
电光狗的魔核已经被魔法轰碎,连皮都不完整,除了肉也没什么值钱的,破碎的狗皮打算给小羽制成毯子。
箭猪是金系魔兽,全身长满的箭刺是它的武器,卡斯猎杀它时直接用魔法炸掉它的脑袋,干净利落,所以身上的箭刺倒是很完整,被他收集起来留下。
一百三四十斤的狗肉和二百多斤的箭猪肉,够俩人吃一年,本来打算买头活猪的,这把也省下了。
把两个庞然大物的皮剥完,卡斯就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累的气喘吁吁,羽落赶忙放下筐子,扶起卡斯进屋休息。
“大叔,你休息一会,我去做饭。”为卡斯盖上毯子,羽落轻声说。
“恩。小羽,今年的菜干和腊肉你多做点。”卡斯缓缓说道,隐隐约约还会听到短促的气喘声。
“咦?”
“今年村里有几户人家怕是难熬,特别是你胡力大叔现在又受伤,咱们要多帮衬点。”
“原来是这样!大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羽落回答说。
“好,你去忙吧。”卡斯闭上眼,羽落安静的退出房间。
天色已晚,太阳快要落山,今天刚收的绒草是不能晒了。怕夜里下雨,羽落把晒在院子中的绒草和收拾好的肉收到戒指中,才去厨房忙晚饭。
为了让卡斯早点康复,这几天羽落一直坚持用骨头炖汤给他喝。
锅灶点火,把早上刚炖的骨头汤热热,晚上也不敢做太油腻的东西,在锅里舀上三大勺的骨头汤,把土豆切块进锅,再放切片的箭猪肉,盖上锅盖小火炖着。
天气转凉,羽落怕凉菜对肠胃不好,便用陶瓷罐里的动物油炒了一盘蒜蓉青菜,清单可口,很适合病人吃。
自从卡斯受伤后,胃口小了很多,羽落变着花样想从菜色上给卡斯补营养,这样哪怕卡斯主食吃得少,也不怕他营养不良。
土豆炖肉也差不多好了,揭开锅盖,醇厚的肉香味让羽落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这魔兽肉就是不一样。
再撒上盐小闷一会就可以出锅了。
一盆土豆炖肉,一盘蒜蓉青菜,另外给卡斯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主食是两个豆沙包。
饭是在卡斯房里用的,看着卡斯把整个豆沙包和一碗汤都吃下,连带着那盘青菜也消灭了不少,羽落的心才踏实,思考着明早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