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佟欢喜被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感避醒。睁眼就被一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吓得仅剩的瞌睡也没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已经嫁给了眼前的这个男子。看着头顶上的大红喜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佟欢喜无奈地把压在她胸口的手挪到一边,起身到外间为自己倒了杯水。
门外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有人起来,便轻轻的推门进来。
“大少奶奶醒了啊,奴婢谷雨是这陶然居的丫鬟。”谷雨看到佟欢喜穿着睡衣坐在圆桌旁发呆,便上来行礼。见佟欢喜仍然一副无措的样子,便上前一步说道:“大少奶奶抓紧时间漱洗一下吧,今天是新妇见长辈,辰时还要去珑翠阁给老太太请安,不能失礼了。”
佟欢喜望着眼前这个精明的丫鬟,开口说道:“一切就有劳你了。”
谷雨行了个万福礼,便又去到门口一阵叮嘱,自有小丫鬟捧着洗脸水,帕子,牙盐等进来伺候漱洗。谷雨另又拿出一件做工精细的大红色洋缎短窄袄,和一条翠色荷叶百褶裙伺候佟欢喜穿上。
又有丫鬟小满进来给她梳头,不一会儿,一个喜气的百合髻已成。谷雨又拿了一个雕刻精细的红木盒子,打开里面尽是琳琅满目的钗环首饰。
“这是老太太前几日命人新打造的,说是给大少奶奶的日常用的。”谷雨看这个贫家女出身的佟欢喜没有露出贪婪的表情,方才满意的说道。
正说着,宋妈妈也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看到佟欢喜便行礼道喜,佟欢喜起身还礼之后,说了些闲话才进到里屋,不一会又叫了丫鬟立冬进去伺候萧清和起身,自己拿着那条白绢乐颠颠地出了陶然居。
里间的萧清和早已不耐的走了出来,看见佟欢喜坐在梳妆台边,不由的一愣,好一会才想起她是谁,这才过来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子,我饿了。”
立冬拿了一壶茶和几盒精制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说:“大少爷,先吃点这个吧,正式的早饭要等到见完老太太才能吃。”说完又倒了第二杯茶,递给佟欢喜让她也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佟欢喜看着吃得正欢的萧清和,想他原本也是个风神俊秀的人物,不知什么原因只剩下稚儿的智能,心里不免有些同情。
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等萧清和吃得差不多了,佟欢喜便对谷雨说道:“谷雨,把少爷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吧,时辰不早了,打点妥当好去见长辈。”
等一切准备好了,佟欢喜和萧清和在丫鬟谷雨和立冬的陪伴下出了陶然居。这是佟欢喜第一次见识到萧家的富有,一路走来,院落重重,这些独立的院落皆是绕着一个大花园而建,虽以值深秋,却仍有不知名的绿色植物郁郁葱葱,更有别处引来的活水形成的人工河贯穿整个府邸。
沿着迂曲的长廊走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穿过一座小石桥,便来到位于府邸西侧的珑翠阁,七间大正房,左右两边是三间的耳房,院子里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屋前的廊下挂着些雀儿,鸟儿,正房的前面一排排的菊花开的正盛。
佟欢喜进到院子,便有丫鬟在房前等候,看到佟欢喜和萧清和走近,便笑嘻嘻的掀开绣有梅花的厚锻门帘,把二人迎了进去,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堂上正位上坐着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身上一件黑色金线绣寿的锦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无任何钗饰,只额上戴着一条上青色镶玉的抹额,面容严肃,眼里有着掩不去的精光。佟欢喜知她便是萧家的老太太周氏。
旁边的宋妈妈是佟欢喜见过的,已经迎来了上来,嘴里说道:“新媳妇来了,快来见过老太太。”
早有丫鬟拿了两个水墨色软垫放在老太太跟前,佟欢喜见状便也只好在垫子上跪好,宋妈妈又哄着萧清和跪在佟欢喜旁边,笑呵呵地说道:“新人向老太太喝茶。”
佟欢喜从宋妈妈手中接过茶碗规规矩矩地递于周氏,轻声说:“老太太请喝茶。”
周氏并没有马上接过茶碗,只上上下下打量,随即对丫鬟汀兰轻轻颔首,汀兰上前接过茶碗递于周氏,周氏轻呷了一口,方才开口说道:“既然进了萧家的门,就要守萧家的规矩,和儿是你的夫,不管怎么样都要以他为先,这是第一点,第二萧家不像你原先的家,得把那小家小气的性子改了,免得被丫鬟婆子耻笑了去。今天是你入门第一天,这规矩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之后可得好好学习,要不然受罚了,可别怪没提醒你。”说完便示意沁儿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对龙凤镯子呈上,一直立在旁边的谷雨上前接了过来。
“奶奶喝茶。”已经跪的腿酸的萧清和打破了略微有点凝滞的气氛。
周氏每每看到自己疼在心尖上的宝贝孙子变成这副样子,心里都异常难受,萧清和出事后,陶然居上上下下的丫鬟和婆子全部被送进了衙门,但仍是查不到这幕后主谋,花重金请遍全国的名医也改变不了孙儿变呆傻的事实。
周氏回过神来,萧清和眼睛睁的大大的,正望着她。接过孙儿手中的茶,周氏强打着笑,说了声“乖”。
立冬上前搀扶起萧清和,让他在左手第二个位子坐下。
“宋妈妈,带着她见见其他人吧。”周氏望了一眼依旧毕恭毕敬跪在那里的佟欢喜开口说道。
宋妈妈忙着应道,拉起佟欢喜便一一介绍了屋里的其他人。周氏的嫡子萧敬和妻李氏在萧清和幼年时便去世了,二女萧敏中年丧夫,带着一双儿女投奔了萧家。庶子萧政和萧敦在萧清和出事后接手了萧家的生意,此时并没有在屋里,萧政的妻杜玫媚和萧敦的妻杜兰馨是嫡亲的堂姐妹,连带着这二房和三房的感情也特别的好。更有萧敏的一双儿女林福树,林芳儿。杜玫媚的一双儿女萧清俊、萧清清以及萧政妾氏文姨娘的女儿萧清漓。三房的人员相对简单一点,只杜兰馨育有一子名为萧清文。这满屋子的人,饶是佟欢喜头脑再清晰也不免记不全谁是谁。
一番厮见过后,佟欢喜才在萧清和隔壁的位子上坐下,脸上虽不露声色,心里却暗忖这萧家如此复杂的人员关系,想来也少不了那些勾心斗角,鸡鸣狗盗的事情,这萧清和突然变成傻子难保不是遭人毒手,看来自己要在这样的地方安稳生存,也得万分小心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