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色已明,邱仆承睁眼即见阮也放坐在身旁,无声无息,他吓了一跳,暗骂自己睡得猪沉,坐起道:“前辈没回岭南派吗?”阮也放道:“你想不想学灵犀剑法?”他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邱仆承听他又问起了这遭,生怕再惹生气,好自为难,半天也想不出托辞。/.joo/文字音!阮也放看出他的窘态,道:“放心!老夫不要你拜师,只教武功。”邱仆承疑惑道:“这为何?”阮也放仍有为自己愤愤不平,闻声骂道:“你畜生哪那么多问题?到底学不学?”邱仆承暗想这份上还拒绝,非把他气得四脚蹬天,五颜六色,七窍生烟,况且自己多长一门绝学,可遇而不可求。他当下再不多想,单膝跪地道:“多谢前辈教晦!”“算便宜你小子!告诉你也无妨,老夫看上的是你练武很有悟性,是块料,偏偏灵犀剑法易习难精,全凭悟性和灵性,正好适合于你。不传于你,老夫都觉得暴殄天物!”阮也放私里自嘲几句,才又道,“无论灵犀剑法、天南剑法,都有脉胳相承之处,老夫希望你习就之后,不要把它们当作两家武学,或许你会有意外收获。你若能自成章句,于你于武林,都是幸事!”邱仆承不禁为阮也放的胸襟所感染,顿涨敬仰,道:“其实到了弟子心中,还是把您当成师父的!”阮也放总算寻得欣慰,朗声大笑,余音回荡在狭长的岩洞里经久不绝。
良久,笑声熄灭,阮也放方道:“不过你必须答应老夫一个要求!”邱仆承道:“前辈尽管吩咐!”阮也放道:“老夫传你灵犀剑法,你不得传于他人,尤其是天南派人!”邱仆承暗笑他的一颗顽心,终究放不下,要和天南剑法比个高下,道:“弟子识得,就算前辈不嘱咐,也不敢胡乱造次的!”“好!”阮也放嘉许一声,接着道,“灵犀剑法因人而异,以你资质,教上几天自然会上道。老夫要回趟岭南派,你就在这里呆着,日后有时间再来见你。往后的事,全靠你自己刻苦勤奋,若不偷懒,自有报业。”邱仆承能够体会他的忧虑,岭南派这个时候,天知道被方再明糟蹋成什么样子,忙道:“不如您先回去看看,抑或晚辈同去?”“一个月都等了,还急于这几天?方再明他翻不了天,老夫回去一掌便将他拍个半死!老夫担心的是延拓和门中弟子!”阮也放道,“带你同去,虽说老夫能时刻提点,可你终归非我门派中人,恐怕众弟子不服。你留此习练,出了果效,他们就没有脸面说道。”邱仆承想起临别方延拓说的话,而今人生死难料,心中不是滋味,低声道:“方兄临别时说,若他遭遇不幸,让您杀方再明为他报仇。”阮也放双目胀红,一掌拍在岩壁上石飞沙溅,阴狠道:“延拓若真出事,方再明就算钻进谢璟肆的裤裆里,老夫也要把他灰飞烟灭!”说完起身离洞。邱仆承知他就要教剑法,忙跟出去。
阮也放择了片干阔空地,道:“双脚并拢站直了,闭上眼睛!”邱仆承没有多问,依言站好,而后听他再道,“无论生什么,都不准你用武功反抗。”邱仆承又轻应一声。阮也放开始围着他缓绕圈子,每绕一圈轻念一句“放松!”。邱仆承不明其意,唯有尽可能的放松身心,当阮也放再次绕到身后时,背上被忽然推了一下。他毫无防备,经一推身体失衡直往前仆,下意识就想借步稳住,却又立即想到不能用武功,心中矛盾一生,身体已倒,只在触地前一刻,左手不经思索的伸出,率先抵在地上。
阮也放让邱仆承站起,道:“刚才若是个普通人,他也会作出你后面一样的反应,这就是本能!”一丝火花飞快的在邱仆承脑际闪过,伸手一抓,似抓住了,又似泯灭。阮也放见他眼中有亮光,暗里赞许“孺子可教也!”,续道:“无论什么人,当遭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时,勿经心脑,身体都会自然而然的作出最恰当的反应来保护自己。这种本事与生俱来,但是,它也会在人的成长中渐渐减弱,丢失。因为人不相信它,害怕它会在关键时刻失灵,遭受灭顶之灾。所以都任其淡去,反过来去选择根据经验总结的理智,并对之笃信不疑。”邱仆承接道:“所以岭南派剑法反其道而行之,抛却一切理智经验,全凭自己的感觉作出判断!”阮也放赞道:“你果真是老夫见过最有悟性的一个!本来让一个学过其它武功的成人来练灵犀剑法,几乎是个笑话,但老夫相信你小子一定是个例外。”邱仆承道:“其实说起练武,真算起来,弟子也是从前几年才开始的。就算练,我也会以怀疑的角度走进去。”阮也放轻点头道:“岭南派剑法的练习方式就是消除一切阻挠我们天性的东西,通过训练,锻练加强我们的本能,进而从自保延伸到所有行为意识。所以招式之类的东西,你通通都要给老夫收起来,一旦让老夫现,敲你脑袋!”邱仆承恭谨道:“弟子识得!”阮也放继道:“习武之人,讲究个眼疾手快,所以岭南派弟子,入门之功就是练眼。眼快,手自然跟着便快,手随眼到。第二个境界,则要练心,用心和内息去感受周遭世界,剑随意,便能克敌制胜。至于剑招,有招无招还有什么区别?有招反而有迹可寻,为敌所乘。故而最高的武功秘笈在岭南派绝不是什么狗屁剑谱,而是书法,尤以草体为甚,张旭、怀素的墨宝,更是无上秘笈。先师昔曾为了求得《藏真贴》的真迹,历经十二载光阴,遍访大江南北,到头来只得到了一幅临摹赝品,他照样欣喜无比,从无懊悔!”
邱仆承用心倾听,阮也放停了口气,问道:“内功心法与剑法有关联吗?”“放心,你没拜老夫为师,老夫不会教你岭南派内功。不过,你尽管练剑,就算没有内功也没有任何影响。”阮也放见邱仆承点头,再次强调道,“你将天南剑法和一切剑招全部忘掉,忘得越干净彻底,灵犀剑法的造诣就会越高!”邱仆承道:“弟子练天南剑法,没有刻意去记牢剑招。”阮也放道:“很好!灵犀剑法没有招数,岭南派弟子每有妙招,也从不允作谱记录,求的是临敌全神贯注。心中无招,招法随敌而生,身手自会作出反应。每个人的修为有深浅之分,使剑出来,呈现出的境进修为便也不同,功力入圣者,无论遇到多么高明的招数,均能迅找出破绽并不假思索的反击。”邱仆承深为所思,受益匪浅,仔细将他的话咀嚼一阵,道:“听前辈一席话,仆承受益无穷。只是……”他说话一吞吐,阮也放立刻不悦道:“有话快说!”邱仆承陪笑道:“也许是弟子瞎操心!我只是想,按您所说,能得您的衣钵者只怕仅存寥寥几人了。”阮也放面色再敛,沉声道:“你怎知晓?你从哪里知得的?”邱仆承不敢绕舌:“前辈就只当仆承胡言乱语好了,一切都是弟子胡乱猜测。”
阮也放沉吟道:“以你的心思,也许真猜的,噷,岭南门下得老夫衣传的确实没有几人,这非是老夫遮秘藏私,实在是弟子中揣悟者太少。此事虽非本门秘密,可门中弟子决不敢在外乱咬舌头张扬,是不是盖谷说了你?这孽徒,当初就不该任他性子,由他早早离开山门!”邱仆承见他一面相信自己的机智,一面偏又太在意后继乏人、门中人才凋零这一尴尬,在心中笑了笑道:“盖师兄聪颖得要紧,料必前辈寄予厚望,他又怎会诋誉师门弟兄呢?弟子愚见,练武应因人而异,因材施教。灵犀剑法练就后的确造诣非凡,可惜入门门槛太高,前辈又不允习招,一般人练将上手,还不是一般的难。倒是天南剑法,讲究从招式中明悟剑理,得而识剑,到达一定境界后,也能弃招,就像伍前辈。到了这步,岭南、天南两派终究是殊途同归了!”阮也放若有所思,道:“竟是这样!之前是老夫把天南剑法看浅了!不过从习招到弃招,之间又谈何容易?鲁钝弟子,一旦学过三招把式,剑迹之中便有招意。习得更多,只怕那些个蠢材更难以学成灵犀剑法,还要执迷于章招之术,这样的人,岭南派是绝计不会收的。你却是块习灵犀剑法的料,两相调换,让老夫那些不成气候的弟子统统去学天南剑法,可谓取长补短!”说着不住点头,自认为这主意相当妙,转念想想又不现实,又摇头道,“可惜!可惜!”当下不再与邱仆承理论,开始传授他灵犀剑法的练习方法和击剑要领,完了随心抖露几招,招招简捷疾利,置人于束手。邱仆承睹之骇然,这每一招倘若先起,根本就轮不上自己将适才对阵时的两招剑法使出来,早抛剑认输了。阮也放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十分满意,道:“你练到了这个境界,心剑相通,招招即成绝招!”邱仆承作揖道:“弟子受教了!”
接下来的日子,邱仆承只能凭自己的悟性和努力去独自揣摩省透,阮也放留在一旁督导、指点。如此数天过后,邱仆承已初淫其妙,完全沉湎在灵犀剑法的广阔天地中。阮也放这才满意放心的离开,临别再次叮嘱他这段日子要将天南剑法忘个干净,不准偷练,时刻记住剑名“灵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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