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内膳房,就看到三个婆子围着一张梨木小圆桌有鱼有肉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谈笑,旁边还有两个小丫头时不时地给她们添着温酒。
烈鸾歌顿了顿,故意加重了脚步,引得那三个正好吃好喝着的婆子停下杯筷,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婆子四十岁上下,肤色白皙,面颊丰腴,五官周正却不和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势利和圆滑。
另外两个婆子看着装穿戴明显比她差上几分,年纪倒是比她略长,唯一相同的就是都长了一副丰腴多肉的圆脸和微胖身材。
看来这内膳房是个肥缺,不然也养不出那一身的膘肉。
玲珑看了看烈鸾歌,侧头低声说道:“小姐,为首的那个就是内膳房的大管事容妈妈,也就是太太的陪房。左边那个是二管事刘妈妈,右边那个是三管事陈妈妈,她们两个也是太太提拔上来的人。”
烈鸾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为首的容妈妈。
“哟,这是三小姐吧?今儿个怎么跑这膳房里来了?”容妈妈咂巴了下嘴,上下打量了烈鸾歌一圈,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微顿了片刻,她不阴不阳地说道,“三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油烟味儿重,哪里是正经小姐们呆得住的地方,没的熏脏了自个儿的衣服和头面。”
一番话夹枪又带棒,明里是好言相劝,暗里却是讥讽不耻。
烈鸾歌忍不住皱了皱眉,面色一寒,沉声唤道:“玲珑!”
不用自家小姐再多说,玲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双眼一瞪,柳眉倒竖,扬高声调呵斥道:“容妈妈,刘妈妈,陈妈妈,你们一个个好大的架子,见了我们小姐都不知道上前问安行礼的么?是太太平日里没有好生教导你们,还是你们全当太太的教导是耳旁风?难道见了四小姐,你们也是这般举止和态度?存心欺负我们小姐势单力薄,无人疼护是么?”
闻言,刘妈妈和陈妈妈稍有不安,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见礼。
容妈妈微带愠色地瞪了她二人一眼,随即看向烈鸾歌,肉肉的圆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道:“三小姐,你这丫头说话好生严重。太太的教诲我们一向可都是铭记于心的,哪敢有片刻忘记。俗话说的好,公鸡头上二两肉,大小是个官。三小姐不管境遇如何,总还是个主子,我们哪会在主子面前不知规矩。这不是因为成天呆在膳房里做差当值,染了一身浓重的油味烟味,怕熏着小姐金贵的身子,所以才没敢上前给小姐行礼问安不是?我们可真真一番好心,三小姐可千万不要误会了。”
“呵呵,真若这般,那确实是我冤枉你们了。”烈鸾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容妈妈一样,淡声道,“那你们接着吃喝吧,不用管我,只记得离我远一点就行,那些脏臭味儿没的真把我给熏着了。岂不枉了你们一番好意。我今儿来这内膳房只为看个稀奇,随便转转就会走的。”
说罢,烈鸾歌不理会容妈妈那比便秘还要难看的脸色,转身入门,在厨房内闲散地转悠起来。
抬头见鱼肉,样样俱全;低头见瓜果,色色皆鲜。
蒸笼里蒸的,小锅里煮的,炉子上炖的,汤盅里煲的,无一不是上等品。
娘的,这么多荤素食材和精致膳肴,凭毛让他们梨香苑的人啃胡萝卜吃小白菜?真当他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啊!
烈鸾歌冷嗤一声,脚步顿在一个小炉旁,上面正用小火炖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味颇有些熟悉。
伸手揭开瓷钵上的盖子,看了看,原来是土豆牛奶浓汤。她前世的时候有一阵子比较喜欢喝这个,后来腻味了,就没喝了,难怪会觉得熟悉。
刚拿起羹勺搅动了一下,就听到容妈妈急急嚷道:“三小姐,那是太太每日里必喝的土豆牛奶汤,你可别乱动,要是弄洒了,我们可都不好向太太交代的。这汤也快炖好了,太太那边还催着呢,我们马上就要送过去的。”
“容妈妈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怎么会弄洒呢?”烈鸾歌眸光定在瓜果篮里的某一点上,不明深意地笑了笑,道,“土豆牛奶浓汤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太太喜欢喝就好,我也很喜欢呢。”
话落,她放下羹勺,重新将盖子盖上。
转头吩咐道:“玲珑,找个食盒,我们选几样做好的菜品带回去。至于胡萝卜和小白菜什么的,就留给喜欢吃的人去煮着吃吧。”
“是,小姐。”玲珑咧嘴一笑,应得爽快。在自家小姐的授意下,拣了一碟水晶糕,一碟桃仁酥,一盘五香酱鸡,一盘袖油辣鸭,一盘油焖双菇,一盘牛肉双笋丝,一盘火腿烧圆鱼,一盘牛柳炒白蘑,以及一盅珍珠黑米粥。
玲珑每挑拣一样,容妈妈眼睛就瞪大一分,似不敢相信她敢拿走这些菜肴般。直到玲珑盖好食盒,与烈鸾歌转身欲离开时,她才回过神来。
急急上前两步,一把拽住烈鸾歌的手臂,阴着脸说道:“三小姐,这些菜都是给太太准备的午膳,你怎么能拿走?这不是明显的与太太做对么?”
“放肆!”烈鸾歌陡然厉喝一声,顺手一个耳光甩过去不说,又一个巧劲儿将容妈妈圆胖的身子重重推摔在地上。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色冷若冰霜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小姐拉拉扯扯?刚还说太太教导的规矩你一刻也不敢忘,这会子怎的如此胆大放肆?小姐的身子也是你这等腌臜婆子可以肆意拉扯的吗?就算我再不得宠,这件事闹开来,我丢了面子,你也更别想好过!别以为仗着太太给你的几分体面,就能在我面前横行,太太上头横竖还有老太太呢!太太我动不了,可动一个奴才,我有的是办法!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真要是出了事的话,太太究竟是护得住你,还是护不住!容妈妈,我今儿好心奉告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名!你若还想在内膳房里好好呆下去,最好认清你自个儿的身份,以后该怎么做不要让我来教你!”
一番厉色疾言,加上她那凌厉如冰刀霜剑的慑人目光,让三个婆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同时颤了颤身子。
尤其是容妈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好半天都不敢说话。等到被刘妈妈和陈妈妈一左一右搀扶起来之后,才消弭了气焰,软声说道:“奴婢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忘了分寸,三小姐大人有大量,还请奴婢饶了我这一次,奴婢保证再不敢有下一次了。”
烈鸾歌睨了她一眼,勾唇冷笑道:“好吧,既然容妈妈这般低姿态地认错,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
“是是,谢三小姐宽宏大量。”容妈妈暗自擦了把额上的冷汗,也顾不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又将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道,“三小姐,这些菜都是给太太准备的午膳,你真的不能拿走,要不然我们没法跟太太交代的。”
“容妈妈,今儿早上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我瞧着太太的脸色不怎么好,应该是肝火旺盛、体带热毒所致。所以我挑拣的这几样或辣性或多油或高能量的菜色是不适宜太太吃的,否则愈发上火。”烈鸾歌顿了顿,又扬唇笑道,“容妈妈,你就依着我的原话这么去回太太。她若不信的话,大可以找个大夫给她诊视一下,看看我所言是否有假。容妈妈,我这可是一心为太太好,你若执意阻拦的话,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对太太存着坏心了。”
“你——”容妈妈被堵得无言反驳,只能僵硬着脸色看着烈鸾歌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哎呀,我差点忘了,”烈鸾歌走了没几步,又陡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容妈妈,一脸灿烂地笑道,“我今儿早上给老太太做的那碗紫薯袖豆粥,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让我晚上还给她做一碗送过去呢。不过,今儿我的丫头没有领到粳米,再做一碗紫薯袖豆粥可着实让人有些为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就不知道把粳米换成糙米,是否还合老太太的胃口。恩,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没准老太太也会喜欢吃那三等糙米呢!”
说罢,烈鸾歌也不看容妈妈此刻是何脸色,转身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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