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福晋慧心析圣意
作者:贺兰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954

回行宫的路上,胤禛果然信守承诺,给弘晖买了十支糖葫芦。弘晖将糖葫芦平分五人,胤禛不吃,刚塞回我手里就被性音和胤祥一人一个抢去。

送我们到行宫闸门,性音就走了。

举步进宫,竟撞见和嫔瓜尔佳氏直直跪在康熙殿外。

胤祥动了一动,却被胤禛不动声色拖住。皇帝和妃嫔的事从来都没有晚辈插手的余地,任你再是侠义热肠,再受皇上喜爱,只要出头,必会受挫。

几人无言回到偏院,刚进院门就遇见乾清宫二总管邢年。他穿着五品团蟒服,笑眯眯给我们一人请一个安,对胤祥道:“十三爷,皇上宣您过去!”

“我?”胤祥微微有些诧异,邢年点头:“就是十三爷,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专让奴才在这儿等您的!”

胤祥去后没多久就面有喜色地回来了。我把位子让给他,走到屋角沏茶,听胤祥问:“四哥猜皇阿玛叫我去做什么?”

胤禛眼皮也不抬,胸有成竹道:“为太子的事。”

“一半对,”他道,“一半不对。”

胤禛微微一笑,“且说吧。”

“皇阿玛说明日继续南巡,你们随舟南下,我单独从泰安登岸,代他祭泰山。”

祭泰山,这可不是小事。

“二哥也随我们往南?”

“留在德州。”

我将两副茶盏摆在他们面前,道:“十三弟说仔细些。皇阿玛的意思,是让太子单独留在德州行宫?”

“不是。”胤祥道,“我向李德全打听了,他说下午不知为什么,皇上心绪很不好,午觉醒来后不久就命人往京里发了旨意,命索额图即刻动身,来德州侍疾。”

听此,胤禛疑虑地皱了皱眉:“索相去年就告老乞退了,皇阿玛怎么突然想起叫他来德州?”

他这样问,我却想得更深了一些。

以康熙对胤礽几十年如一日的溺爱,按情按理,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八年前胤礽施压内务府擅用皇帝用度的事都被康熙无条件原谅,这回的事,一定比上次更伤康熙的心。一路妥当,要说出事,也只可能是我们不在的这个下午。太子生病,直接冲撞康熙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大并不意味没有。这根导火线,不一定需要太子亲自点燃……只要康熙在意,就行。

“宁娜?”

对于男人,什么是最不能分享的?

权力,和女人!他有能力抓牢权力,却不一定有能力掌控女人的心。所以,他才嫉而生恨,恨而生罚。

我豁然开朗,问胤祥:“你可打听和嫔娘娘为何事被罚跪了吗?皇上迁怒于她和召索额图,哪件事在前,哪件事在后?”

“老李不肯说,”胤祥摇头,胤禛却绷紧下巴,询问看我。

我坐在他身边道:“今儿事情奇怪,有三点。第一,皇阿玛决意抛下二哥独自南巡,这与他平素对待二哥的态度有异;第二,召来赋闲一年的索相侍疾,常情不合。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可以断定——关心是假,生气是真,侍疾之意在于试探!”

“如何说?”胤祥问。

我道:“事情再明显不过。皇上若不气太子,以他对太子的感情,必不会将他单独留下。至于索额图,就更值得咀嚼了。你们想想,明珠和索额图是怎么交恶的,皇上怎么训诫过明珠,怎么训诫过索额图?他本就希望索额图离太子远点,这会儿,巴巴的找已经赋闲的索额图来是何用意,难道皇上希望索额图再度影响太子?”

“那是什么?”胤祥很配合地跟着我一问一答,我笑了笑,继续道:“皇上心里有些东西,需要索额图的言行来证实。他不会抛下太子,到时候行宫里一定会遍布皇上耳目……”

屋里顿时安静,胤祥想了许久,问:“第三点呢?”

“第三点是和嫔。我猜她和太子有私情,今日之事,皆由她起!”

“怎么可能……”

我打断胤祥的话:“和嫔今年十九岁,皇上五十岁,太子三十岁不到,三人同住在宫里,换成你们是女人,比较喜欢谁?”

胤祥又想回答,胤禛冲我不耐烦地摆手:“不许停顿,一口气说完。”

“你回答我先。”

“我拒绝回答!”

“不行,你必须说你比较喜欢谁。”

“我不回答!”

“够了,四哥四嫂,十三还在这里呢!”胤祥插嘴,给我和胤禛一人递了一个不满的表情。

我白胤禛一眼,道:“如果你们是女人,按道理应该会比较喜欢太子,对吧?”

“不喜欢。”

“对!”

这次终于被我套了进去,我迎上胤禛剜人的目光得意地耸了耸肩,说:“我今天在船上试探过和嫔,她对太子的感情不会简单。皇上下午应该是撞见了什么事,不愿意将怒气全撒在太子身上,就找和嫔发了火。如果没错,和嫔事发在前,索额图事发在后。皇上决定抛下太子南巡,不想让太子猜疑,就召了索额图来。一方面试探,一方面安抚,这样他也可以单独南巡,消气散火。”

说完很久,胤祥都是半张着嘴的傻冒样。胤禛不动声色道:“这都是你的牵强附会,不能当真。”

“是不是牵强附会,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结果。总之明儿我们跟皇阿玛走,凡事都要小心,你们两个平日跟太子走得近,这几日就多留心眼,小心殃及池鱼。”说毕也不看胤禛神色,拍着裙子站起,踱回内室。

康熙四十一十月初五,皇帝继续南巡,十三阿哥代表康熙登祭泰山,与我们暂时分开。十月二十一日决定回程,二十六日返京。

十一月,太子和索额图回京。

康熙一切如常,却连续两次密令大内高手搜索额图的宅子。

搜索额图宅子的事情是慕凌风书信中所说,他坦言太子已经感觉到康熙对自己的不信任,昼夜忧思,惶恐索额图叔祖地位将不保。与此同时,高士奇落井下石,屡屡进言康熙,直呈索相当权时的不轨行为。

性音、文觉来到贝勒府后,书房又多了叫墨香和墨雨的两名小厮,四人各处搜集京内消息,邸报、市议源源不断送到枫叶亭书房,搅得胤禛有些不胜其烦。

我留心听着各方消息,有些诧异康熙对于权力的敏感。他一次次褒奖胤礽的君子之德,鼓励群臣尊敬太子,又一次次暗中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把太子所有可能威胁到他至高无上地位的行为铭记心底,时不时兜漏一两句,唬得胤礽寝食难安。

父子之间的亲,君臣之间的隙,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格外矛盾。康熙若松,胤礽就真把自己当作未来君主而过分放肆;康熙若严,胤礽就谨小慎微惶惶不可终日。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出现这样的震荡,正是所有人蠢蠢欲动的时机。明珠党再次活跃,大阿哥威望更盛,出人意料的是八阿哥竟在此时蛰伏了下来。除了满朝传布的美名,八贝勒至今还没做出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大事。

而我的痴胤禛,居然在这时提出了“独夫”主张。

相较于京城其他皇子,四贝勒是掌握内情最多的人。他在如此迷雾重重,臆测丛生的时机,明确表示不落井下石,不夺嫡争权,心中只有君主殿下,铁定主意要把“忠臣”的路子走到黑。

对此,胤祥不了了之,我嗤之以鼻,谁都不表示反对,谁也不表示赞同。跟他这么多年,他心里的小九九我算摸了个不离十:

首先,胤禛需要重视。凡事都要给足他面子,起码在外人面前,要维持他“冷面王子”的美誉。这么多年来,遇到两人争执或闹矛盾,我都甘愿自退一步,让他有台阶可下。等他脾气稍缓,再秋后算账,把他占走的便宜全部抢回。

其次,胤禛经常言不由衷。他的心思可以藏得很深,也可以写在脸上。但他冠冕堂皇引经据典的大道理,大凡是自我安慰或者干脆就是假的。他这种人,真心往往真情流露。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虽刻薄,却真切无比。从容淡定的大方之言,好听,但不能听。

做“独夫”也许是他的政治理想,却绝不是真心所想。

况且,有我和胤祥在,他这个“独夫”能做得成吗?!

十一月底,康熙诏告天下本次南巡折返缘由,并决定来年正月十六继续南巡。扈从之人还是只有太子、胤禛和胤祥。这一次,我也跟着去了,却没想,会给我的一生都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