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太子的册封大典于太和殿举行。二福晋瓜尔佳氏再行赐宝，复封皇太子妃。宗室福晋均朝服祝贺。

毓庆宫里重新修葺，瓜尔佳喜气洋洋，与妯娌们有说有笑。不多时，外廷邢年进门道喜。

瓜尔佳坐于首席，笑问：“邢公公，还有何喜？”

邢年躬身道：“册封太子，皇上加恩，晋封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硕亲王，七阿哥、十阿哥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贝子！邢年特来向诸位福晋道喜！”

他说着在地上徐徐打下一个千。瓜尔佳道：“既是如此，可喜可贺！来人，赏邢公公一捧金瓜子！”

我本来坐着，听此急忙向她万福。瓜尔佳心情很好，根本没察觉出任何不祥的征兆，拉着我的手道：“姊妹一二十年，如此多礼做甚。”又对妯娌们道：“弟妹们，开戏的时辰快了，咱们这就去漱芳斋候着皇祖母罢。”

一时之间，毓庆宫里四处玩闹的各府小阿哥都被乳娘领进正殿，我看来看去，就是没发现弘时。

小家伙打小就玩性强不老实，我叫莲心好生盯着他，竟是白嘱咐了。早知道，就该让绾玉带弘时的。

见我到处望，瓜尔佳的贴身婢对我福身笑道：“四福晋甭急，贵府三爷跟着咱们二爷玩去了。”

“太子宫的二爷？”我想了想，才想起原来是弘皙。因问：“二爷今年该十五了罢？”

“虚岁十六了。”宫女低头小声答。瓜尔佳听见讲弘皙，一肚子话想说，去漱芳斋的时候一直牵着我的手，道：“弘时跟弘皙在一起不妨的。咱们弘皙从小就像他阿玛，讨皇祖母和皇阿玛欢喜。这些年，弘皙的乳母都是皇祖母亲自挑了送来的，凡有个头疼脑热，就是天下着雪皇祖母也过来陪着。弟妹说，这份恩情，天家哪个孙子有他受得多？嫂子有时想着皇祖母、皇阿玛对咱们太子、弘皙的好，半夜都得掉眼泪。去年冬天起，就吃斋念佛，抄《金刚经》了。今儿刚好又抄完一本，叫弘皙呈了过去。他回来必是见到你们弘时投缘，又将他领了出去。”

弘时从半岁起就归我养着了，日防夜防，就怕他沾染坏习气。这会儿不在我的控制之下，有些心烦，嘴上却道：“二爷带着，娜娜自然放心。只是咱府里那混世魔王实在不服管束，怕给二爷添麻烦。”

瓜尔佳氏笑了，道：“孩子跟孩子在一起，哪有麻烦不麻烦的。你们弘时的亲娘怎么的，可有好久不见了。”

我淡淡道：“李氏身子一向不好，屋里静养着。”

“你们家王爷好，不爱纳妾。”

我微微一笑，见弘时跟弘皙在古树下蹲着玩，就叫了他一声。他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一藏，战战兢兢瞥我一眼又急忙垂了下去。

“什么呢，拿出来给额娘瞧瞧。”

“没没，没什么……”他背着手，结结巴巴回答。

人都在边上等着，弘皙也看着，我不好继续追问弘时，就柔声嘱咐：“你和二哥哥玩，要听二哥哥的话，不许添乱，知道么？”

“是是，额娘。”弘时点头如捣蒜，我侧头看到他手里紧紧捏着的是个竹篮子，又道：“玩就大大方方玩，你这样捏着蛐蛐，把蛐蛐憋死了怎么办？”

弘时猛地抬头，眼睛里又是佩服又是害怕。我拍着他的肩说：“男子汉，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阿玛说过，不准玩物丧志，并不是叫你一点不玩，是让你不能沉迷。今儿是喜日子，你跟着二哥哥偶尔玩玩额娘又不会怪你，吓成那样做甚？”

“是，额娘教训的是。”

我对一旁十六岁的弘皙微微一笑，说：“那就且玩吧。待会太后娘娘来了，记得让宫女把手和脸洗干净。弘时，你年纪小，要坐到额娘身边来。”

走回队列时瓜尔佳似笑非笑看着我，我携起她的手，道：“咱们爷脾气严肃，不喜孩子们玩儿。他年纪小糊涂没分寸，以为偶尔玩玩被阿玛额娘撞见就是天大的错。其实孩子嘛，爱玩是天性，重要的是把握好度。时儿才五岁，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方才让二嫂见笑了。”

“哪里哪里，弟妹的话说得很对，不是那种一味对庶子严厉的嫡母。”

“这世上做什么都是一样道理，宽猛相济，一弛一张，阴阳相调，方能长久。”我说着，很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她没有理会，带我们跨进漱芳斋的门。

下午回府时，一进府巷就听到高福儿的吆喝声。大老远的，只听他一声“左”一声“右”的也不知叫什么。

弘时坐在我身边，用青草拨弄着弘皙送他的蛐蛐，问：“额娘，要是阿玛看见我的蛐蛐了，时儿该怎么回话？”

听了一下午的戏，我的耳朵里面还回荡着唱戏的声音，精神有些恍惚，便道：“实话实说。”

“他若叫我把蛐蛐都扔掉怎么办？”

“你就说，你要养蛐蛐。”

“啊？”弘时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轿子刚落地，帘子就被高福儿掀开。他满脸得意，将我搀下轿子。弘时抱着小竹篮咚地跳出来，“哇”了一声，“咱们的招牌怎么掉地上了？”

“什么招牌，你阿玛又不是开饭馆的，哪来招牌？”我嗔他，他牵起我的手，指指放在府门脚的“敕建贝勒府”的匾额：“这不是。”

高福儿喜笑颜开，道：“三爷，咱们府换新牌子了。福晋看看，小厮们这回挂正了没有？”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匾额上的字已经换成了“和硕雍亲王府”。沉沉的黑楠木底子上的六个漆金大字在夕阳中灼灼发光，尤其是那个“雍”，笔力雄浑，豪气万状，犹让我痴迷。

我满意地点头，高福儿“嘿”地一笑，领着众人打千道：“恭喜雍亲王妃，奴才们给您请安了！”

我回过神，淡淡一笑，“得了得了，被人家看见笑话。福儿，到账房支银子去。阖府上下，无论老幼，每人二两。”

“多谢福晋！”

他笑嘻嘻跑着进去，我和弘时被前呼后拥簇回万福阁。

册封太子，加恩亲王，胤禛回来得很晚。迷糊中，听他问我时儿养蛐蛐的事：“托辞养小虫的促狭主意，是不是你准的？”

我装傻：“什么事？”

胤禛气得够呛，道：“我回房时听到蛐蛐叫，就问时儿昀儿是谁养的。弘时说是他养的。我又问养这些玩物做甚。他说阿玛平日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我深受感染，明白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便把弘皙二哥的蛐蛐都领了回来。反正那些蛐蛐被他斗也能斗死，还不如放在咱们府里让我和二哥好好养着，每天喂它们吃饭喝水，也算成全了好几条性命。岂不胜造七级浮屠？阿玛您说是不是？我在他们房门口站了好久，愣没想起该怎样驳那孩子，你说说，依他从小这样，以后气死我的时候估计都有！”

弘时的话把我的睡意全赶跑了，觉得那孩子提点提点，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便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孩子伶俐，是好事。以后往正道上引，能够成才的。”

胤禛狐疑地扫我一眼，道：“我就知道，这事儿跟你绝对脱不了干系。养兔子、养鹦鹉、养小狗，弘时要什么你都准。”

养小狗时也不知是谁比弘时还要欢喜，现在反倒一耙打到了我身上。我冷冷瞥他一眼，胤禛轻轻哼一声，把灯吹灭，躺在我身边。

两人起先谁也不碰谁。渐渐的，他的手就有些不安分，慢慢滑到我的腰上。我扭扭腰，另一只手也爬了过来……

“今晚不行。”我才不想让他这么快吃甜头。

胤禛毫不退缩，手溜进肚兜，摸到那处圆挺。我拱了拱身子，仍道：“真不行。”

“怎么不行，我记得你的日子。”他见我有反应，更加放肆。

“你不是怨我宠孩子么？”他两只手都伸了进来。

“孩子是孩子，咱们是咱们……”

“不……要……嗯……”

“要不要……”

“不……”我喘口气，又“嗯”一声，搂紧他的腰，“要。”

暖暖的热，充盈全身，胤禛道：“明天，带你去看个地方。”

“什……什么……地方？”

“圆明园。”

“嗯……啊……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