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茶楼里那师父切了一碟干丝,泡了一壶茶。陈容是司家二小姐,自然不能与寻常人坐一路,二楼自有家人。她只点了一壶兰花,香气扑鼻。这干丝和北方的干豆腐丝相类似,去茶馆点这一道点心,方才称得上地道。却是最考刀工,且了后用滚水一趟,堆做堆,淋上酱油香油,用筷子细细一尝,自然是别有滋味。 陈容眼珠一眯,今日是她约的凤南,只是先去了方家了。 陈容心中到底有些不是滋味,方珣宇明明暗中做无耻之事,只是自己非但不能追究,还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她心里仔细,要是没把握,不会撕破脸皮。 伙计侍候小心,知道这司家二小姐是个小辣椒,虽然不是守在闺中的小姐,却也是艳如烈火,又冷如冰霜。但只要别人对挤眉弄眼多看一看,她身边的保镖只恐怕就老大的耳光打来。更何况陈容身边本来就有小丫头侍候,他近身不得。 陈容却知道,自己处境是不尴不尬,毕竟这个时代,任她如何小心,女人抛头露面就视为不安分。否则之前那司容儿,也不会被赖三几句谣言,便是身败名裂,方家也不会诸多挑剔,不想认她这个媳妇儿。 只是,若要她真成为穿越之后的典型淑女,她也断然不甘愿。便是拼个恶名又如何,她不想只宅在院中,没有半分自由。 这也亏是司家,方才出了这么一个姑娘,毕竟只是暴富之家,尚不怎么懂得养女儿的。 凤南仍然是一袭暗红衫子,越发衬托他脸容英秀,陈容压下心中那一抹别扭,不由来听听凤南怎么说。 却也让她失望,那方珣宇一贯洁身自好,既不曾流连烟花,也不曾听闻有什么恶习。这一次乡试,他也是夺魁的热门,乡间无聊的人开赌,不少人压他会中解元。当官须得养望,更要洁身自好,有一个好名声,想是因为如此,方珣宇这方面也特别小心。 只因为方珣宇自己是个仔细的人,柳氏一贯又管得严厉,倒不曾查的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迹。若不是司容儿重病,牡丹小姐求婿两件事情撞一起,或许方珣宇正如司家的人眼里那样,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好夫婿。 若不是知道方珣宇的真面目,就算自己穿越过来,极不满这包办婚姻,只恐怕也起不了这极强烈的退亲之意了。 那如此说来,自己竟然错算了这件事情。这方珣宇显然对司容儿没有什么真感情,可又因为司容儿的美貌大献殷勤,陈容原本以为他是个好色之人,而且又生得年轻英俊,哪里没有一些风流韵事? 若能寻得一两件,自然可以大做文章。司家退亲,却万万不能担之恶名。哪里想得到,凤南一查,方珣宇这方面倒甚是清白,这也不免让陈容有些错愕了。方珣宇年纪轻轻,居然修炼得滴水不漏,这份心计还端是让人心寒。 转念一想,方珣宇既然肯为了牡丹小姐,这样对美貌的司容儿,可见这男人虽然好色,名利两字却远远胜过了美色了。陈容手指轻轻一拂,拢拢脸边的秀发,美艳的小脸抬起了,眸子里转动了一抹光芒。 只恐怕方珣宇也料想不到,陈容表面与他如此和气,私下却早就用上手段。陈容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其实这不过你来我往,倒也不必客气。兰花泡的茶水,陈容只喝一口,却顿时口齿留芳。 陈容压下了心中一抹焦躁,这名声二字,实则是最难对付的东西。 凤南不觉喃喃道:“二小姐也不必忧心,此事掌柜的自然会做主的。” 陈容默默无语,自己父亲不是不知道,云氏哪里会不跟他说,如今不动声色,陈容也不敢指望了。 “再者——”凤南压低了声音:“虽然无风不起浪,但是若要起浪,自然也有法子。二小姐又何苦为捉不住方珣宇的把柄而忧心?” 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了,可是陈容却摇摇头。 她虽然用些手段,构陷之事,她暂时也不想这么做。兵行险着,总是不太妥当。她不会无中生有,但是若是使什么法子,让方珣宇受不得引诱,做出一些有辱斯文的事情,那就是方珣宇自己行差踏错。方珣宇对女子容颜极看重,说他不是好色之徒,陈容也不信。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陈容想了想,暂且没有和凤南说。 凤南劝她,这件事情,父亲自会处置,话说得轻飘飘的,可是自己心中何尝不肯放下这些心事。只是父亲却对那方家百般讨好,方才回家,就又置办礼物送去了。陈容嘴唇轻轻一抿,眼中清波一转,长长的睫毛颤抖,却隐藏了自己的心思。 凤南神色颇有疲惫之色。他点的茶送来,一杯龙井,却是雨前清,片片嫩芽叠如群峰,看着煞是喜人了。 “二掌柜,你对坊内之事如何看?” 陈容亦知晓近来坊中事多,凤南是司北的心腹大将,自然忙个不住,闲暇又还得为自己打探消息,便是铁打的人,那也支持不住。 她手指轻轻一提茶杯盖子,红唇轻启,露出雪白的牙齿,看着凤南,倒有几分愧疚。 “掌柜的一番打算,我只是个粗人,顺着他意思做,也就是了。”凤南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自己是个粗人,原本也不稀奇。陈容知道他从前是江湖大盗,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随了司北,那才会算账写字。 只因为凤南生得面容姣好,故此叫人听起来,不免有些错愕了。却是谁说了,江洋大盗,便应该三大五粗,满脸络腮胡子的。只是莫要看凤南脸容姣好,论心狠手辣,却也不见他输了谁去。 如今他对着司容儿,自然是和气亲切,但是若是犯在他手里的人,凤南自然换成一副罗刹似的脸孔,端是令人不寒而栗。 司北这一次,领着秦氏出去,一走半月,便是为了购入一批黄金。这黄金大抵是从岩矿中开采,或从水中淘洗出来的。那小块的黄金称为瓜子金,中等为橄榄金,大些称为马蹄金。至于这马蹄金本来却是稀少之极的。至于沙金则是从河中掏出,民间称为糠金,沙金中大些的被称为狗头金,却也不过黄豆大小。 以前作坊的黄金是从川中购入,自然是沙金,品质也谈不上如何的好。这一次司北且去了东北,谈妥了生意,购入了一批优质黄金,所作所为,无非便是为了升为官坊。 “待二小姐身体好些,只恐怕也要忙起来。”凤南这些天忙得口干舌燥,只顾喝了半杯茶水。 司北宝贝这个女儿,除了别人,自然也是因为她聪明伶俐,能写会算,若是她在,坊中的账目便是理得清清楚楚的。司容儿揽得了事,方才说得上话。三弟司澈是个读书人,虽然在外让云氏撑足了面子,但是在内还得依仗这个宝贝女儿了。 秦氏年纪轻轻,又生得千娇百媚,膝下更有一子一女,司北又十分宠爱,她在司家真是十分威风。只是秦氏倒还似知晓礼数,从不曾和云氏有半分冲突,云氏也似十分和气,从不曾为难这个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