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司北端起了茶杯，似琢磨什么，秦氏却在一边劝解：“老爷又何必焦心，今日虽然在霍老板面前失了面子，咱们这生意不是还妥妥的，霍老板岂不是更将老爷你当好朋友，仍然许了这单生意。” 陈容看着眼前的图样儿，雪白的纸上，上面却是一团团墨污，似是受了潮，却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赵荣早晨交上的图样，如今却一塌糊涂。戚氏交给自己，她自可指天发誓，未动什么手脚，只是既然经手一次，自然是不清不楚，平白又惹了些干系。 自己与赵荣撕破脸，将他送上来的清单撕碎，虽然是私下事情，但是这哪有不透风的墙，自是有人知晓。 她原也料不得赵荣这么快会服软，结果果然动了手脚，惹得老大没趣。司北便算质问，赵荣也可以只说得自己自然是送的画好图样，又包裹得好生仔细，哪里料得着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糊糊涂涂的事情，说不清楚，但是却险些误了司北大事。 那霍老板听说图样已经弄妥当，自然赶来看看，司北不及拆看检查，便去见霍老板。这一单生意于霍老板十分要紧，更何况再过几日他便要回京城一趟，月底盘账却是大事。东西任由进宝坊来做，但是样式也必定要先定下来。若有不合意的地方，再改才是。 哪里一见，却是一塌糊涂。如今时间吃紧，若等霍老板从京城回来再定下样式，便已经来不及了。霍老板十分不乐意，若不是已经先签了合同，司北又再三保证，匆匆又难找合适的下家，他已经撤了单子。虽然如此，霍老板仍是极为不满，心中算定了，下次再不与司北订货，平白出了许多妖蛾子。 司北知自己已失一城，哪里有不生气的。 秦氏便在一边软语开解：“赵荣那厮一直懒散，没有将他哄得心气儿顺，整这些妖蛾子，也是老爷一直大度，敬重他有几分本事。他不知轻重，这次还与二小姐置气，越发没大没小，早合该敲打他。这次不如让我去吧。” 一番话，既替司容儿开解，又替赵荣开脱，暗中又给了司北一个台阶下，陈容也佩服这个女人八面玲珑。 以司北这般不服输的性子，赵荣搞这一手，他自是生气。男子汉大丈夫，被一名下属揉捏在手，怎么也不痛快。再者司家待赵荣一直甚好，也从不见亏待了他。 陈容却也知道，如今司北有用得着赵荣的地方，哪里会轻轻将赵荣处置了。要将霍老板这个单完成，还真离不开赵荣这个人才。就是面子抹不下，身段也放不开。秦氏口中说是去敲打赵荣，实则自然是去求赵荣将这事儿给办了，却也说得婉转入耳。 此事看似陈容惹下的梁子，秦氏一个字也没提还罢了，不但替陈容开脱，这陪笑脸受人气的角色，她也甘心应下来，如此手段，陈容端是佩服，也知司北为何虽然与云氏是结发夫妻，却是极爱这小妾秦氏。 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玲珑剔透的女子，也真难为她只在后宅，不咸不淡的和云氏磨着过日子。陈容却暗自心惊，她与秦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关系也不算太差，只盼望以后断没可能和秦氏为敌。 随即陈容心中却一凛，好端端的，自己又为何想到，今后莫要与秦氏为敌？许是因为那妻妾之争，已经深入她心，更何况秦氏也有儿子，如今侍奉云氏虽然恭顺，但是谁不知道司北最宠她了。 便算是秦氏本身是温婉淳厚性子，家中妾受宠却似那君弱臣强的格局，隐隐藏下危机了。 秦氏却想司容儿是司北的心肝宝贝，就算如今置气，司北心里仍然爱这个女儿的。自己如今替司容儿开脱，准没有错的。 如此思量，她抬头正好瞧见了陈容对自己感激一望，让秦氏不免舒心。她自有手段，缓缓施展出来，巩固自己在司家的位置，哪里想得到陈容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司北轻轻嗯了一声，再随口说道：“容儿，此事你做得急躁了些，以后也还须得和你姨娘好好学习。” 若是别人，他早便不客气了，只是女儿又不同儿子，娇贵得紧，打骂不得。再者司容儿年轻气盛，性子急躁些再所难免，又哪里懂得商场上那些弯弯道道。如今看起来，倒还是秦氏年纪大些，分寸拿捏的当。 陈容却缓缓说道：“父亲明鉴，女儿还有一事禀告，便是昨日女儿见戚家婶婶来时候，手上一枚金镯，手工精细，却是沈家的手艺。” “清云沈家？”司北愕然，随即脸色沉沉的，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一般。 赵家，赵荣喝得眼珠子微微发红，一壶喝尽了，戚氏也不敢与他争辩，自去厨房又拿了一壶酒出来。今日家里来的那个秀气干净的年轻人，戚氏只知道他姓沈，别的却不敢多问。 赵荣心中不是滋味，这沈德彰一个套子设下来，他再无翻身的机会。哪里料得自己拿乔，却落了个尴尬局面。 “赵师傅你也是个通透人，合该知晓，如今霍老板这笔生意，是万万办不成的。司北哪样子人，你也比我明白。他能屈能伸是个人物。今日他容得下你放肆，他日他与你清算，只恐怕你消受不起。” 沈德彰好好一个男人家，笑得端是阴柔，说话也是软绵绵的，语调更是不疾不徐，显然是胸有成竹。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生意场上虽然不见血，但是一般斗得你死我活。 “沈公子你也不消多说，如今这个地步，我自然只能走了。你沈家和司家怎么斗，也和我没关系。”赵荣悔青了肠子，司家待他不薄，自己享受惯了，如今客走异乡，全无着落，又哪里能受的了。可是若不走，二掌柜凤南的手段，他也是清楚的，莫不会将自己剁了喂鱼，只恐怕还嫌轻了。 “这是说哪里话，赵师傅这样人才，不在司家，我们清云沈家照样也用得着。吃喝花销，总不至于亏待了赵师傅。” 沈德彰将几张银票推在了赵荣面前，上面的数目，看得赵荣瞪大了眼珠。沈德彰却是凉丝丝的笑起来，这数额不少，可是靠着这几张银票能搞垮司家，那也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