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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柳氏总不动声色亏云氏几句,云氏也仍然笑脸相迎,句句奉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氏固然是看不起这村妇,看云氏那笑脸看得多了,似乎也顺眼些许。陈容有时候虽然知道娘性子也自卑好计较,听不进自己好话,念着她也不容易,故此也还肯相容,云氏那些个无理取闹陈容也不怎么萦绕在心。
云氏表面上是极奉承,但是她心中可未必说得上舒畅。说到底她又不真是一块木头,柳氏这边尖酸刻薄打压,她哪里会不明白。
如今这平时心气儿高的方家柳氏来司家坐坐,云氏心里第一反应是惊讶莫名,当真不知道柳氏怎么有这样好的心情,居然肯来司家坐坐。两名妇人各怀心思,又测度对方的想法。今日柳氏上门说到底还是一个求字,态度也不能摆的太高了。
不过若不是司容儿近来的态度让柳氏琢磨不定,便算是司家奉上银子,柳氏也不大放心上的,仍然只将自家儿子看得十分金贵,认为这是司家的奉承,司家本来就是暴发户,就算赔银子嫁女儿也还是自己家给委屈了。
如今,柳夫人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云氏有些难缠,自己也该让她心情舒顺些,至少不能如过去那样将架子摆得十足。她素来是看不起云氏的,现在觉得别扭,心中更是透出一股邪火。
像她方家,京城的方丞相还是远方亲戚呢。为何司家花心思想和自家结亲,还不是这些没断着的官面儿上的关系。只怨柳氏男人早死,柳氏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走动,不过每年她这边礼物可没断过。这些礼物也是花心思准备的,虽然在京城那边眼里看来也不算什么,至少也不能置办得寒碜了。现如今方家贡了孩子读书,收入那边却干了,柳氏是妇道人家,至于方珣宇总不好沾了生意上事情,平白污了名声,好好的读书人沾了生意上的勾当,以后说起来也是要被人嘲笑。加之每年送礼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故此方家的家底也才被掏空。
但是柳氏却知道这笔钱是定然要花的。毕竟自己年少守寡,就因为亲戚顾忌方家京城那边生意没断,方才不敢滋扰。至于儿子长大之后的功名,更要落上面。这当官固然要有本事,可是同样的也要有一条投靠的好门路,上面有人指点迷津,方才能顺风顺水。
那边人家收了东西,倒也还算是客气的,虽然也没什么表示,不过每次去京城的家人回来,是会带了一个批复的条子,虽然上面几个字不过是感激的套话,柳氏却是如获珍宝。
而如今柳氏一直花的心思也没有白费。京城那边有人透出消息,方珣宇这次考试的功名倒可以内定一下,不过嘛好处也是少不得。况且这也不算给什么好处,须知若无门路,花多少银子也不成的。只是那边开的银子数额也不是方家能负担得起的,柳氏才只能找上司家这钱口袋。
若不是因为十万火急,柳氏却何必上司家的门,与云氏这村妇说话?
只看云氏脑袋上金饰俗气,就让柳氏心里不悦。这云氏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以前司容儿上门的时候,察言观色,是看得出自己不爱看人打扮得出挑的,故此司容儿每次上来都收拾得十分素净。但是云氏却浑然不觉,只将那俗气的金饰往自己的发上一插。
不过如今柳氏那眼神口气就不刻薄了,几乎都让一边惊疑赔笑的云氏受宠若惊起来了。
不过云氏要听出柳氏那真实来意也不太容易。这柳氏说话就喜欢兜兜转转的,况且她又好面子,这等事情怎肯轻轻说明白?柳氏一番话七拐八拐,云氏先是云里雾里,随即方才是拨云见月,心中一下子通透明白过来。
这一下云氏脸上的笑容就更舒畅了,整个人好似吃了人参果一样舒服。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云氏心中气一舒畅,就觉得自己看了这柳氏的笑话。莫看这柳氏别扭,说话仍然是不落下风,这话说起来不就是想借钱,还是借了一时还不起的。这云氏概括能力还是极强的,将柳氏这番不太容易听明白的话里重点一下子就精确的提炼出来,一时间云氏居然觉得当过官的人家也不过如此。云氏知道司北的方针,是准备借方家给自己家里贴金,这拒绝当然是不会的,不过轻易就答应了也不成。
柳氏也就兜兜转转的试探,陈容那做派可是司家长辈的意思。
云氏心忖女儿倒将这事情瞒得滴水不漏的,不过谁让上次方家透出这么个手段。况且平时这柳氏也在母女两面前摆了不少架子,如今也难怪陈容如此个态度。云氏也并不认为容儿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可不是么,其实司家还是愿意送银子的,毕竟姑爷能当官,司家也不可能白投资。就是若照着以前随便就应承下来,只恐怕就算送过去金山,这柳氏还能端架子眼皮都不抬一下,这也委实可恶得紧。
像现在这柳氏气焰岂不是被削去大半了,故此云氏心中一豁亮,顿时觉得女儿这计策实在是高明。
至于对着柳氏的质问和套话,云氏也就学陈容一样给她推过去了,给柳氏玩个了打太极。而云氏这打太极的技术却还是不差的。只因为自从司家发迹,那看着的盼着的等着的亲戚也不少,有时候来刮油水,云氏也是极善应付这种状况。
况且云氏也还有一个法宝,便是一切都由老爷做主。
谁不知道她在司家是最本分的,什么事情都要问过司北的意思,而柳氏提出的事情也不是小事,问问当家的怎么做,无疑却是理所当然的。
云氏也料定柳氏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合自己去找司家当家的说话。但凡她要透着自己说话,云氏就能以自己不能做主为理由给推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