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阁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掌柜和伙计都住在此处,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厨娘正在厨房卖力的做午饭,不时有饭菜的香气从里面飘出,弄得前院的伙计闻到气味都是引颈后望,不时的咽着口水。
朝南的正房为四间,全部被王掌柜一家占用,临着中间卧室的房间被王掌柜当做书房来用,平时算账看书都在此处,而今日王掌柜的书房却迎来了一个意外又陌生的客人。
这几天赵习晴并没有来铺子,王掌柜暗地里松了口气,翻了翻让重新整理的账本决定改邪归正,毕竟人家是东家,把他们赶出去或是送官都有理有据,但是现在来的这位客人一出口就丢了一个大难题给他,让他不禁额头上爬满冷汗。
来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矮胖身材,国字脸皮肤黝黑,身上穿着麻布长衫,头戴纶巾,手上拿着一摞账本,进了铺子便直奔王掌柜的台子,把账本往他的桌上一扔,便板着脸让王掌柜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本来王掌柜觉得这人实在是无礼想要斥责一番,结果一翻开账本顿时气焰便萎缩了,灰溜溜的带着来人到了自己后院的书房,谨慎的把房门关好,便出言询问来人的目的。
国字脸双手背后,在书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便开口说道:“我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你听好了,对于你这几个月所做的的假账,我家主人都是知晓的而且手上也是有证据的,他也知道赵家二小姐让你重新做账给她看,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你不要有所改动,下次她要的时候依旧给她假账。她拿到假账肯定会很愤怒,这些你都不用去理会,只要每个月把账面做平整即可,但是真实的账目也要列好,我每个月会过来取一次。”
王掌柜听他如此一说仿佛已经看到官府的监牢在向他招手,擦擦额头的冷汗疑惑的问道:“不知你家主人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吗?东家现在已经知道我在做假账了,如果我还用假账糊弄她,我怕我会被送官啊。”
国字脸摆摆手说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我家主人既然让你这样做自然会顾你周全,不过我家主人的意思是让你尽量多的占用赵家二小姐的时间和精力,让她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情,等你把假账给她,不管她下一步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你都要跟我说,我家主人会帮你出主意。”
说完又看了一眼王掌柜再次出声说道:“当然,如果你不听从安排的话,我家主人可以让你立即入狱,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试试看他的能力。”
王掌柜听他如此说完已经是汗流浃背,原本还想动一动的小心思被那个神秘的幕后人全部封死了,难道就这样乖乖的听从人家的安排吗?可是如果不听,从是不是就真的要变成试试那个人的能力了?人家有能力的拿到自己的账本,那么把他送官给他弄个名头入狱也是很容易的吧?
王掌柜此时觉得自己一定是流年不利,当初就不应该贪财惹上这样的麻烦,微弓着背不停地擦拭额头的冷汗,谨慎的问道:“如果我按照你家主人的要求去办,你家主人真的能护我周全吗?”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家主人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你只要乖乖的依他的计划行事便可。你先把假账给赵家二小姐,然后过几天再跟她说,今年面辅料全面涨价了,进货成本高了三成。”
“可是以东家的精明肯定不相信的啊?”王掌柜擦着冷汗疑惑的问道。
“她自然不信,所以会亲自去研究。”国字脸说的很是肯定,“你就先按照这样的安排去行事便可,至于下一步需要做的动作我自会过来告诉你的。”
王掌柜乖乖的点点头,此时已经由不得他说不了。
国字脸看王掌柜如果乖顺,满意的点点头便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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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习晴越来越觉得日子需要一天一天的去过,而问题需要一个一个的去解决。
当她接过王掌柜再次递过来的账本翻开后,便开始有些愤怒了,上次她都已经如此提示过,这个王掌柜却依旧拿假账给她,是看她是妇道人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他不得不赌?
赵习晴此时看向王掌柜的神色中已经包含了佩服的成分,这样有勇气的人她怎能不去佩服?接过王掌柜低着头递过来的账本,赵习晴强忍着怒气走上了三楼。
这几天因为赵习武从边境回来,赵习晴一直缠着他让他给讲一些军队里的事情,还有边关的所见所闻,而这些天不是赵习书找她有事情就是凤言真找她有事情,弄得她突然觉得自己变成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还飘飘然了好一阵。
看着手中的账本赵习晴在生过气之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王掌柜无权无势,先不说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不是东家都能压死他,何况现在铺子的所有人是她,他这样做假账难道就不怕被送官吗?她看那个王掌柜也不像是胆子大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啊?
赵习晴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个王掌柜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为了钱?可是如果她一旦报官,贪掉的银两会被罚没不说,人也会锒铛入狱,这些银两他一个铜板都享受不到,这些他应该都明白的吧?
有人指使吗?可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铺子,每个月的盈余并不多,不值得别人如此花心思的吧,赵习晴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分析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愤愤的抓着头发。
看着赵习晴上楼之后没有再下来,王掌柜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个神秘人有说时候会保他周全,可是如果此时这位精明的东家揪住他发问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持住不会把那个神秘人贡献出来。
这几日赵府的人走路都十分的小心谨慎,就怕被赵习晴抓到变成泄愤的工具,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情绪失常,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却没人知道,于是都偷偷地把求助的眼神放在凤言真身上,可惜这位世子却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符。
好不容易这一波风潮过去了,众人稍稍安心了一些,终于可以直起身板走路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不过可惜的是,下人们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了没几天,就发现突然有一天赵习晴怒火冲天的跳下马车黑着脸,一路疾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板,让前来服侍的袭人都吓了一跳。
赵习晴回到房间就愤然的把手上的账本和其他资料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这个王掌柜想越玩越大是吧,前几天刚刚给她假账,她还没看出他的意图所以她就忍了,今天居然跑来告诉她进货成本涨了,而且还是三成!当她是傻子吗!
赵习晴愤愤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压着火气让自己尽量不去扔东西,面辅料成本提高了?去年大灾之年成本也是只提了一成,今年刚到春天全国上下风调雨顺哪里有涨价的理由!赵习晴此时有些怒极反笑,想玩是吧,那就陪你玩好了。
于是,下人们本以为这位二小姐又要血雨腥风一番,结果却异常的安静,赵习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五天都没有出门,中间老爷夫人传话过来让她出去用膳都被挡了回去,除了袭人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问了袭人,袭人也不说不清,因为她看不懂赵习晴画得各种表格。
直到第六天,凤言真的小厮平安出现在赵习晴的院子,终于把这位闭关的小姐叫了出来,于是众人背地里直呼还是世子大人有办法啊。
坐在凤言真的书房,赵习晴打量着空荡荡的书架不禁有些怔然,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愣愣的看着凤言真等着他出声解释。
“平乐王府年前就已经修葺结束,本来就准备年后搬回去的,再说习武现在回来了,我和栖桐住在他的院子也有些不太方便了。”凤言真头一次好心的不用她发问就出声解释。
他们要搬走了?赵习晴突然间一颗心跌入了谷底,是不是以后在府里都看不到他们了?那自己怎么办,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凤言真的心意呢,以后他们搬走了,见不到了,她该怎么办?
赵习晴突然有些慌乱了,脸上的错愕、惊慌和失落怎么都遮掩不住,她很想出声阻拦不让他们搬走,但是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凤言真把她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于是走过去,轻轻的,轻轻地把她扶起来,然后用力的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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