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彦若也已经从达令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不由得在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嘲弄的笑,“陆老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就别这么拐弯抹角了吧?您是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不过这次您真的是担心过度了——首先,我跟何溪醉是相爱过,不过现在已经全都结束了。其次,我们没弄出什么高中生怀孕堕胎的绯闻,她到现在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处女呢。对吧?”童彦若微笑着询问何溪醉。
虽然已经是个“久经沙场”的离异“准中年妇女”,但何溪醉听了童彦若的话还是脸红得一塌糊涂。她低声哼哼了几声算是给了对方个确定答复,没抬头看,她也知道达令的脸也一定红了。
童彦若的这番答复在达令那么多年的教学史中绝对罕见,她喝了口茶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样老师就算是放心了……其实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也都知道自己的路应该怎么走……那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宿舍休息吧。下午还有课,抓紧时间赶紧午睡一会儿。”
走出办公楼,何溪醉与童彦若并肩站在一排浓密的水杉树下。
“达令一定深受刺激……”何溪醉诺诺地小声嘀咕。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可笑的是总有人会被大实话震撼到。”童彦若打了个哈欠,“我们去睡觉吧,天一热中午就犯困。”
何溪醉轻蔑地瞟了童彦若一眼,故意一本正经地说:“童彦若同学,你对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处女说什么我们去睡觉的话,不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吗?而且这个小处女还是你新上任的前妻。”
童彦若似乎对何溪醉的讽刺很受用,也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来,“对不起,何溪醉同学,我的确用词不当。应该是——让我们分别回到男女生宿舍里去分别睡自己的午觉吧。”
何溪醉狠狠白了童彦若一眼,扭头走开了。
那天谈话之后,何溪醉提出不再想与童彦若同桌了,于是达令极有效率地替她换了座位。随后的几天里,这位尽职尽责的班主任一直不动声色地暗地里观察着他们两个。她欣喜地发现,这两名涉嫌早恋罪名的学生果然像他们所坦白的那样,变成了单纯的普通同学关系。关于他们两个分手的八卦消息在学生当中流传了两天,也就慢慢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滑进良性轨道,达令对此十分满意。可惜,和谐氛围在周五那天便被打破了,罪魁祸首是何溪醉。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原本是自习,但不知是不是市教育局突然下了什么文件,二年级同学们突然接到通知,这节自习课临时改成了生理卫生课。
何溪醉所在的1班的生理卫生课由一位刚招聘进校的年轻女生物老师讲授。原本就对这堂课内容兴致勃勃的男生们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娇滴滴小老师,不由得更期待这课会怎么讲了,而女生们脸上则带有不同程度的羞赧和极力掩饰的好奇。对此,何溪醉不屑一顾,心里暗自嘲笑那些女生矫情……装什么害羞,其实一个个心里都兴奋得要命……好好学习吧,孩子们!这些知识比你们狂背什么光合作用化学方程式有用的多!不过不知道这小老师靠不靠谱……
小老师果然不靠谱。
何溪醉失望的发现,小老师只会照本宣科,而且还只挑一些不痛不痒的内容念,“关键问题”都被她跳过去了,说留出时间来让大家自学。
……真无聊……估计这老师没什么实战经验……何溪醉想着,不由自主向坐在教室另一端的童彦若看去。果然,他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何溪醉发现童彦若映衬在明亮玻璃窗前的侧脸格外俊朗,她不仅感慨起年轻的优势来。
……虽然离了婚,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长得挺帅的……当年我是多么迷恋他挺拔的鼻梁啊……
正在何溪醉痴迷地盯着童彦若的侧脸花痴时,她的观察对象居然毫无预兆地扭过脸来看她!何溪醉一个措不及防,来不及移开黏糊糊的暧昧视线,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童彦若回应给何溪醉一个内容丰富的微笑,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下何溪醉不淡定了。她心乱如麻地快速解析了那笑容的具体内涵,觉得其中依照时间顺序依次饱含了以下几种情绪——惊讶,羞涩,探寻,了解,回忆,嘲讽。
……他先是惊讶于发现我在看他……感到有点害羞……然后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这个时候看他……他肯定结合课堂内容,得出了个想当然的色情结论……之后便开始回忆我们以前在一起亲密的种种情节……最后嘲讽我再也得不到他这个人……
其实,何溪醉真是冤枉了童彦若,他赋予那个笑容的本意非常单纯,只是——你也觉得无聊吧?我也是。但何溪醉却陷入自己的臆想之中,越想越气,越想越羞,为前夫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羞辱自己感到气愤难耐。
……哼!这家伙一定以为我是个色情的人!离了婚欲火难填就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竟敢这么诋毁我!一定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何溪醉气得满脑袋飞满了蜜蜂似的,嗡嗡直响,理智此刻已经离她远去,她一股冲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老师!您讲得不太透彻了,我们很多地方都没有弄明白!”
一时之间,教室里安静的如同太平间,所有同学都以仰慕万分的眼神崇拜着何溪醉,而小老师则像被高人施了葵花点穴手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你、你说什么?”
“老师,估计您讲课讲了一天也累了,不要就让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替您讲吧!童彦若同学生物成绩非常优秀,并且对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很感兴趣也很有经验。让他替您讲吧,请您下来休息一下。”
何溪醉这番话说完,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扎在童彦若脸上,又不约而同地齐刷刷钉在小老师脸上。
这小老师实际年龄说不定还没有何溪醉大,她哪里见过这番阵势,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又由白转青。只见她胸口急速起伏着,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一句得体的话来应对,就有人替她解了围,是童彦若。
“何溪醉同学,你太夸奖我了,其实我对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只是略懂皮毛,哪里有资格上讲台讲课。做人要谦虚,但像你这样过分谦虚就不对了——说到生理卫生知识,你应该更有理论基础吧,而且还能熟练地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还是请何溪醉同学你为我们传道授业、答疑解惑吧。”
这台好戏让班里几十个同学都激动得心脏怦怦狂跳,他们又把目光掷向何溪醉。
何溪醉恨得咬牙切齿,她心一横,跟我斗,你小子还嫩点!
“好啊,那我就献丑了。”说罢,她昂首挺胸地走上讲台,无视一旁呆若木鸡的小老师,开始以科学严谨的态度,面向座位上那些小她十岁左右的“小屁孩”们,讲授“官方”一直遮遮掩掩不敢向中学生们揭露真面目的生理知识。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何老师”给他们讲授一堂与众不同的生理课,而小老师,已经不知何时哭着跑出了教室。
……
何溪醉如同打了一场胜仗般飘飘然走下讲台,一抬眼,发现教室后门玻璃窗上映出一个人脸……
是达令!
一瞬间,何溪醉想起了很多事。比如刚才课堂上自己讲授的“劲爆知识”,比如刚刚被自己“挤兑”跑了的小老师,比如几天前自己在达令面前表现出的羞怯“小处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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