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溪醉惊讶得眼泪都忘了流,她的第一反应是——刚才她对前夫的那番超长篇章的指责,达令究竟听到了多少!这位高中班主任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她飞快地扫了童彦若一眼,明白他心里估计也在揣摩同样的问题。
达令应该已经至少听到了那番指责中的某些她认为十分关键的话语,她正盯着面前两位逃课的学生,飞快调整自己的思路。
一时之间,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敌我双方在暗自揣测对方心意。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上课?”达令打算先按兵不动。
童彦若用眼神回应了一下何溪醉求助的目光,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达……陆老师,我们俩正聊天,没注意到上课铃响了。我们这就回教室。”说着,他又用眼神示意何溪醉快撤。
然而还没等何溪醉动弹,便被达令叫住了,“你们先等一下。”顿了几秒钟,原本想要询问这两个学生“聊天”内容的她改变了主意,“回去好好上课。吃了午饭到办公室找我。”
童彦若和何溪醉低声答应了一声。
“赶紧回教室吧。”
听闻此言,两个人如获大赦,急匆匆向教学楼快步走去,只不过,他们都感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刺痛了肌肤。
接下来的上午时光,课桌相邻的何溪醉和童彦若两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回响在校园里。拖堂五分钟之后,政治老师终于恋恋不舍地合上课本。
何溪醉还处在神游状态里没缓过神来。一上午,她都在认认真真考量“穿越”这件事的真实性,并在确定此事确信无疑之后,又反复推敲了一番它带给自己的利害。最后,她说服自己,“穿越”这事虽匪夷所思、过分奇幻,但对于自己来说也并非一无是处。
在所有有利条件中,最令人振奋的是——自己“返老还童”,从一个即将奔三,向御姐年龄靠拢的女人,华丽变身成为十七岁小萝莉!她已经用小镜子仔细扫描过面部、颈部的几乎每一平方毫米肌肤,扫描结果令人激动万分!没有毛孔!没有皱纹!没有斑点!有的全是满当当的胶原蛋白!当然,虽然胸部尺寸不够理想,但以后总会发育的嘛。
除了年龄,可以重新开始的还有自己的人生!当年因为早恋,耽误了功课,因此只考上一所三流大学,而且由于爸妈的坚持,她不情愿地选择了中文专业。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要好好努力,考上更好的大学,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并且……说不定可以遇到一个更优秀的好男人……
以前的自己忙着谈恋爱、考试、朋友聚会郊游……总是忽略爸妈的存在。在这重新开始的人生当中,她决定要好好孝敬爸妈,让他们能时常感受到宝贝女儿对他们的爱和关心;她好努力学习,发奋工作,拼命挣钱,在大都市给爸妈买别墅豪车,让他们潇洒地周游世界!找个喜欢孩子的男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让爸妈享受天伦之乐!
……
这么想着,何溪醉感到自己身体里积蓄了越来越多的信心与乐观,虽然还在担心另外一个时空中自己的现状、没有完成的工作、爸妈的未来……但她安慰自己,为那些烦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活好现在才算是对得起自己和爸妈。
“小溪!小溪!”
“呃?”何溪醉猛然从神游中清醒过来,发现一个短发女孩正在摇晃自己的肩膀。
“你自己傻笑着发呆干嘛呢!”女孩笑道,“去吃饭吧?再拖一会儿食堂里人就多了。”
何溪醉定睛望着面前的女孩,说不出话来。
女孩眉头一皱,“不会吧,你又要变卦啦!昨天才说好来着,一三五那几天你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浪漫约会,但周二周四必须是我们一起吃饭的日子嘛!”
“狄狄……”何溪醉眼眶潮湿,把后面的话咽进肚里——狄狄,你好年轻,好小啊,我们好久不见……
“拜托!怎么见了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算了,有你这么个重色轻友的朋友算我倒霉,你和他去吃吧,我自己吃。”说着,狄狄撅着嘴就要走。
“狄狄!”何溪醉一把拉住好友,顺势紧紧拥抱住她。好友久违的气息,真实的体温和身体质感让何溪醉感到亲切踏实。在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空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依靠感。
突然被何溪醉牢牢抱紧,动弹不得的狄狄呆掉了。五秒钟之后,她才探寻地望着座位上的童彦若,用嘴型对他说——她怎么啦?你们吵架啦?
童彦若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抽屉里摸出饭卡,起身离开了。
狄狄被何溪醉抱着,万般纳闷。
作为何溪醉初中时代便结交的挚友,狄狄在何溪醉心目中的朋友排名榜当中以压倒性优势名列榜首。两人考取了同一所高中后,虽然并不同班,但关系却更加如胶似漆。不过,当童彦若出现在何溪醉的生命中之后,他抢占了不少这对闺蜜的共处时光。被狄狄“鄙视”为“重色轻友”,这一度令何溪醉十分纠结,甚至想出“三个人一起约会”这样的幺蛾子。最后还是狄狄想出办法来——让何溪醉划分时间段来享受友情和爱情。
这一天,正是约定好的何溪醉与狄狄共同进餐的日子。
熙熙攘攘的学生食堂里,一股久违的熟悉气味充满何溪醉的每个肺泡。太久没有走进学校食堂了,这气息虽称不上芬芳,却依然让她感动。
靠近门口的一张四人餐桌上,何溪醉和狄狄与两位不认识的外班男生拼坐一桌。
“喂,你今天怎么啦?魂不守舍的样子,和他吵架啦?”狄狄早就注意到了好友的异常。
何溪醉低头吃着米饭,含糊应答,“没……我没怎么啊……”
“不会吧?要不就是上周化学测验又没超过40分?不过上次那卷子也是在够变态的!唉,我也刚刚及格。咱们两个班都摊上这么一位化学老师真是悲惨啊……”
用眼角瞥到同桌的两个男生正偷偷窃笑,何溪醉觉得脸上挂不住,“吃饭时候别讨论无聊的事情……”她正想要抛出个新话题,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身旁。
“屁溪,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我先回教室等你吧。”童彦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何溪醉身旁。
还没等何溪醉开口,狄狄便憋着笑说道,“屁溪?好亲切啊……被我听到了哦!”那两个男生也拼了命忍住笑。
何溪醉心里暗自埋怨童彦若说话不经过大脑,都离了婚了,而且又穿越到了高中时代,怎么还能称呼她昵称呢!害的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不用,我会自己去,不用你等我。”何溪醉板着一张大红脸回答。
“随你便,只是别去得太晚了。”童彦若神态自若地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被何溪醉的冷淡拒绝激怒。
看到童彦若走远了,狄狄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他什么时候给你起的爱称啊?笑死我啦!是屁股的屁吗?”
同桌两个男生终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何溪醉气急败坏,“闭嘴!管你们俩小屁孩什么事!嘴上毛还没长全呢就敢笑话大人……”话刚一脱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又忘记进入角色了。
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同龄女孩这么责骂,两个男孩都愣了,然后对望一眼,默契地几口扒完餐盘里的饭菜匆匆离去。
“小溪……”狄狄难以置信地望着何溪醉——她眼中的小溪一直是清纯淑女的典范,“你今天简直太诡异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跟我说说吧!”
何溪醉心烦意乱,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没事……大概是更年期综合症吧。”
午休时间,当何溪醉走进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童彦若已经在那里了。在达令的示意下,她有点忐忑地坐在童彦若身旁的空椅里。
“早就想找你们两个谈谈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办公室里就我们三个人,希望你们可以对老师敞开心扉。”达令的语调已经没有了上午的严厉。看到两个学生都低头不语,她决定索性开门见山。
“关于你们两个的事,其实很多老师都已经知道了。禁止早恋的话,我知道你们会嫌烦,所以就不再啰嗦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希望做一个对自己和对方未来人生负责的人吗?还是说你们……”
“陆老师……”何溪醉打断了达令的话,她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面前办公桌上的一处斑驳,“我们,没有早恋。”
这话让达令又好气又好笑,“何溪醉同学,这里没有别人,老师希望你们能向老师说一些心里话,有问题老师可以帮你们解决,毕竟你们还太年轻。那么多老师同学都感觉到你们……”
“陆老师,我们真的没有。”何溪醉抬起头,迎着达令的目光,“或者说,我们以前确实有过,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达令万万没想到何溪醉会这么说,她把视线移向童彦若。
童彦若表情自然,“陆老师,我认同她的说法。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达令认真探寻着两人的眼底世界,想要搜出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两个人的眼神坚定而清澈,完全没有丝毫说谎掩盖的痕迹。
不过作为一名有着多年教学经验的资深高中班主任,达令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如果是普通同学关系,那当然最好。搞好同学关系,也有助于学习上的互相帮助和促进,不过你们上午在为什么事争吵呢?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要闹得那样在校园里大吵大嚷呢?”
由于不知道上午达令究竟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所以何溪醉不敢贸然作答,她瞥了童彦若一眼,发现他没事人似的坐着,完全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这家伙!一定在心里想——上午都是你何溪醉大吵大闹,那就你来回答吧……何溪醉愤愤不平地想着,决定干脆豁出去了,来个死不承认。
“我们没有吵架啊,就是随便聊聊天。”
达令推推眼镜,“我好像听见你哭喊什么,很激动的样子……何溪醉啊,老师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儿,所以老师知道,如果你受到什么伤害,你妈妈会非常非常难过的……要是有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要告诉老师,告诉家长,知道吗?有些问题,如果我们早点发现,早点解决,就能把对你的伤害降低到最小……你明白吗?”
何溪醉心里暗自叫苦。糟糕透顶!难道是上午发牢骚时说的那些关于生孩子、堕胎之类的话被达令听去了?她不会是以为童彦若这家伙把我弄怀孕了,所以我们吵架分手吧……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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