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太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双眼忽的一亮。
大太太看了三姨太太一眼,断然摇头,“不,我也不会交给信忠。茶行的当家必须是有担当,有责任感,重信义,不畏艰险,不辞辛劳的人!”她看着三姨太太缓缓说:“信忠还不符合我的要求!”
三姨太太双眼一黯,低下头来,庄明兰挽着母亲,也是一脸失望神色。方妍杏轻轻叹息一声,一脸坦然。
二姨太太盯着三姨太太,冷冷一笑。她又转过头,“不是信忠?”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庄信彦,“哈”的一声笑,“大姐,你不要告诉我,你想交给信彦!”
庄信彦一脸冷然地看着二姨太太指向自己的手,嘴唇抿得很紧,目光仿若冰刀,又冷又利,二姨太太对上他那双薄冰般的眸子,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微微发紧,她讪讪地收回了手。
周遭的宗亲们包括正位上的胡大人都笑着摇头,神色间有种轻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秦天在旁边看到这一切,又看了看不远处面色越发冷漠的庄信彦,心中有不由地升起同情之意。
大太太见她言语间羞辱到自己的儿子,面上流露出怒色,她冷冷地盯着二姨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茶行交给谁,不交给谁,都由我来决定,轮不到你一个妾室在这里指指点点!”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宗亲,又道:“相信各位叔伯们一定还记得老爷的遗言,庄家的继承人由我庄华英来决定,我说交给谁,就交给谁!华英很尊敬各位叔伯长辈,可是我们老爷早已与各位分家,庄家现在的一切都是老爷白手起家而得,所以庄家的继承人也属于我们这一房的家务事,我们该为宗族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些,对于宗族算是尽心尽力,所以,还请各位叔伯长辈们不要插手干预我们的家务事!”
大太太的声音又冷又硬,语气坚决果断,没有任何的商讨余地,几位叔伯们在大太太这种强硬的气势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二姨太太握紧了拳头,气白了脸。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耷拉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叔公庄成志却忽然轻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他那双浑浊的三角眼,他双手扶着椅子扶手,缓缓抬起头,看向大太太,慢条斯理地说道:“侄媳妇此言差矣……”
庄成志由于年纪老迈,声音嘶哑又有些微颤,可是却镇定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不错,我们是分了家,按理说,你们这一房的家务事,我们不应该插手……”说着,他双手在扶手上一撑,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二姨太太连忙上去,搀扶住他,微笑着说:“叔公,您可是我们庄氏一族的族长,您老一定要帮我们庄家子孙说句公道话,不要让一些歹毒之人仗着老爷的遗言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
庄成志伸手示意她放心,他在二姨太太的搀扶下走到大太太的面前。大太太后退一步,微微低下头,表示尊重。
“我那个侄子是留下了这种遗言没错,我相信,他当时一定是全心全意相信着侄媳妇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人心易变,现在的庄华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庄华英了!”
大太太皱起眉头,冷声道:“叔公何出此言?”
庄成志看了她一眼,“哪有人不愿意将自己的家业传给子孙的?你现在迟迟不肯交出茶行,交出当家一位,我四侄儿如果还在世,第一个反对的,肯定就是他!”
庄成志停了停,喘息了几次,又继续说道:“遗言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四侄儿死了,我们身为他的同宗,决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虽然分了家,可是我们并不是觊觎你们这一房的财产,只不过是为你们主持公道,这正是我们宗亲所要做的事!”
“不错,叔公说的对!宗族的存在本来就是这个作用,分家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眼红你们这一房的钱财,怎么就不能为他们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了!”有叔公族长这么一番话,其余的宗亲们又重新活跃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义正言辞地指责大太太。
大太太身处人群中,渐渐变了脸色。
叔公庄成志又道:“侄媳妇硬是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看向大太太,笑道:“只要你们这一房自我四侄儿这一代开始,从庄家族谱上除名,也就和我们庄家宗族没有关系了,我们也没有权利来插手你们家的事了!”
话音刚落,二姨太太就指着大太太叫起来:“江华英,你敢!你如果真敢这么做,只怕老爷会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
背弃了宗族,等于背弃了祖宗,之后子子孙孙都会抬不起头来,成为世人的笑柄,从族谱上除名,更等于成了无根的浮萍,即便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大太太再怎么强硬,也不敢做出如此决定!
一时间,大太太只觉的背脊上凉飕飕的,心忽的加快了速度。
二姨太太看着她的急变的脸色,心中冷笑,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叔公这一番话刚好命中她的要害!
月娘离大太太最近,见到太太脸色不对,担心她的身体连忙上前搀扶住她。秦天在一旁干着急,可这次不比上次,这次胡大人,宗亲都在这里,如果她贸然上去,不但帮不了太太,只怕刚一出声,便会被打出去,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大太太得了月娘的助力,站稳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看向庄成志诚恳地说:“叔公,不是我不愿意将家主之位交出来,而是现在不管是信川还是信忠,都不具备成为当家人的资格,茶行上下一千多口人,稍有差错,后果难料。我岂能拿老爷一生的心血,拿庄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运玩笑?叔公可知道,信川和信忠做了何事?”
本来大太太不想将假茶一事拿出来说事,毕竟宗亲对他们这一房的嫉妒眼红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说出来后果难料,可是事到如今,再不说出理由来,真怕会被他们强逼着交出当家之位。
可没想到,大太太话还没说完,叔公伸手制止了她,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这件事,秀梅已经和我说过了。”
大太太惊诧地看着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得意洋洋地白了她一眼,
叔公继续用他那种嘶哑的声音说道:“信川毕竟年纪还轻,怎么可能不做事?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听说,你已经打了他们二十大板,也没有将此事送交官府,说明你也已经原谅了他们,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题?信川经过此次教训,以后做事就会老道了!”说着,庄成志转身看向正位上的胡大人,作揖道:“大人,小人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胡大人仰头长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慢慢踱向前,一边说:“老叔公说得再对也没有了,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在大太太面前停下脚步,看向大太太一本正经地说:“大太太,此事本州还有备案,如果大太太实在不愿意原谅庄家二公子,本官也会依法办事,凡是涉案者,绝不姑息,绝不会讲半丝情面!大太太是否想要这样呢?”
大太太看着胡大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摆名是威胁,如果真将假茶一事上至官府,官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抄盛世,就算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他们盛世只怕会从此一蹶不振!
大太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她紧紧地抓住月娘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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