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紫垣城也寂静下来，昭纯宫的正殿透出些许昏黄的烛火，窗棂上伏着几只粉娥，似乎要破窗扑火，殿内燃着百合香，甚是清幽。韵贵嫔斜靠在榻上绣着方丝帕，身边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安静的能听到喘息声。

“姐姐这里好悠闲啊，妹妹过来叨扰了。”人还没有进门，远远的就传来嬉笑声，一掀帘子，就看到文贵嫔俏生生的站在那，慧妃则抿嘴一笑：“这丫头发癫，说是一个人无趣的紧，非拉着我来你这找点乐子。”

韵贵嫔笑着戳了下文贵嫔的额头：“你这丫头又惦记上我这的什么玩意了，上次要走了我一方紫袍玉带砚，害的我好一通心疼。”

“姐姐说的什么话，可冤死妹妹我了，你看，妹妹我专程拿了姐姐最爱的五云毛尖和菊花佛手酥呢。”文贵嫔一扬手中的食盒：“琦袖，去烧点热水来，让姐姐尝尝我这极品毛尖。今儿个，皇上左右是不会过来了，咱们就来个黑白对弈打发时间。”

“你这丫头，皇上不去你那，怎知不会来韵妹妹这儿。”慧妃亦嗔亦怒笑道。

韵贵嫔只是低声一笑：“文妹妹说的不错，皇上今儿个不会过来了。”

慧妃一惊，已有些愁上眉头：“怎么，皇上有阵子没去文丫头那了，怎么你这也……”

韵贵嫔的手指一圈圈缠上青丝：“皇上的恩宠一向都很稀薄，这会子应该在凤翔宫。”

“也不知凤翔宫那位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迷得皇上夜夜都……，表姐，你好歹也是王府旧人，跟了皇上许多年，怎么也……”文贵嫔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慧妃捂上：“丫头慎言，当心隔墙有耳。王府旧人又如何，色衰而爱驰，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

“那照这么说，皇上对玉淑妃应该就是真正的宠爱有加了。”文贵嫔问道。

“玉淑妃陪伴皇上多年，自然有些真情。皇上真正爱的，应该就是那位林小姐，现在的雅王妃了。”慧妃说完，眼中有瞬间的失神，当日在王府见到暄姸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样的女子，是值得让世间两个最优秀的男子念念不忘。

“嘘，表姐慎言，太后很是忌讳这件事情的。”文贵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合宫上下，唯有表姐当的起这个慧字，难为表姐看的如此透彻。”

这是韵贵嫔已经掩住了嘴巴：“姐姐，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文贵嫔和慧妃同时点了点头，慧妃言道：“我一直在想，那样的女子，若是进了宫，该是怎样，怕是也躲不过独自枯坐床头的日子。毕竟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专宠。”

“好了好了，表姐，别说这些了，怪闷的，皇上不来，日子不一样得过吗，咱们自个找乐子。下棋，输了的，就吟一首与茶有关的诗词以示惩戒，记住，一炷香的功夫。”

“嗯，极好极好，如此长夜可过也。”韵贵嫔拍手称快。

随着慧妃最后一个黑子的落下，文贵嫔的脸皱了起来：“怎么又是我啊。”

慧妃燃上一炷香，笑道：“看你的脸皱的，多难看啊，香已燃好，丫头开始。琦袖，取笔墨纸砚来。”文贵嫔托腮沉思，韵贵嫔看着好笑，索性泡了一壶毛尖耐心品着：“汤色清绿明亮，香气鲜高，滋味鲜醇；叶底芽壮、嫩绿匀整。果然是极品毛尖。”韵贵嫔由衷的赞叹道，慧妃也笑了：“看来丫头果然有些好玩意啊，改日一定要去她宫里瞧瞧才行呢。”

文贵嫔似乎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陡然眼睛一亮，提笔书写：“成了，姐姐们来看。”

“萃取两潭水，煎烹五云茶，诗题何家雪，妙着灵山泉”。

“妙极妙极，果然当得这个文字啊。”二人相视一笑。

“我们就以诗会友了。”慧妃上前一步，提笔挥毫：

“世外五云此处，诗云流泉两潭，寨间乃是何家，灵山清香嫩芽”

“既然姐妹们都有佳作，那我也来凑个趣。”韵贵嫔近前写下：

“一泉两潭融古雅，三山五云值千金，小酌几许清灵山，品饮数盏香何家。”

三个人在殿内下棋吟诗品茶，兴致正浓之时，窗外响起一男子的声音：“诸位如此雅兴，可否让朕也来凑个趣啊。”说罢，清扬掀开帘子看着三人。三人大惊之下，齐齐跪拜。

清扬笑着坐下看着慧妃和文贵嫔：“朕就奇怪，怎么你们表姐妹两都不在宫里，想着定是在这，朕就过来了，你们还真有趣的紧，容朕也来凑一首，如何。都别拘着了，坐，别朕来了就没趣了。”

三人也都是落落大方之人，依言坐下，清扬拿起刚刚三人写下的诗：“朕刚才在窗外听了会儿，朕也来做一首，慧儿，你去燃香。”

清扬心中浮现一个清寒的身影，愣了愣，提笔写道：

“茶凝绿水梅凝香，煎雪不语春意长，问君哪得清如许，五云茗泉嫩蕊黄。”

追月之夜，秋霜在月下布满开封府斑驳的城墙，金菊的芬芳气味充溢城中每个角落，绚烂各色的菊花和火红的枫叶，翠碧的蕉叶，相映成辉。天空如池水般清碧，略有些柔和似絮，轻匀如绢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皓月冉冉升起，清寒的光洒在那一小潭池水里，微微有些凉意。芭蕉粗狂潇洒的挺立着，衬得的蕉叶格外的玲珑翠绿。看着如此美景，暄姸平日里那些旧日难以开解的情结，也多半释怀了。

“公子，小姐，奴婢今日特地在城中买了些特色吃食，还有这些河灯。”祉岚和茗烟点燃河灯放入池中，映的池水光彩绚烂。而祉岚在燃放河灯之时，双手合十，默默地念了几句，暄姸仔细听了半响，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公子，小姐，这开封府的特色吃食还真不少呢，有小笼包子，清汤东坡肉，三鲜莲花酥，菊花火锅，羊肉炕馍，花生糕……”茗烟掰着指头絮絮叨叨个不停。

“行了行了，看看这一桌子吃食也知道不少，你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清雅笑着打断茗烟的话。

茗烟捻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却不吃，若有所思。清雅看见这副情景笑了起来：“你们看，看他那个样子，思春似乎不应该是这个季节啊，说，你这小厮看上谁家的姑娘了，主子我替你做主就是。”而祉岚应景的掐下一朵红色的菊花悄悄插到茗烟发髻中，众人看到他这模样，笑的前仰后合，却无人提醒于他，茗烟自然不明就里，顿时面红耳赤，急急辩白却又不说不出话来。暄姸笑着拍打了祉岚几下，说道：“你这丫头，还不快去扯下来，想要笑死我们。”不等祉岚上前，茗烟已然明白过来，摸到了那朵菊花，却正色道：“博主子一笑，就算插上一头，奴才也认了。”

“公子，咱们追月节之后，要去何处呢。”茗烟从发髻中扯下菊花，扔还给祉岚，祉岚气急，转头不再理他。

清雅神秘一笑：“寒冬之际，自然是要赏梅了。咱们去一赏唐梅风采。”

“唐梅，在哪。”祉岚和茗烟不明就里的问道。

暄姸思量了会儿：“茗烟，祉岚，吩咐下去，转道去浙江超山大明堂。”

清雅顿时愣住，满面沮丧：“暄姸，很无趣的。”

茗烟和祉岚依然面面相觑。

清雅无奈地说道：“大明堂中有一株唐梅，每到花开，疏枝横空，暗香浮动，实是不容错过的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