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相思为谁立中宵
一个时辰之后，云隐月从锦瑟宫中走出，便看见云意然孑然而立的背影，一片的清澈明净。
仿似感觉到什么，回转身，来不及掩饰眼中的矛盾，云意然清雅一笑，仿佛高洁的白莲，淡雅出尘，却更像雪中寒梅，一任群芳妒。
“你无须愧疚，也无须挣扎，当年之事，早已随风而去，这些年我也早已学会看淡一切，所以有些事莫再提起，我无情不想听到过往的恩怨。”
其实她可以不用说这番话，只是，这人一身天蓝色衣着，仿佛可以融于天际，化为空中的流云。不知为何，那独立的身姿，如若稍不留意，仿佛总有一天会翩然离去，纵然他们此刻毫无相干，纵然她不是多事之人。
“决定了吗？”抛开一切，迎着云隐月的视线，云意然坦然开口道。
“我最后问你一遍，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你可愿成为云倾月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清浅一笑，那淡泊而又疏远的笑意，不言自明。
“她对我只是种依赖，从小到大的依赖，错把依赖当成了爱恋，倾月一直很有主见，只是或许与郁音相伴成长，对于男女之事失了方向。远离了我，她或许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你们姐妹俩本应该翱翔于空中，远离红尘俗世纷扰，但偏偏世事弄人，困于剪不断的恩怨情仇之中。”云意然望向无边的天空，那广褒的天地才适合她们，双月的璀璨，本该与日同辉，只是，他真的不想看到是谁的繁华湮没了谁的风华。
“本来我可以娶了云倾月，将来还可将她托付于你，如今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那么……”云隐月坚定了神色，望向云意然，几欲开口，却被云意然飘然的话语阻道。
“昨夜，风弄影在轻云宫外站了一夜。”见云隐月无关己事的模样，云意然知道多说也是枉然，便不再纠缠这事，提起另一件关乎天下的大事，“御宇令已经落在乐訾熠手中。”
丽眸微动，云隐月反问道：“凌风吟可有什么行动？”
“起先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后我也未曾知晓，此人，我看不透。”
“果然深藏不露，胸有成竹。”这一点，跟风凌天何其相似，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天将契机交由谁，无从定论，要不然，风凌天也不会为她挡下那一剑，她也不会卷入争权夺利之中。
抬手，云隐月习惯性地想要敲打左手，却忽然发现，她手中的玉笛早已断裂，埋葬冰天雪地，彷如现在的她，孱弱的身体，终将有一天会埋骨，只是不知以后会葬在何处。
“你觉得晓雾阁……”
看着那双眼眸倏然而过的黯然，云意然出声道：“还有第三关，不要轻易做决定，不过，只要你不会后悔，只要你认定的事，我……不会反对。”
“是吗？既然有你这句话，我也无须顾虑了，希望你记住今日的承诺。”
两人并肩而立，走出了锦瑟宫，身后，锦瑟阁中，悄悄移出一道丽影，一身白衣，满面泪痕，想要留住那道无情绝决的白衣，却又不得不停驻了脚步，仿佛面前横亘着一道难以跨越的界限。
两人踱步离开，自然感觉到身后那道紧紧追随的视线，只是谁也不曾回头，谁也不曾开口。
向东而行，路上宫人，三三两两，已经忙碌开了。不论侍卫、内侍、侍女，无不驻足观望，为这如神般的天蓝色男子和如仙般的白衣男子失神。两人并肩而行，意态从容，透着一股天生的高贵之气，清雅淡然，如水如莲，如月如兰。
“还有第三关，你如何安排？”没有理会众人的非议，云隐月问着自己关心的事情。
“在揽月亭举行，我弹琴，倾月……”云意然话未说完，便见前方飘忽而来一道天蓝色身影，于是停下了话题。
楚遥未曾行礼便道：“世子，舒先生带话，公主身体未愈，风寒仍在，怕是不能跳舞。”
云意然看了眼云隐月，微微苦笑：“昨日见倾月谈笑如常，我又心牵玉佩一事，便忘记询问今日第三关之事，是我大意了。”
“非云倾月不可？”云隐月问道，既然举办国宴，如此隆重，以云意然的心思，应该想到各种情况，也应该有后备之策。
云意然心下微喜，知道隐月还是关心倾月，当下解释道：“若是倾月，自然最好，总该让她先行见过众人，也好有个准备。况且，倾月虽然名声在外，但众人未曾得见，乘此机会，也可以让众人见识一番。虽则设置三关是为倾月选婿，但也该让他们了解倾月，这样不至于互不相知。”
云意然考虑的确在情在理，只是云倾月终究还是不能出席，云隐月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其实，倾月现身第三关的用意并不仅仅在于此，而是有所需要，是想看看众人丹青笔墨如何。既然倾月身体有恙，唯今之计，我想到……芝兰殿一趟。”
安静到被人忽视的楚遥，微微侧目，无情公子不是已经退出，为何世子还要告知相关事项，而且还知无不言。
“芝兰殿？”云隐月丽眸一转，忽然明白，“你要请乐倩妍一舞？”
云意然本不想告诉云隐月，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挑明，他也不好隐瞒：“我知道你与乐訾熠有隙，只是，撇开一切，若论舞技，倩妍公主素有‘天外飞仙’之称，如今只能请她一助。”
“即便我与乐訾熠没有关系，可你该知道，这个人情该是不好相欠的。”云隐月开门见山剖开利害关系，“乐訾熠带着乐倩妍而来，其意图本就不单纯。”
云意然并无忧虑之色道：“是笼络人心也无妨。”
“原来你知道。”云隐月双眸一眯，仿佛想知道云意然意欲何为。
“其实，我只想知道，众人眼中的倾月到底是何模样，是何分量，我才放心将倾月交托他们中的一人。父王与我不想借倾月来拉拢人心，而以后的轻羽国，也无需如此。因而，即便我知道乐訾熠的意图，也不担心他的意图会对轻羽国有怎样的影响。”
“原来如此。”轻羽国也的确不需要，云倾月以后继承大统，那么，这些谋算，只要交给她的夫婿操心即可。
见云隐月没有反对的意思，云意然才道：“外面风雪大，楚遥，你先将无情护送回轻云宫，顺便将‘绝音’取来，送到揽月亭。”
楚遥走到云隐月身边，然而云隐月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件事还是我出面吧，我不想欠你人情。”半响，云隐月才出口，“楚遥将军，有劳你到轻云宫一趟，在取‘绝音’的同时，向含烟要瓶化瘀膏，顺便，让云逍到芝兰殿找我。”
楚遥看看云意然，看看云隐月，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行事。若是平常，他自然听从世子的命令，但是，无情公子的话又有一定的道理，潜意识里，他的确不希望世子有求于人。
看着云意然蹙眉的样子，云隐月解释道：“云逍曾经救过乐倩妍，若乐倩妍还算明白事理，她应该不会拒绝。”
“我只是担心……”
“放心，我不会在轻羽宫惹事的，我无情还不是冲动莽撞的人，这一点，你放心。”俨然是无情惯有的口气。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云隐月一怔，迎向那双清澈的双眸，心中复杂，冷言道：“云世子，虽然有人想要我死，但还不至于人人废寝忘食，无时不刻想要我的命吧。”
说罢，云隐月背转过身体，向芝兰殿而去，然而，她的心中，却有另有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