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仁兄,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是不是骗子?”万仁走到刘成学的面前,逼问道。
“误会,这只是一时误会。”刘成学倒退了几步,连连辩解。
“误会?我看不只是误会,有人想沽位钓名。我们万仙观里都是一些孤儿寡女,好欺负,所以有人就想通过诋毁人家来抬高自己。”万礼冷冷地说道,这位老三虽然不爱读书,但是脑子一点都不笨。他五岁就在京城混混,从小叫花开始干起,一直干到大乞丐,十来年的摸爬滚打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社会阅历,是人是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的是一场误会,骗子之说是鄙人先提出来的,此事皆因鄙人而起,鄙人在这里向各位陪不是,请各位不要见怪。”杨慎深深一躬,这一次他真的是说错话了。
“陪不是有个鸟用,我把你全家杀了,再给你陪不是,请你不要见怪。”万义怒道。
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老大把四弟这个文曲星叫出来压阵,以后这状元包的生意就没法做了,万仙观还要背上江湖骗子的恶名。
“小义子,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向人家道歉。”万仁呵斥道,得理饶人,他可不想因为这等小事得罪别人。
“我又没有说错,夺人衣食等于杀人父母,咱们的生意差点被他们给弄黄了,咱们万仙观上下十口,全靠这吃饭...”
“我让你小子说。”万仁一脚踹在二弟的屁股上,详怒道:“还快去把东西搬出来,到点开市了。”
开市了,经过刚才这一番比试,众书生没人再敢多说二话,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候。刘杨二人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并没有买的打算。可是他们自觉理亏,不好意思就这样走掉,也站到了队伍当中。
其实,杨慎自己也觉得挺悔的,人家孤儿寡女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本就不易,自己不该来这跟人家较真。幸好人家的生意没因为自己的鲁莽言论给弄黄,要不然,这断人衣食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这时,三个衙役迈着八字腿,排开众人,来到了小摊前,为首的衙役把佩刀往小摊上一放。
“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
“这是我们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摆摊?”万仁也不是被吓大的,如狼似虎的城管他见多了。
只是,万仁不知道:衙役是城管的威力加强版。
“老子说不能就是不能。”为首的衙役突然抬起一脚,踢在小摊上。小摊被踹倒在地,本来码得好好的状元包,都落到了地上。几个衙役大步上前,如狼入羊群,见到状元包就要踩。万仁怒不可遏,这一个个状元包都是他的心血,都是用心做出来的质优食品。
“你们这帮混蛋,老子跟你们拼了。”万义也是怒极,照着那衙役的大肚子就是一个直踹,直接将其踹翻在地。接着大步上前,一脚压在他的胸口。
说不得,该出手时还得出手。别人怕衙役,光脚的孤儿可不怕。
这些衙役平时欺行霸市惯了的,一般的平头百姓都不敢跟他们说一个不字,这次居然遇上敢硬磕的主,顿时火冒三丈:老子横行乡里血肉百姓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子的毛还没长齐呢,现在居然敢暴力抗法,真反了天了!
这两名衙役抽刀就要砍人,突然一团白雾迎面飞来,他们躲闪不及,纷纷中招。正当他们抬手要抹眼的时候,头上分别中了一记闷棍,脑袋一晕就瘫倒在地。
“打架?老子奉陪。”万礼左手抓面粉,右手高举擀面杖,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
“袭击公差就是杀官造反,你们这是要造反。”被万义踹在脚下的衙役头子见手下败阵,这会儿光靠横是不行的,关键时候还得要狐假虎威。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们敢断我们活路,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万仁恶狠狠地瞪了那衙役头子一眼,低头捡起落在地上的状元包。
“你们未到衙门报备课税就私自开业,这就是犯了王法,我们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征税。你们不但抗税,还袭击公差,罪大恶极。”
“据大明律,凡嫁娶丧祭之物,自织布帛、农器、食物及既税之物,车船运自己的物品,以及鱼、蔬、杂果非市贩者皆可免税。我们所售的状元包,是自制食物,所以免税。”万智争辩道,他可是把大明律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位差爷,请问你在哪个衙门当差?”杨慎眼看着这里就要上演杀官造反的戏码,不出面调解是不行的了。
“我们是顺天府尹张大人的手下。”衙役的口气又壮了几分。
“狗仗人势!顺天府尹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皇帝的钦差,也不能砸老子的铺子,今个儿如果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你们休想离开。”万义脚下用力,那衙役痛得冷汗直冒,肋骨差点没断几根。
“张大人也算是一位干员,怎么手下还有你们这帮恶犬。哎,任你官清如水,怎敌吏滑如油。”杨慎连连摇头,读万卷书还真不如行半里路,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杨慎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随父抵京多年,京中高官都见过几面。素有明公之誉的张泰张大人手下尚有这等欺压良善的恶犬,那些贪官昏官的手下,岂不都是豺狼虎豹?
“你小子又是什么人,敢这样编排我家大人?”衙役怒道,向来是他们骂人,没人敢骂他们的。
“哼,本公子姓刘名成学,当朝首辅是我爷爷。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如果不想被参,就管好手底下的狗腿子。”刘成学小胸一挺,抢失报出自家名号。而他爷爷就是朝廷头号重臣刘首辅,参谁谁的乌纱就丢。
“原来是刘家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衙役们顿时转性,恶犬摇身一变成了哈巴狗。
“你们是该死,还不快帮人家收拾东西?”刘成学暗暗得意,刚才还欠着万仙观一个人情,现在终于还上了。
“刘公子,我们,我们起不来...”衙役连连叫苦。
刘成学这才想起原来这些衙役已经被人家制服,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三个毛头小子踩在脚下动弹不得,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可笑,旁边的书生们都掩嘴偷笑。
“各位大哥,能否卖在下一个面子,先让他们起来。”刘成学向万义说道,他也不希望把此事闹大。
“不行,这帮孙子坏了我们万仙观的生意,要么马上赔钱,要么绑去见官。”万义可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脚下又加了几分力,这可苦了脚下那名衙役,痛得他直哼哼。
“小义子,放人。”万仁已经把地上的面包捡完,码好放在货架上。不过这些面包的包装纸上都沾上了泥土,卖相全无。
“老大,不能放啊,咱们的状元包都卖不了了,这损失得由这几个龟孙来赔。”万义还是不放人。
“叫你放你就放,别罗嗦。”万仁白了二弟一眼,一脸歉意地向各位顾客说道:“各位,实在是抱歉,今天万仙观出了点小事,生意不开了。这架子上的状元包不能卖了,如果各位不嫌弃,请尽管拿。”
“老大,不能啊,那咱们岂不是白白地赔钱。”万礼也不服气。
“这位兄弟,这些状元包只是脏了纸包,里面没脏,我们不嫌弃,还是原价卖。”一个顾客也看不过眼,劝道。
“我们万仙观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脏了的东西不卖,过夜的东西不卖。如果各位愿意等,我们可以重做。”万仁斩钉截铁地说着,对各位兄弟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磨面。”
老大发话了,万义万礼万智只好把脚下的衙役放了,跟着回观忙活去了。杨慎看着万氏五兄弟的背景,低头沉思了一会,从兜里数出一百个铜钱,然后从货架上取了两个沾泥最多的状元包,一言不发地走了。
有人带头,众人也是有样学样,放下钱拿起东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