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的日军在林径上出现,像衰人们以往经验中的一样,他们拉的是三角队形,轻装步兵在前方搜索,一组轻机枪和一组掷弹筒在后边掩护。巴丹只能看到第一个轻装组,另外的支援兵都在林中和黑夜里,衰人看不见他们就像他们看不见衰人们一样。
九年前巴丹进入军校,七年前开始从军,除去巴丹、黑龙和麻留,粗人们都参加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败战无数却屡屡逃生,逃到后来他们很愤怒,战略战术中国人是日本人的祖宗咱不说,对方步兵战术的僵化死板一根筋像是得了山炮的亲传。一万年不变的三角队形在山林和黑夜中居然照用,火力兵力都被分散,打过半年仗的兵都会说他们找死。
但败的仍然是这些衰人。直败到有一天,巴丹只好想,是不是部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中国人的聪明真的对不过日本人的钢铁?
几个排头的日本兵在狭窄的山路羊肠小径上仍坚持着三角队形,困扰衰人们的山林和黑夜同样在困扰他们,枯草缠住了脚,在树枝上碰出了响动,全部诸如此类的狂奔。远处的日军被黑夜遮没在枝丛里,他们的支援火力只能呈现为模糊的影子。借着日军的火把,巴丹的注意力被排头日军刺刀尖上滴下的鲜血吸引,那显然来自某个落后不愿继续被日军劫持的女同胞。
巴丹脱离黑龙的拉扯,定下身,凝目看着混乱的战场,进入日军包围的女同胞在激烈反抗。远处。一名女同胞被日军压在身下不停的挣扎,双手胡乱的挥舞,但这并不能阻止日军的继续,猥琐的脸上浮现兴奋、淫荡的笑容,笑容持续的时间很短,突然僵直,日军回过头去,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女同胞在浑身颤栗,手里的石块继续高举准备随时落下,她的警告并没有引起日军的愧疚,流着鲜血的脸由兴奋马上变为狰狞,抓起身边的刺刀豪不犹豫的捅进她的身体,并在不停的搅动,石块缓缓的从她手中掉落,那是她想继续一击却无力的掉落,对日寇怒目的同时,转身对地上的同胞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微笑却由于痛苦而变的扭曲。*
她倒了下去,愤怒的表情里看得出她很不甘,她没有用全力把日军杀死,没有救下自己的姐妹,不知道他们曾是什么关系,或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或是从不曾相识,但这危险一刻,在凶穷极恶的鬼子面前,她举起了并不粗糙的双手,而用枪用到长出老茧的粗糙双手,却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地上的女同胞见姐妹惨死,爆发出中国女人特有的惊人勇气,一头死死撞向鬼子不在分开,牙齿和双手作为武器在鬼子身上嘶咬。鬼子一面哀号一面倒退着,他不明白女人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同僚把两把枪刺刺入女人的身体,女人的身体被挑在了空中,女人没有挣扎,仿佛痛苦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只是用一双眼睛幽怨的看着衰人的方向,如同两把利剑在刺激着衰人脆弱的心。
衰人们还在发愣,巴丹脸上溅上一滴湿润。巴丹反射似的抹了一把,不是雨水,冬天也不可能有雨水。是唾沫,不知道老赶是想吐这些衰人,还是在吐唾液,他并不高大的身影从这一群呆若木鸡的家伙中间跑过冲向鬼子,而巴丹脸上的唾液,在脸上火辣辣的燃烧。
鬼子已经发现冲向他们的黑影,开始举枪,麻留一跃而起,把老赶扑倒在地。“老不死的,你不想活了。”麻留愤愤的骂着,老赶也不回应,面无表情,他想继续爬起身,被麻留一拳打趴在地。
枪响了,是巴丹的枪响了,一个鬼子倒在地上,枪声起到很好的效果,鬼子马上全部趴在地上停止了追赶,衰人们也各自隐蔽起来,和鬼子对射。
鬼子被衰人吸引,女人们得以继续奔向他们的安全。衰人们就惨了,鬼子的机枪、小炮一起向这边开火。衰人躲在树后,石头后不敢抬头。
“完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山炮开始叹气。
黑龙咬着牙:“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怎么拉,你敢出去?”巴丹继续他的刻薄。
“野兽已经呲牙了,一群衰人,撕掉你们的遮羞布。”迹哥继续他的幸灾乐祸,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改不掉他的本性,打击别人,是他最大的快乐。
迹哥的话到是提醒了巴丹,女人们已经跑到他们的安全不见了踪影,是该逃了,要活着,只有活着才可以让敌人敬畏,只有活着,才可以继续和敌人战斗下去,巴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活着的目标竟然可以改变。
巴丹从怀里掏出缴获日军的甜瓜手雷,示意大家和他一起丢手雷。一个的身影却从斜刺里向巴丹撞来,巴丹措不及防,半跪在一块岩石后的身体被黑影撞的仰面跌倒,忽然间,巴丹闻到硝烟的味道里搀杂着淡淡的香气。
岩石本来面积不大,刚好隐蔽巴丹的身体,被黑影一撞,两人全部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军人的敏捷和逃生的本能巴丹抱着黑影迅速翻滚,滚到岩石后。“你姥姥.....”巴丹张口便骂,转而感觉不对,凝目细看:“是你?”
巴丹惊诧的看着面前洁净的美丽,“怎么没和同伴一起跑?”巴丹问道。
“跑了,又回来了。”美丽的声音清脆中带着沙哑。
黑暗里巴丹看不清她的表情,淡淡的挖苦道:“回来干嘛,送死?”巴丹继续他的尖酸。
麻留酸溜溜的接口:“想和你死一起嘛,做对苦命鸳鸯。”
洁净的美丽到是不理会巴丹的尖酸和麻留的嘲讽,“不想让你们死才回来,我带你们摆脱鬼子。”
巴丹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想到洁净的美丽的话到是有道理,她是本地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也许在她的带领下更有希望。
巴丹拣起掉在地的手雷扔了出去,衰人纷纷效仿,借着爆炸的硝烟和夜幕的掩护,巴丹抓起美丽的胳膊同时对衰人们大喊,“扯乎!溜那路?蘑菇!”巴丹学着从黑龙和麻留那里学来的黑话。
山炮不解?“啥玩意?”
麻留在翻译。“母亲?往那跑。”
黑龙纠正。“母亲行话叫蘑头。”
“哒哒哒”歪把子的枪声打断几人的死贫,几个勇敢的日军从硝烟和夜幕里冲出,巴丹把洁净的美丽甩给迹哥,单膝跪地,准备举枪射击。
可惜他忘了换弹夹,枪里已经没子弹了。巴丹两眼一闭:完了,这番是死定了。但黑龙和山炮、麻留、毛楞冲着几把对他戳过来的刺刀撞了过去,黑龙的枪刺挑翻两个,山炮拿枪托敲倒了一个,第四个生得像猴子却以一种相扑的姿势扑了过去,被麻留一横膀子给横掀在地上,毛楞扑过去拿枪托狠敲。
巴丹终于有空迅速换上弹夹开始射击,直到打完三八枪弹仓里少得可怜的五发子弹。短暂的狙击,迹哥和老赶带着美丽已经跑出200多米,巴丹等人随后追上。
“蘑菇往那跑?”麻留问。
“跟着我。”美丽回答。随即一怔,“我不叫蘑菇,我叫卫雅。”
麻留卖弄他只会说不会写的文采,“是文雅的雅?”
“是淡雅的雅了。”小雅答。
麻留用他从小学的恬不知耻继续恭维。“淡雅的雅好,听起来就舒服。”
巴丹无奈的摇头,麻留不不懂他不奇怪,但小雅不明白还是真不知道,淡雅的雅,和文雅的雅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