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折戟沉沙
作者:萧妃夜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14

陈鸣的阻止显然没什么效果,韩家麟的亲卫们并不听他解释,推开陈鸣向战刀冲来。

战刀边躲闪边大叫。“宪兵团谁是军事主官?”

战刀的大呼小叫提醒了粗人们,于是粗人们一轰而上把战刀簇拥在中间,和督导大人的亲卫对峙起来。

现在最忙的是陈鸣了,做着双方的和事老,人越聚越多,但都站在战刀的这一边,战刀乐了。“姥姥的,杂牌军打仗火力不行,打群架够了。”

韩家麟并没有想打群架,一声枪响过后,战刀身前的一名战士倒了下去,韩家麟触目不惊潇洒万分的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不把老子当盘菜吗?苍蝇虽小也是肉,阻挠公务,这就是下场。”

粗人和杂牌们都呆了,楞了,看着韩家麟亲卫们举起的枪口,把目光全部投向战刀。战刀也瞪大眼睛看着倒下士兵的尸体,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督导大员对自己的士兵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韩家麟,你想做什么?”战刀对韩家麟怒目而视。

“不做什么,只是行使我督导的权利,聚众闹事,临阵抗命,死有余辜。”

“你姥姥的,有本事对我来,杀害自己的同僚,你猪狗不如。”战刀分开众人,走到韩家麟面前,挥拳要打。

韩家麟枪口顶在战刀脑袋上,“唐团长,想试试我的忍耐力吗?”

阵地里传来一片拉枪栓声,陈鸣忙躲到一边。督导大人的忍耐力还有,粗人和炮灰们看着同僚的尸体,忍耐已经消失了,一时间气氛骤然紧张,火拼一触即发。

战刀怒视着韩家麟,韩家麟也毫不回避的注视着他。粗人和炮灰们瞪着那一对儿,他们现在很像活宝,一个新来的督导、一个老资格的团长、尽管韩家麟是紧绷着脸,战刀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脸上也全无笑意。

战前火拼,这是兵家大忌。战刀轻轻把韩家麟的枪口拿开,又对粗人和炮灰们摆摆手,意思是把枪放下,粗人们不甘心的放下枪。“韩督导,大战在即,我不和你计较,不要难为我的弟兄,怎么处置我随便你。”

韩家麟笑了。“这样才对吗?手足相残,你也不想,放心,我不会难为你,暂时委屈你,小蚌埠反击成功,我自会把你送到总司令身边,至于怎么处理,不与我相干。”

战刀被韩家麟的亲卫们押了下去。看着战刀落寂的背影,粗人和炮灰们都在沉默,刚过去的这场仗跟刚过去的很多仗一样,让炮灰们只有沉默。

作为胜利者的韩家麟马上来了精神,趾高气扬的对着炮灰们大吼道:“刚才的事我不予追究,从现在开始,马上积极备战,准备明天凌晨的反击。”

硝烟已经散去,夜幕又一次降临大锅盔阵地,鲁南大地散下一片凄惨的月光。阵地的一角,巴丹、老赶和鲁浩相对而坐,一瓶高粱酒已经剩下半瓶,不胜酒力的鲁浩说话已经有些结巴。“划魂,你也是在东北学生从军的。学生应该有理想,为什么你现在变的如此冷漠。”

巴丹沉默,沉默了良久。“是学生从军,18岁弃笔从戎进了东北讲武堂,做学生的时候想当兵,想报效国家,满脑子勇敢、马革裹尸的理想,当9.18后一路撤退到关内,所有的理想破灭了。当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冲锋号响起,所有人往上冲,我是其中的一个。为了理想和父亲的教诲,我真冲了,迎着炮弹炸出的热气,屁股后莫名其妙地生凉气,我回头一看,冲锋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在战壕里乐。”

鲁浩在笑,看起来他很熟悉那个场景,巴丹没笑,老赶也没笑。

“于是我明白了,第一个冲锋的都是傻瓜,第二个冲锋的是白痴,可总要有人冲,于是、作为排长的我指挥别人冲,指挥的多了,送死的人也多了,可我不明白死了的同僚为什么死了,别人死也许会有个名目,可我们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丢掉了自己可怜的小命,后来我明白了,自己只是军阀手里争地盘的私人工具,于是我不在指挥别人去送死,自己也不去送死,军人这个职业也成了我活命的手段,于是我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直到小蚌埠我所在的部队打响抗击日寇的第一枪,然后是大锅盔阵地我们的团长,团长带头冲锋,这是我第一次见的。”

鲁浩和老赶赞赏的点点头,巴丹知道,那不是对他的赞赏,那是对战刀的赞赏。“是啊,团长是个好人,而且是称职的军人,加入宪兵团之前,我和你相同的想法,失去了理想和希望,被日军俘虏后,我几次想自杀了事,都被同僚们阻止了,加入宪兵团,我才找到我的价值,团长的所做所为让我的目标开始清晰,”鲁浩如诉如泣的说。

巴丹原以为自己的内心永远是火山冰山的一角,永远也不可喷发,这一刻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对这个自己并不算熟悉、单薄瘦小的坦克驾驶员敞开心扉,旁边还有自己很熟悉的老赶。说出自己的心事,巴丹好象是虚脱了,他愤怒,但很无力。甚至站起来想走的力气都没了。他偷眼瞄了眼坐在两人身边的老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巴丹和鲁浩的诉说,那种若有所思几乎不是态度。

“在想什么?”巴丹对老赶问。

老赶一直在点头,证明他对两人的谈话也深有同感并深以为然,于是脸上出现了深重的忧患,听到巴丹的问话,他沮丧地抬起头,正襟危坐的直了直身子。

老赶说。“我明白,明白你们学生娃的心思,战刀所做的也许就是你们想要的,你们把魂都缚在了战刀身上,战刀失去了指挥权,你们无所适从了,可是......可是我们只要不破灭重新燃起的理想和信念,我们还是和战刀在一样的......不是吗?”

老赶像个从不练功又起高了音的戏子,想蒙混过最苛刻的看客。虽然两人都虚弱得很,但也明白他说的是道理、不是事实,事实是失去了战刀的指挥宪兵团很可能全军覆灭,而督导大人也在全心全意的让炮灰们全军覆灭。

于是两人只好像个哄下后台的戏子一样看着老赶的老脸,他也从眼角的余光看下面无表情的巴丹、和满面微红若有所思的鲁浩。看着两人那阴阴阳阳的脸色,老家伙一脸便秘神情。

巴丹不想在去打击老赶那脆弱的神经,虽然他知道督导大人清除的对象是杂牌而不是桂系出身的老赶和自己,他拍拍老赶的肩膀。“老不死的,我会铭记你的话的,但不会只自己苟活,别忘了与我们同生共死的兄弟。”

“不会忘,肯定不会忘。……我就一直在寻思,我就寻思战刀他哪错了,为啥督导大人一来就弄出这么多事,我也一直撸劲想顺来着……”老头子猛然激愤起来,“可我真不知道他哪错了!……”

鲁浩道:“任何人都不知道团长哪错了,但只要督导大人认为他错了。”

老赶坚持着继续说,“我不愿意往坏了想,我不敢想!韩督导真的要把这一团人全部弄死,然后变为桂系的主力?”

已经走出几步的巴丹停了下来,“你不敢想也要想,那可是一千多生命。”

三人继续陷入沉思,垂头丧气地呆在那,甚至已经沮丧到坐着,靠三个人能挽救宪兵团吗?恐怕刚一动作就会已经折戟沉沙,桂系的眼线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