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山寨旁的山坡上,战刀独自一人望着天空出神,新换的五彩服上没了硝烟,没了硝烟的五彩服把他的身躯衬托的有些挺拔,但他的神情有些疲惫,说疲惫不如说疲倦,与这种疲倦相背的是他那明亮的双眼,明亮双眼里,有些发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永远没有人预料到他想什么,一枝花走到他身边也没发现。“大青山长年浓雾,一年中也看不到几次星星?”一枝花也望着天空,手却抚着身边的青草,青草上的露珠纷纷掉落。
战刀在山坡坐下,对一枝花点头笑笑。“小时候我并不喜欢看星星,大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喜欢上星星,小时候比较喜欢看万家灯火,灯火让我觉得温暖,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
一枝花也在战刀身边坐下,神情异样的看着他。“孤单?你父母那?”
战刀有些伤感。“我很小便失去了父母,爷爷带着我四处讨饭。东北的冬天寒冷,对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生存艰难。于是爷爷带着我一路讨到南方。那时候到处是军阀混战,中国一片狼烟。”
“于是你从了军?”一枝花继续问。
“嗯!我们到了广西,爷爷我们快要饿死时候碰到李宗仁,那时候他还是个营长,他救了我,我也跟了他。他不断的升官,我也成了他的亲信,做了宪兵团团长。”战刀狠狠的挠头,他不愿提那段往事。
一枝花叹气。“世道艰难,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伤心往事。”
战刀知道一枝花想说什么,他也不愿意提一枝花的往事。两个人开始沉默,良久战刀才说话。“我听说……”
一枝花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听说什么?”
战刀耷拉着眼皮。“我只是听说……说你立下誓言,谁帮你报仇,你以身相许。”
一枝花又低下头,让头发遮住大半边脸,战刀能肯定那是出于自尊而不是羞涩,她有那种默默承受伤痕的自尊,因为那让战刀心生爱怜,他伸手想撩开她头发看一眼,她不是羞涩或惊恐地搪开,而是坚定地抓住了战刀的手放回原处。
“你愿意帮我报仇吗?”一枝花盯着战刀的眼睛问。
战刀先是讶然,一枝花明显在暗示,他又觉得心里一暖,在他32岁的脑袋里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战刀才幽幽的说:“违抗命令擅自撤退,丢掉部队摔众潜逃,在多个刺杀中央军的嫡系师长,那一条都够把我枪毙了,你不后悔吗?”战刀也问。
“你能做到,我不后悔。”一枝花咬着嘴唇,语气到是坚定。
战刀呆了一会,用强调的语气。“你可别听差了,或许我没被抓回去枪毙,保不准也会死在战场上,你真不后悔?”
“绝不后悔,你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睿智的,我相信你。”
战刀摇头。“不要这么说,其实最聪明的是巴丹,但他凡事不敢担当。”他停顿一下,差开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何俊的情况。”
一枝花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何俊是汤恩伯20军团85军4师师长,中央军的嫡系,我和义父曾刺杀何俊两次,两次都身受重伤,他不但防守严密,而且他的警卫营武器非常精良,他自己也一身武功,我立下那誓言,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巴丹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大家都找疯了,你俩躲在这里。”
从巴丹的神色上,战刀感觉事情不妙。“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日军第五师团坂本支队的一个联队进驻小王庄和徐庄,据情报,随部队进驻的有一个重机枪大队和一个重炮大队。”
战刀无所谓的猛踢巴丹,当然踢的另有含义。“你猪脑袋?紧张什么,日军应该是过路的,对付我们这些虾兵蟹将怎么能用一个联队。”
巴丹躲在一枝花身后,委屈的道。“确实是过路的,但日军的重炮已经对准我们山寨,105重炮在小王庄不动就可以打到山上,浪费几发炮弹,解决了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
这下战刀认真了,急急回临时指挥部。边走边自言自语。“没道理啊,大青山也不是什么兵家重地。”
战刀向山下走,巴丹、一枝花两人在屁股后跟着。
巴丹说的没错,坂本支队竹下联队本是作为临沂作战预备队进驻小王庄,在三木诚恳恳求求下,竹下才决定对三木大队进攻大青山做炮火支援,但不参与步兵的进攻,作为预备队他可能随时开拨,部队竹下是万不敢随便调动的。
三木恳求竹下也是有原因的,经过兴旺岭和新安的惨败,差点上军事法庭,恨大青山土匪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一个大队进攻大青山,而且还有炮火支援,粗人中间弥漫着紧张气氛,草上飞和一枝花对日军进攻的态度,却不以为然。
临时指挥部里,战刀疑惑的看着草上飞。“曹伯伯和妹子如此镇定,一定是已有破敌之策?”
草上飞微笑。“到也没什么破敌之策,几年来官军多次攻山,大青山浓雾和机关每次都让他们无功而返,至于炮火,你跟我来。”
众人跟随草上飞和一枝花来到石屋后一条隐秘密道。草上飞指着密道对战刀道:“这条密道通到我们山寨最外围防线,都是一层石头,三层原木,半米土层筑就,它可以串通我们山寨三条防线,我们山寨人少,这样可倾全寨之力通过密道进入外围,兵力不用分散。外围守不住,也可以通密道进入第二道防线甚至第三道防线,日军的炮没用。”
巴丹、战刀等人苦笑,粗人们来到山寨这么久才知道这个秘密,看来草上飞并不完全相信众人。草上飞也在道歉。“对不住,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你们毕竟是兵,我们是匪,兵匪自古不两立。”
战刀无奈的点头,也不在继续和他客套,他还是担心的说:“虽然三道防线坚固,但也不可大意,大青山的浓雾可阻止普通百姓和官兵不前,但对日本人不算什么,他们可以飞机侦察确定目标,指南针指路引导,原始机关对他们更不算什么,这场恶战不可避免。”
这些因素草上飞和一枝花没想过,他们也想不到,草上飞微笑着看着战刀,手拈胡须。“老夫酷爱三国,诸葛亮智似半妖,被我戏称为妖孽。你就是这么个妖孽,妖是智,孽是逆流激进,老夫我心服口服了。”
战刀恭敬的听着,不过这赞赏让他有些尴尬。粗人们在窃笑,江湖老人忽然变成老学究,让人觉得怪怪的。妖孽俩字虽然是赞赏,终究不那么好听。巴丹却听出一丝隐意。老头看来要不问世事,放心的撒手了。
进入密道来到防线,草上飞并没有夸口,三道防线的暗堡不但非常坚固,而且暗道四通八达,暗道里基本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利位置。
利用掌握的战斗经验,战刀和巴丹对暗堡位置重新做了调整加固和隐蔽,防线上多了些射击孔,清理了射界,梦想坦克也拿了出来,两挺M240式7.62MM机枪和一挺M2式12.7MM高射机枪从坦克上拆了下来,以补充阵地火力,坦克上只留了一挺M240并列机枪。
粗人们从进入阵地就没消停过,机枪巢已经被加固和隐蔽到即使开火也看不清它的轮廓,老赶把装了土的袋子打出了凹槽,把狙击枪架在上边以便更为精准。麻溜上了树,因为这样更加居高临下。铁汉和毛楞把破烂衣服撕成了土造的挂弹袋,把手榴弹吊在脖子上,他们这样善于冲锋的冲锋手能否快速投出手榴弹,决定了他们的生死,穿着防护服的迹哥笨拙的移动着身体,他要找最隐蔽,最有利,最安全的位置――并不是他们几个,每个人都在做类似的事情,这确实是一帮老兵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