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宁杰巴丹就发现他眼神的忧郁和忧伤,可忧伤和忧郁来自那里,巴丹不知道,他现在反到又些若有所思,他也和自己一样憎恨军队派系林立、军官贪污**,这让巴丹对他另眼相看。
“问题在于布利,如果布利能坚定自己的立场,或许有希望,如果何俊的事由布利通过报纸发表,甚至在美国报纸发表,即使委员长也没办法袒护了。”巴丹盯着宁杰说。
宁杰低头沉思,巴丹说的不无道理。“听说你是奉天讲武堂毕业的?”
巴丹还没来得及回答,战刀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打……打起来了。”
两人竖着耳朵听了下,没听见响枪,也没听见响炮。“谁打起来了?”
战刀就差跳脚了。“布利和山炮。”
巴丹蔑视之极的瞪他一眼。“他们打起来叫我干嘛?”
“没人听懂布利说什么。”
巴丹这才想起只有自己会英语,迅速和战刀冲了回去。山炮和布利的架势着实相当奇怪。布利涨红了脸和山炮面对面的站着。虽然神情不善,却绝无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布利气愤之极的嚷嚷(英语)。“上帝!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拿我东西?”
巴丹忙走上去(英语)。“怎么回事?布利小姐?”
布利鄙视的瞪着巴丹。“目睹不可理喻,并不等于理解不可理喻,你们是小偷吗?”
巴丹把目光转向山炮,山炮忙辩解。“我没偷,我只是想看看她胸前的那个小人,顺手拿了过来。”
山炮把耶酥十字架递到巴丹手上。巴丹狠狠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知道这关系到布利的信仰。山炮也如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到一边。“对不起,布利小姐,他只是好奇。”
巴丹把十字架送到布利手上,布利接过,看眼战刀,战刀装做不见,悠闲的抚着身边的野草,仿佛此事与他无关。“只是好奇看看,有什么大惊小怪?”
布利显然已经气愤之极,她瞪着战刀,手指山炮。“他要和我道歉。”说完,趁山炮不备猛然把他腰间的刺刀抢在手中,刺刀直指山炮的咽喉。
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因为这句话布利说的是流利的汉语。流畅得很,至少比粗人们中的很多家伙要来得纯正。
一声清脆的枪响,布利手中的刺刀脱手而飞,跳弹掠过众人头顶,镶在树上。攀在树上侦察敌情的宁杰手里的步枪枪口冒着青烟。
粗人们又瞠目结舌的瞪着宁杰,能精确计算跳弹的方向,而且不伤及布利手腕,连同战刀在内,全部痴呆呆的看着他。
粗人们从没见过战刀表现出来佩服谁,而现在用一种极丰富的表情和动作向宁杰表示着佩服,宁杰手中的那支中正式也被拿过来研究――这纯粹是技巧而非枪械的原因,战刀没佩服错人,能够把枪用到如此出神入化,在他的枪口下大概在场的十几个人都算白给。
布利轻揉自己发木的手腕。“巴丹先生,我在你的国家听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三八二十三!我想你肯定也听过。现在我明白了,中国的士兵就是一群兵痞、无赖。而你们的长官,也胡作非为,放纵下属。”然后布利指着战刀。“就是他,你们的长官,也像劣质电影里的暴徒?永别了,先生们。我深信在这场战争中你们已经输定,就像坚信我们已经赢定。军人渴望胜利,而和你们在一起,我宁可继续睡日本人的地下室。”
巴丹在她的长篇大论中气结,战斗效率低下,事故层出不穷,上峰归咎于军人的渎职,军人则归咎于派发下来的武器老旧弹药不足。从不遵守规则,又抱怨没有规则,于是大家就有很多原因可以互相归咎,布利说了实话,可没有人喜欢听实话。
巴丹死死盯着布利,他被彻底激怒了,他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就是这些兵痞、无赖救了你,为你受了伤,你口中的暴徒,一夜奔袭上百里,和汽车轮子赛跑。”巴丹也指着战刀。“他不缺勇气,简直是疯狂。勇气不是暴力。”
对巴丹的激愤,布利想都不想的回答。“我相信你们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可军队首先是秩序,然后才是勇气。”
“对待战争唯一的方法是放弃生命,生命都放弃了,谁TM的还在乎秩序。”
布利很快反驳,“一支没有秩序的部队是无法想象的,军纪严明的部队是战无不胜的。山炮没经我的允许动了我的东西,是必须要道歉的。”
“滚你M的军纪严明,军纪严明首先要长官以身作则,你看看中国部队的长官在干什么?大小仗打了上百次,打了七年才中尉……”巴丹激愤之极,他不想和一个外国女人继续抱怨,转身要走开。
他又瞧了眼战刀,摊摊手表示不管了,战刀忙凑上来。“在劝劝她。”
巴丹懊恼的回身。“你去茅坑找块踏脚石给我来亲好啦,总还多点人味的。”
战刀也被巴丹顶的气结。只好转身对布利道:“其实我们都不是军人,我们只是农民,其实我们根本不会打仗,只会拼命,你没生长在这块土地上,你不了解中**人的痛苦,生死只是眨眼的事,今天还在你身边,转眼也许就不在了,我无法对兄弟军纪严明,整个中**队也无法做到军纪严明,这有很多因素。你留下来,是帮我们,是救人。”
山炮气不过了。“别废话,男人无法动手,让花姐凑他个狗娘养的。”
战刀白眼山炮,“副官,告诉她我们是怎么打仗的。”
巴丹转回身:“他M的,你作为记者,那些高级参谋一定常告诉你我们很有优势,那么我告诉你我理解的优势。我们唯一的优势是上峰觉得我们可以牺牲,我们只是数字,从一数到十万,哪怕一百万,多的是。不光上峰,连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牺牲。但如你所见,我们是人,和你同类,当子弹飞来,唯一的保护我们的只是衣服。”
布利有些不屑。“你是在抱怨,你们这些军人习惯抱怨。”
巴丹怨恨之极的瞪着她,猛然转身。“别在让我劝了,让她走好吗?她油盐不进的。”
一直没说话的宁杰悠长的叹气。“让他走好了?他帮不了我们,也不想帮。我们没美国人的飞机坦克航空母舰,也不能怪她这样说话,他了解的是美国大兵,中国人的仗还得我们这帮孙子拿牙啃拿命垫!作为中**人,我习惯了,别再求他!”
战刀并不放弃。“你知道,你离开我们,你我全部要死,何俊不会放过我们,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群士兵,可他们都有拼死的勇气,请相信我。”
布利冷淡的点头。在巴丹眼里,这比她摇头还绝望。
战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是战地记者,目睹了整个徐州战场的战况,你说的都不错,也许你认为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定了,但我们不会,我们是中**人,军人要由勇气和决心决定我们的命运甚至国家的命运。”
战刀停顿了一下,他在观察布利的表情。“我感谢你的正直和正义,你所掌握的材料对我、对日本人、对中**队都很重要,所以你必须接受我们的保护。”
布利忽然哭了起来。“我知道很重要,所以我才不想连累你们,看着你们营养不良破烂不堪的士兵,我只想说,别对徐州会战抱幻想会赢,你们会输。现在、此时、遥远的地方,多少个脑袋还在勾心斗角,除了你们,决策者都三心二意。何俊的材料我已经交给了日本人,受我连累,你们都会死。”
粗人们早已经预料到了,一个女人,怎么经的起鬼子的酷刑,战刀嘿嘿的干笑。“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把你安全送回战区,你一个人的命,比我们全部人值钱。”
布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文化观念的不同也造成人生价值观的不同,粗人们的言行她难接受,她理解不了粗人们的嬉笑怒骂、玩世不恭是看淡生死。同样,她的一些道理和规范粗人们也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