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炮也不失时机的凑到布利近前。“你会说汉语,如果你早说,我会征求你的同意!我向你道歉。”
“没错。我会说汉语,我没说我不会说中国话。是你们自己不用脑子。我是什么?这位年青先生好像总把事情想复杂,在他变为哈姆莱特之前我把话说清楚,我的职业是什么?”
战刀终于乐了,巴丹却是气急了,没好气的回答。“记者!”
“一个美国记者跑到中国只会英语?太逗了!巴丹先生,忘了告诉你,材料交给日本人是我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权利,继续揭露何俊的恶行是我的职业道德,两者并不矛盾,还有,我的意志非常坚定,请不要用你们中国式的怀疑来否定我。”
巴丹气结,而布利还在继续说。“目睹徐州战场的每次战役,我见到从来没有见过的勇气和从来没有过的浪费。是,军人至少要由勇气和决心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我要说,你们的命运由长官保存实力和所得的利益来决定。每个脑袋都在勾心斗角,可你们的生命只有一次……”
所有人都在沉默,布利说的是事实,可中国人不敢说。“太可怕了,你们的士兵用血肉之躯和鬼子搏斗,甚至用手,而你们的长官,却用战士赖以生存的弹药换取金钱,所以我说你们不要对这场战争抱任何幻想,你们一定会输。如果你们还在期待这场战争?当我胡说?”
战刀一直低着头,仿佛被老师训斥的孩子,这时他缓缓抬头。“日本人没侵占你的国土,你不能感受失去家园的痛苦,所以你不了解中国人在想什么,即使全世界认为我们会输,我们自己也不能放弃。也许有人不想活,但没人愿意去死。我们都很浑噩,所以才玩命地要答案,我们打这仗或者不打这仗是一样的?想要个答案。答案不该是死,所以我求你跟我们走,只是救他们活,没什么答案值得付出人命。”
布利缓缓低头。“你很诚实。但别骗我,哪怕她是美国人。你的眼睛很好战,你的部下也很好战,进攻的眼睛。你和别的长官不一样,你的兵对你很重要是?他们对你肯定很重要。我看过你的部下和你争执。你是我见过最爱士兵的军官,因为你什么都没有。”
“我其实不算他们的军官。他们看得起我,他们是我的弟兄。”
布利的眼神又犀利起来。“你和你的弟兄喜欢做别人桌上的筹码?刚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没活过。中了枪,喘着气,最后一口气时,很后悔,不知道为了什么丢掉性命――你发誓?”
粗人们都看着战刀。他在发着呆,然后毫不犹豫的拔出刻着“丰田秀吉”的指挥刀对树猛砍,众人没拦他,布利估计也看出他总做出格的事情,他就这么个出格的人。
把自己搞的筋疲力尽了,战刀才语气悠长的说。“这誓我发不出来,没人想做别人的筹码,可总得有人牺牲。说我们是军人也是谬赞,不过是我们想挣扎出个人形。我也不是战争狂,只是焦虑太过,那总好过没心没肺的醉生梦死。”
他停顿了下,又缓缓的说:“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我们都粘满灰尘,可不妨碍我们做好一点。没人经得起别人的挑剔,您和您的国家也并不是为纯洁和正义来帮助我们,可你来了这,也在做你该做的事,我们也在做该做的事,这就够了。”
布利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不在乎你们中国人说的面子。你们把腰弯得连脸都看不见,可那又怎么样呢,苹果内部烂了,无论表面多么光鲜。”
战刀没理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所有人没人理她,一起抬起沉重的脚步。
战刀还在站着发呆。布利有些迟疑,但还跟着众人迈开脚步,小声的自言自语。“从来没有一只耳朵能被嘴巴真正的说服!”
巴丹苦笑。转身踢了战刀一脚。“走啦!你又赢了。”
可他还是站在那里,于是巴丹飞脚接连踢在他身上。“走啦。”
“你们先走,让我好好想想。”
队伍蜿蜒前行,巴丹回头看下战刀,一个灰头土脸的猴子,如果凭他现在这样,连虱子都不会被说服。他摇摇晃晃地在踏着森林的落叶走着,如同落叶。
巴丹取笑他。“你好像路边的牛矢马溺呢……我们居然把命交给你这么个东西。”
战刀想都不想回答。“我很想把我的命交给你,那是多省心的事啊――只要你别把它用成牛矢马溺。”
巴丹咧了咧嘴,在次气结。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久得好像上辈子,天上掉下个疯子,说着热血的话,挥动着宪兵的袖标,于是大家都疯了,从此再没有一个人正常。
粗人们摇摇晃晃的走在密林里,人走的路粗人们不敢走,一枝花带人前边开出的路也很快被弹回的枝叶掩盖了,什么也没有。
黑龙受伤,山炮成了临时的机枪射手,一边走一边研究捷克式。“就剩八个弹匣了,让我怎么打?也没个枪管子换。哒,哒哒,鬼子听见会说,放屁都结巴。”
迹哥有气无力的说。“下回你扛马克沁来,马克沁多有面子。”
战刀压低了声音厉声怒喝。“闭嘴。这是日军防区。巡逻队随时会出现,想死就继续吵。”
粗人们立刻不再出声了,甚至不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然后噤若寒蝉,紧张的看着四周和一枝花走过的方向。
天空出现鱼肚白时,众人到达老爷岭,等待八路军前来接应的时间,大多数人做的事是一样的,死尸般地往旁边的林子里一钻,往地上躺。
粗人们还没喘过气,战刀又在嚎叫。“起来!起来,两人一组四个方向放哨,轮换休息。”
“我诅咒你祖宗。”巴丹愤愤的起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惹的布利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什么是祖宗。
小莫是一定和巴丹一组的,长期以来小莫对这个大哥哥已经形成依赖,找处视野开阔的位置,两人爬到树上。“小莫,你先休息会,我来放哨,我累了你在来。”巴丹对小莫说。
小莫也不推让,两天来的奔波,他实在太累了,靠在树上很快进入梦乡。
战刀一路的连踢带吓唬,巴丹这种有思想的早已经由紧张变为警惕,巴丹把狙击枪上了膛,目光警惕的盯前方的肠子道,在巴丹眼里,它真是鬼气森森。
巴丹看下表,距离八路军接应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清晨的蒙山雾气在淡淡飘散,沂水河从老爷岭下静静的流淌。巴丹从瞄准镜里无聊的看着沂蒙山的一草一木。小莫醒来,想叫巴丹也休息一下,却看见巴丹脸色骤变,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小莫以为自己醒来晚了惹怒了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巴丹喊着“小心”都没听到。
子弹从巴丹身旁呼啸而过,他拉着小莫直接从树上砸了下来,就地卧倒,一边对小莫吼着:“快去报告团长,我们被包围了。”
巴丹伏在地上用瞄准镜四下观察。刚刚睡醒还没反映过来的小莫被吓呆了,被巴丹一把拽倒在地。倒在地上,这时巴丹才感觉不对,日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而且还形成了包围,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感到一种肃杀之气。
反映过来的小莫跑向营地,巴丹也迅速移动位置,向战刀靠近。听到枪声,战刀等人已做好战斗准备,小莫跑过来说已经被包围,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宁杰带的一名老兵见在没动静,把身子直了起来,战刀用望远镜正对准敌方所在山坡观察,忽见火光一闪,战刀大吼一声:“隐蔽!”一声枪响,那名老兵应声倒地。山炮顺过机枪,朝着枪声所在方向打去,对面山坡没了动静。
宁杰抱住那名老兵,震惊地叫道:“唐团长!”战刀也惊住,老兵头部中弹,一颗子弹穿越眉心,一枪爆头。战刀目测对面山坡距离,喃喃地说:“距离至少八百至一千米……”
宁杰猛地回头,狂吼着:“鬼子有埋伏!而且有狙击手!注意隐蔽!隐蔽!”
炮弹瓮声瓮气地袭来,稳稳当当落下,炸开,石土翻飞。粗人们各自找隐蔽位置,缩着头一动不敢动。战刀这时候还惦记着出风头,他想给大家勇气,直起身,刚要抬头,一发子弹袭来,打飞他眼前一块石头碎石飞溅,他一屁股软下去再也不站起来。
宁杰隐蔽在树后调整姿势,准星套住个指挥官人头,扣动扳机,子弹击中军官头部,旁边的战刀大喝:“各自找适合的方向,巴丹保护布利。”然后迅速翻滚离开自己的位置,日军炮弹子弹狂风暴雨般袭来,粗人们同时也开始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