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臣又问:“那荷兰人还有什么计划?”
郑一官答:“侵占琉球,再以琉球当作跳板,窥视大明朝的江山。不过……”说到这里,郑一官犹豫起来,没有向下说。
洪臣问:“少侠还有什么顾虑的?到了老朽这里,敞开胸怀,但讲无防。”
郑一官又说:“荷兰海盗头目雷尔生,被我和旦兄二人,割掉耳朵,强行逼迫,恐怕不敢再打琉球的主意了。”
“唉!少侠还是年轻啊,阅历浅薄啊!”洪臣感叹地说:“那雷尔生不过是一群乌烟障气的海盗头子罢了,真正有实力、有财力,有战斗力的,是雷尔生背后的支持者,东印度公司的那些大财阀。这些大财阀背后的支持人,又是荷兰的王公大臣们。他们才是正真的危险人物。”
“他们从没到过中国和日本,他们为什么才是真正危险的人?”郑一官不明白洪臣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问道。
“呵呵!”洪臣笑了笑,说:“雷尔生不过是作那无本生意,四处劫掠,期望发一笔横财。东印度公司在荷兰大臣的支持下,对所经过的国家,都有领土要求。
在非洲,他们掠夺矿资源,买卖炭人,强行占领几个国家。对琉球他们早有打算,只是葡萄牙、西班牙等,包括日本在内,一直都觊觎着琉球。多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都不肯退让。其中以日本势力最为薄弱。”
“这么多年以来,日本与大明朝都被荷兰等国海盗侵扰,朝廷不负重堪,施行海禁,自绝于各国。海盗频繁骚扰是减少了一些,可是沿海商业遭受大大的打击,这等于砍掉自己的双脚,哪能走得更远?”
郑一官说:“依你所说,荷兰人来这里,岂不是对日本和大明朝还有好处?”
洪臣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是单纯的好,也不是单纯的坏。利弊参半,各有千秋!”
“晚辈更加不懂了。还请洪伯父指点迷津!”郑一官请求道。
“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本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涉足的事情。不过我看少侠一表人才,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少侠定能飞龙夺天,势压群雄。我也难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就与少侠畅谈一番。”
洪臣说:“就拿眼下日本来说。沿海居民被荷兰海盗频繁骚扰,不堪其忧,自禁海面,只留下长崎这一座孤城,与大明朝和荷兰商人进行接触。整个日本现在名义上属于天皇,实际上分为六十六个领属国,国主各自在领地内征税征兵,从来不通过天皇。天皇式微,无力管辖,大有放任其胡作非为的意思。”
“长崎是六十六个领属国中仅存的贸易领地,日本所有需要的货物,只能通过长崎进行交换。这就意味着,其他六十五个国家,要么在封闭中爆发,要么在封闭中灭亡。其实,灭亡比爆发的几率更大。”
“如果允许各国之间进行贸易交换,允许商货自由流通,或者和荷兰之间自由交换,那就乱了套了。每个领属国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却又不通过天皇统一管辖。各国为争夺唯一的利益,战争是避免不了的。”
“如果允许荷兰人到日本自由贸易,依你所说,他们还有更大的企图。所以日本与大明朝都施行海禁,目的在于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郑一官听洪臣侃侃而谈,心底登时亮如清泉,对日本和明朝的现状有了整体把握。洪臣一番话,像一道灯光,为他指明了前路。郑一官心想,这岂不是等于我和颜大哥之间的关系?既是相互合作,又是相互利用,将来难免也会有大干一场的份?哦……是了,关键在于,恰到好处,不偏不倚,不离不弃,相互牵扯,相互制约。如何把握这个方向,今后还要下功夫,仔细考虑才是。
想到这里,郑一官立即回说:“那日本幕府是不是也知道这些事情?”
洪臣说:“唉!他们眼下正处于相互征战之时,哪有精力考虑这些事情啊!不过,那山口雄长与我私交不错,对我的商业也十分照顾,我应当提醒他才是。改日,我必去造访,提醒于他。”
“少侠长途劳累,今天就聊到这里。稍后,让下人为你安排住处,你歇息数日,好好散散心,过段时间,我再与少侠对饮数杯!”
郑一官起身,双手抱拳,谢过洪臣,退出房内。房外早有人候着,见他出来,弯腰为他引路,郑一官抬头向四周张望几眼,心说:不知房内那笑声又是何人?敢在洪臣面前如此放肆?心中想了多时,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再想了。
薄暮时分,院内掌起一排排嫣红的灯笼,流苏在寒风中瑟缩,郑一官吃罢晚饭,因是初来乍到,与任何人都不相识,回到洪臣安排的房内,倒头便睡。
第二天起床,想起洪臣所说,像是一直比较繁忙,不敢再去打扰,无事便在院落内四处溜逛,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大院落。
该处院落十分宽敞,占地十余亩,四处布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因时值隆冬,百花调弊,显得一片肃杀,院中有一个池塘,塘岸曲折蛇行,周边安插曲池回廄。一座两层小红楼掩映在各种树木之间,若非隆冬季节,实难发现。
郑一官无所事事,信步走去,在塘间徘徊流连,考虑自己这次日本之行,如何施展李旦的大计。他一边思虑,一边行走,不知自己游到何处,只觉眼前有人影晃动,挡住去路。他不自觉的闪到小路右侧,想让那人先行过去。谁知那人与他一般心思,也闪身到右侧。一官又急忙闪到左侧,哪人也闪身左侧。一官心中不耐烦,再闪。那人仍然挡在路前,郑一官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深陷谋略的思考中撤回到现实,心间已经极度不耐烦,寻思:这谁呢?如此霸道?挑衅本少爷不是?于是,他不得不抬起头,与那人准备理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