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登堡依山傍水,矗立一片树林边缘。
堡主是一名荷兰商人,在长崎的财富和地位,仅次于洪臣。所以豪斯登堡的建筑风格,承袭了欧洲风情,与洪楼阁的中国风格迥然不同。
那堡主本是一名海盗,在海上起家,漂泊半生,对大海特别有感情。他吩咐下人,用大片篱笆,把半面海滩圈入院内,这样以来,大海就成了庭院一景。
豪斯登堡附近的海面,水浅岸宽,许多礁石露出水面,每个礁石相隔数丈,像一个个木桩直刺天空。
夏秋季节,许多游人来到这里,掳袖扒衣,半卷裤角,钻入水中畅游一番。
如今时值寒冬,朔风凛冽,豪斯登堡四周空无人影,那些露出海面的礁石,好像大海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一个个怪模怪样,探头探脑。
洪臣秀雅以前曾经在这里玩过,见许多人奋袖出臂,钻进水中玩得十分开心,心中羡慕不已。
可自己是女孩,被父亲严加管教,哪敢像那些人那样放肆?故此,对这里印象尤其深刻。
郑一官与洪臣秀雅来到海边,站在豪斯登堡篱笆旁,那洪臣秀雅指着海面的礁石,要他施展功夫飞过去。
郑一官不知是计,毫不费力飞了一个来回,收身回转岸边。洪臣秀雅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怏怏地说:“你飞得高兴了,可我怎么办啊?我又不会飞!”
郑一官心有所悟,知道她又想让自己抱她飞驰,他四处观望一阵,发现空无人一,微微一笑,寻思:
这人飞得上瘾了!不让她吃些苦头,以后还会纠缠不止,早晚被人发现。洪伯父如果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怪罪于我?
我乃是一介武夫,穷小子一个,漂泊到这里,寄人篱人,仰人鼻息。这么长时间了,洪伯父对我竟然不管不问,荷兰海盗抢在前面,整个计划岂不落空?
哎!这一个月晃晃就过去了,旦兄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如何施展大计。他也知道,万万不能得罪洪臣秀雅,如果得罪了她,无疑于自找苦吃。
洪臣秀雅对自己一见倾心,何不对她再好一些,让洪伯父助我一把?虽然有利用她的嫌疑,如果不这样,又如何打开格局,深入幕府虎穴?
想到这里,郑一官毫不犹豫抱起她,纵身跃入海面,几个起落间,已经飞出十数丈远,俩人衣袂飘展在寒风中,哗哗作响。
洪臣秀雅见诡计得逞,心中十分兴奋。
远处一线海水亮如银镶,一道道波浪像一堵高墙,翻涌而来,一对年轻男女,双双相拥,置身这辽阔的环境,心胸大张,精神为之一震。
俩人正在放情享受忘我的二人世界,洪臣秀雅难以抑制内心兴奋,探头竟在郑一官脸上亲了一下。
他顿时一愣,只觉脸上柔柔的,湿湿的,润润的,暖暖的,蜻蜓点水似的,一震电波激荡,脑袋中轰声作响,像被点击穴道一样,木然呆傻。
这样以来,郑一官便不能尽力施展功夫,只得纵身急跃,腾身高空,二人身体在空中急速旋转,又轻飘飘下落。
无意间郑一官闪目远眺,发现远方海面,一支船队正慢慢驶来。
郑一官大吃一惊。
荷兰海盗舰队!
嘴中喃喃地说:“他们终于来了!”
洪臣秀雅正忘情坠入情意绵绵,忽被放在矗立的礁石上,大为不满,惊问什么原因。
郑一官不想让她知道,荷兰海盗那些野蛮而又血淋淋的劣行,谎称:“荷兰商人来了。他们要对洪伯父不利。我们必需赶回洪楼阁,告诉洪伯父知道。”
洪臣秀雅奇道:“荷兰人与我家常有商业往来,那德韦特还送过我生日礼物呐!你为何这么担心?这么害怕他们?”
“这个……”郑一官一时语结,没有料想到,洪伯父本领如此高强,连荷兰人的生意也做,忙说:“这次不同,他们……他们心有不轨。”
“不要理睬他们,让他们可劲折腾。那些事情是父亲考虑的,我只要你在身边,我就满足了。”洪臣秀雅如此直率大胆的表白,令郑一官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可雷尔生等荷兰海盗,都与自己十分熟悉,逃离之时,把雷尔生折磨得那么惨,被这帮不要命的海盗发现,肯定要遭大霉,必需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想着,不管洪臣秀雅那些要命的卿卿我我,抱起她向岸边飞去。
洪臣秀雅见自己的幸福世界,被那些不知名的舰队硬生生打碎,不去怪罪他们,却把气撒到郑一官身上。等二人飞身岸边,洪臣秀雅挣脱他的怀抱,赌气走了几步,说:“以后不要再理我了。你也懂些日话了,离开我,你已经可以应付了,请你千万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她气鼓鼓地走了。
郑一官百口莫辩,哑口无言,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得长叹一声,暗说:海底针,女人心,女人真是麻烦!心中想着,急忙追赶而去。
好话说了一箩筐,洪臣秀雅就是不搭理他,气呼呼走在前面,径直走回洪楼阁。郑一官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自己的房内。
翌日,郑一官赶去向洪臣秀雅道歉,见她那个小院落紧闭,敲了半晌无人开门。正要走开,小侧门露出一条缝隙,一个老嬷嬷探出头来,见是郑一官,笑说:“大小姐不在,也许去了老爷房内。”
郑一官心想:这样也好,正好借机向洪伯父讲清楚,荷兰海盗已经抵达日本这件事。谢过老嬷嬷,快速赶向后面院子与洪臣谈话的那处房前。
洪臣并没有在这里,他在门前呆了很久,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只得赶到前院。
前院是个巨大的院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建有厢房,像一个巨大的“井”字,院落中间建有一座挡眼屏风,屏风赫然画有一幅画,画中一艘巨型商船,正疾风驶浪在辽远的海面之上。
这里异常忙碌,人们来来往往,出入不停,郑一官一个也不认识,正愁没奈何之时,那痦子竟然出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