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痦子与郑一官在料理店相识,见他身手非凡,气宇轩昂,一心结交他,没想到,他与日本浪人在店内竟大动干戈。
郑一官动手前,曾对痦子说过,洪臣若在身边,事情就好办了。
洪臣乃长崎汉人领袖,通过经商成为首屈一指的巨富,大名如雷贯耳,长崎汉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苦于没有机缘接近而已。
郑一官与浪人动武,痦子见了撒腿便跑,跑到洪楼阁寻找洪臣,以助他解脱困窘。
洪臣是何等身份,怎会为一个从不相识的年轻人亲自出面斡旋?但听痦子所讲,这年轻人从泉州而来,他乡遇故人,无论如何也要搭救一把,故此派管家前来解围。
为酬谢痦子,管家在洪门给他安排一个营生。如今见到郑一官,自然欣喜不止。
郑一官见到,也十分高兴,毕竟有了一个熟人,便向他打听洪臣的去处。
痦子听了,拉起郑一官来到隔壁,这里是洪楼阁唯一日式风格的厢房,宽大的格子门,紧紧关闭着,房内说话之声,隐隐透了出来,却听不太清晰。
郑一官谢过痦子,推门而入。
洪臣正在房内,身旁跪着一人,看穿着打扮,不似汉人,也听不懂他的说话。
心想,也许是洪伯父的日本故友。
洪臣见到郑一官,微有所愣,问:“少侠怎么找到这里?”
见到日本人在眼前,郑一官欲言又止。
洪臣登时明白,说:“你在门外稍后,一会儿我们再谈。”
郑一官心说:这个日本人,身份不同凡响!会不会是幕府的人?心中想着,就忙退出了门外。
不一会儿,那日本人与洪臣作别,走出房间时,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示好。
郑一官以中国人的方式抱拳回复他,日本人常与洪臣相处,知道这动作包涵的意思,客气谢过,径直离开了。
郑一官走进房内,对洪臣说:“洪伯父,大事不妙了。”
洪臣平静地说:“少侠不必惊慌,详细说来。”
郑一官便把荷兰海盗战舰抵达日本之事,讲给洪臣。
“不必惊慌,适才离开的,正是山口身边的亲近人,他已把荷兰人来到日本的消息告诉了我。
我们也商议过应对之策,少侠不必惊慌。不过,我还要谢谢少侠的提醒,但不知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洪臣笑问。
郑一官心想:不知他们商议些什么?怎么得知荷兰海盗的消息的?难道是洪臣秀雅?她又在何处?嘴上回复着洪臣,心里乱糟糟一团。
洪臣又问:“不知少侠可否知道,精神萎靡,嗜睡贪床是什么病状?”
郑一官一愣神,寻思:洪伯父怎么问起这个来?难道有人患病了?不会是洪臣秀雅?洪伯父还不知道我们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嘴上却问:“小侄自幼习武,对岐黄之术,从来没有沾染过。不知何人患此沉疾?”
洪臣沉吟片刻,暗中转移了话题,说:“少侠再歇息些时日,他日我必带你去面见山口幕府。你还有什么事吗?”
郑一官听到这里,知道洪臣在下逐客令,忙起身离座说:“谢过洪伯父,小侄这就告退。”说着,一步步退出门外,关上格子门。
站在门旁,想了多时,摇摇头喃喃说道:“洪伯父还是不相信我。什么消息都不向我透露。荷兰海盗已经抵达这里,这可怎么办?旦兄什么时间能够赶回呢?”
在洪臣处没有发现洪臣秀雅的行迹,郑一官满心忧虑回到她居住的小院落,她还是不在。
当见到院落中的池塘时,他心中电光忽闪,寻思道:难倒她自己去了豪斯登堡?
想念至此,大吃一惊,那可是海盗的大本营!
郑一官知道,那些海盗常年累月漂泊海上,多余激情无处释放,长时间处于饥渴状态,见了洪臣秀雅这样漂亮的少女,哪一个海盗不会动了邪念?
他们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又兼有火铳等武器,遇见了洪臣秀雅便是弥天大祸!
郑一官立时飞奔起来,直扑豪斯登堡。
荷兰战舰停泊在远处,豪斯登堡内阵阵喧闹声,隔了老远,传到郑一官身边。礁石附近空无一人,洪臣秀雅不在这里。
一片耀眼的光芒直刺他的双眼,一官用手遮挡着光线,走了过去。
一支黄金碧玉宝簪躺在地面,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宝簪上的小珍宝沾满了泥土,因天气寒冷,珠上泥土已然结冰。
“这不是洪臣秀雅的头饰吗?”郑一官讶异自语,继而大惊失色:“难道她已经罹遭不测之事?”
从珠上结冰看来,貌似已经被擒走多时,凶多吉少!
郑一官抬起头,远远望着荷兰战舰,手搭凉棚极力望去,因距战舰太远,看不太清楚,只觉甲板隐约有人晃动,胸中忧心如焚!
现在飞身到舰队寻找,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自己只有一把腰刀,海盗却有火铳这等利器!
不过,一官又想,战舰没有靠岸,是不是堡内海盗一时歹念突起,将她抢了去?
他转过身,向堡内回望,海盗们的大力喧哗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事不宜迟,迟则生悔,必需立刻赶去海盗战舰打探!此时,洪臣秀雅被一群禽兽任意肆虐的画面,闪现眼前。
郑一官双唇紧咬,牙齿深陷肉中,他浑似不觉。他只觉得脑袋都大了,后悔得肠子都变绿了!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还不如不带她来这里玩耍!更不应对她该隐瞒事情真像,致使她只身来到这里,落入虎口!
郑一官把宝簪放入怀中,踩踏水面的礁石上,纵身沉至水底,施展闭气神功,脚踏海底千百来年厚积的淤泥,极力步步向前。
水寒刺骨,气血为之凝滞,才走出十数步,全身已重愈千斤,脚步越来越缓慢。
这时,他想起李旦告诉他的秘决,在水中需借水力,稍微用力点拨向前的叮嘱。郑一官全身放松,横躺水中,随着海底暗波涌动而动,这样以来,向前走的时候,水中的阻力减弱,步伐竟比刚才顺畅多了。
海底暗流时暖时寒,冷暖交替,像一阵阵风似的,裹着郑一官任意东西。
沉在水底分辨不出方向,郑一官但凭直觉,径直向荷兰战舰方向滑行而去。他舒展四肢,在水底活动筋骨,以抵御寒冷侵袭,活动了一人儿,身上没有初下水时那阵阵透入骨髓的寒意了。
正向前滑行间,头部忽被巨大的硬块猛烈撞击,郑一官忽略了身处海底,唉哟一声,苦涩的海水瞬间倒涌入嘴,登时被呛了个饱,一串串气泡随之浮游腾起,悠悠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