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南,一座朱门豪宅的后院花圃之中,回廊画道迤逦绕转。
银月辉映下,回廊四周绿树环合,亭台隐现,琉璃飞瓦,犹如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皎洁月色下,一个黑衣劲装的窈窕身影,犹如飘忽鬼魅,从青砖漫地的画廊中穿行,脚步声竟微不可闻。
漫漫回廊尽头,有一堵月白围墙,墙中有一扇月亮门洞,门上挂着刻有“结绮园”三个大字的楠木牌匾,笔划娟秀娇媚。
窈窕身影拐进门洞,进入了结绮园。
园中假山漱石,曲松寥落,静谧幽深,顺着青石花径望去,疏朗有致的花木中掩露出一角红楼飞檐。
窈窕身影沿着青石花径走近红楼。
红楼全为木质,共有两层,琉瓦飞檐,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四周密植奇花异草,馨香扑鼻,朱红翠绿,争妍斗艳。
一楼窗栏之中,透出红灯。窗栏之下,有几从茂盛修竹。
小楼古色古香,窗栏覆有白纸,窗格上有复杂的祥瑞雕花,古韵悠然。
房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哗啦水流声,一阵幽幽的脂粉女儿香飘出。
“小曼,再给我加点热水。”房中突然传出娇柔动听的女声。
“是,小姐。”立即有一个柔嫩的声音恭声应答。
窈窕身影走进红楼,恭敬地立在一间房门外轻声道:“小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里面是一间浴房,房内一侧砌了一个一丈方圆的浴池,池边有红木衣架和盛放物具的箱格,池内水波荡漾,不知名的粉红花瓣漂浮其中。
一个白玉佳人面覆丝巾,仰卧池水中,青丝盘卷脑后,头部枕着立于池中的锦绣软塌。
一双晶莹粉嫩,白皙胜雪的修长小腿探出水面,把小脚丫叠放在另一端的池沿条纹红木上,兴趣盎然之时还左右来回乱晃。
十趾卧蚕,羊脂白玉,望而生香。遗憾女人酥胸**没入水中,被花瓣遮蔽,没有露出全貌。
但水面所现,已是极致美景,无边春/色。
“今夜的事情办成了。”
窈窕身影俏立浴池边,看着眼前的美景,虽然同为女人,她也不免为心中荡漾。
“你办的很好,但不可懈怠,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池中玉女朱唇轻启。
一个穿红色花绫长裙,腰系丝绦的十六七岁的女孩提着一小桶雾气腾腾的热水倒进了水池中,轻声笑道:
“小姐,咱们这件事真是办得两全其美。”
水雾氤氲间,池中玉女白璧无瑕的躯体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云彩中,也许是女孩的话让她开心,也许是水温刚刚好,玉女舒爽得发出阵阵格格娇笑声,香媚入骨。
……
盛王李琦在馨凝阁观赏雪棠小姐的剑舞时,遇刺,险些丧身当场。
和亲公主独孤雨燕同遭刺杀,身中箭矢,伤势不明。
雪棠小姐师妹二人拼死保护李琦和独孤雨燕,当场将刺客杀死。
……
这件事次日很快传遍长安城。百姓们议论纷纷,坊间各种传闻应有尽有,各种猜测花样百出。长安城有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刺客已死,人们自然无从得知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晓得刺客为什么要行刺,官府一时更是难以查出刺客行刺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幕后另有指使之人。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想象力,很多人会运用逆向思维寻根究底:
如果杀死这二人,什么人会得到好处?
各路消息,包括一些从宫里传出的小道消息汇总后,事态似乎就有些明朗了。
皇上让独孤雨燕和亲契丹,这就自然让一意出嫁契丹的皇太子妃小妹韦韵寒失去和亲机会。她为了挽回和亲机会,就只有杀掉独孤雨燕,所以韦韵寒有重大嫌疑。
但韦韵寒为什么铁了心地去和亲契丹,远嫁塞外呢?她傻吗,肯定不是。她只是一个不能决定自身命运小姑娘,她的行为必然是受人指使的。
指使她的人会是谁呢,是父母?是姐姐皇太子妃?还是刚被李相擢升为陕郡太守兼水陆转运使的兄长韦坚?
竟然把亲生女儿往“狼窝”里送,这家人有毛病吗?按常理肯定不会,原因还应该出在其他人身上。
这样一番推理,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把事情一路扯到韦家女婿,太子李亨身上了。
如果韦家大姐嫁给太子,韦家小妹嫁给契丹可汗,那太子跟契丹可汗不就成为亲戚了吗?
太子自开元二十六年立为储君以来,右相李林甫横加打压,寿王李瑁虎视眈眈,东宫之位一直不稳。
人们又听说韦韵寒姿容美艳异常,有倾国倾城之貌,人见人迷,一颦一笑间足以令男人魂飞魄散。
如果太子能与契丹可汗成为亲戚,再让韦韵寒利用美人计去左右契丹大汗,那契丹的数万铁骑就是太子的一个强大外援。
这样一分析,盛王李琦遇刺俨然就变成了一个障眼法:
如果仅仅刺杀独孤雨燕一人,很容易就让人把嫌疑引向韦韵寒,但同时刺杀李琦,却会搅乱人们的视线,遮蔽独孤雨燕遇刺的真相。
独孤雨燕被箭矢射中,而李琦却安然无恙,不就是明证吗?
当然,也有人指出,这可能是寿王李瑁设计构陷太子。
但李琦跟寿王李瑁为一母所生的兄弟,且两人一直兄弟情深,当时的场面乱箭如雨,一不留意就会射杀李琦,李瑁就是想构陷太子,也用不着把自家兄弟的性命当儿戏?
而且,韦韵寒身为皇太子妃的小妹,怎么会成为李瑁的帮凶,合起伙来对付自家姐夫?
于情不合,于理不通。
……
不过,甭管长安官民人等如何议论,猜测,哪怕个个都是福尔摩斯,但没有切实证据,一切推测也是枉然。
但有一件事情,却让李琅做梦都没有想到:
他成名了。
一夜之间,李琅的名字随着他那两首关于和亲的诗文而风闻长安城。
就如风助火势,风越大,火越就大;同样道理,遇刺的风言覆盖面积越大,李琅的诗文也就会随之被传得越广。
这其中再加上门生故旧遍及天下的秘书监贺知章对李琅诗文的肯定,以及牛相三公子牛延对李琅诗文的刻意吹捧。
李琅的名声一下子传遍长安城,虽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李琅就是说书人口中与安禄山大战的那个刺客。
后世某些别出心裁的女人可以利用绯闻、艳/照出名,而李琅借着盛王遇刺、太子背负嫌疑而出名,两者可谓殊途同归。
所谓借势,大概就是如此。
李琅回到长安,仅仅只用了一天,就已经闻名京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出名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他在诗文中非议皇帝和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