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遥望”两字,就是家俱的品牌名,是萧遥和翟望两个名字各取一字组成的。萧遥昨天吩咐众工匠连夜赶制了这张旋转圆桌,只是萧遥今天一大早就接受了孔融的邀请前往赴宴,翟一鸣要跟史阿学习骑术,只能吩咐下人将这张桌子送到张家府第,错失了一次认识巴结张让的机会。
孔融在太尉杨赐手下为官,他今年31岁,是闻名后世的建安七子之首。
萧遥和孔融两人都是一定程度上的理想主义者,当然,两人之间的差异还是极大的。只要一说到宦官和何家,孔融的厌恶之情就会溢于言表。说到政治和军事,孔融则满脸不屑。说到手工业者和商人,孔融则脸露蔑视的神情。
萧遥为了通过与孔融的交往而进入文士的阶层,他只能和孔融求同存异,尽量不去抵触孔融的观点。
一上午的接触下来,萧遥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评价孔融是“志大才疏”之人。孔融清高又刚愎自用,喜欢高谈阔论,却根本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民间疾苦,总的来说,孔融的很多想法过于脱离实际,他是一个标准的文人,但他不是一个好的政客,也不会是一个务实为民的好官,更不可能是一个好的将军。
也许这是很多文人的通病,但是孔融却将这些通病发扬到了极致。
从孔融府上回来后,萧遥就将孔融定位为可以交友谈心,可以咨询意见,但不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下午,萧遥又来到了白马寺。
“支大师和安大师可曾想过为白马寺增加收入,同时扩大佛寺的影响力,弘扬佛法?”萧遥很快就切入主题。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听后疑惑地对望了一眼,他们当然想弘扬佛法,但白马寺的资金土地都来自于朝廷,每年朝廷拨给的资金有限,白马寺的经书又少,寺中对佛学有较深理解的也就他们两人,要想扩大佛学的影响力,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遥看了看安世高和支娄迦谶的疑惑神情,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我有办法批量生产佛经,当然除了佛经,其他经书也可以批量生产。此法前期投入不大,佛寺肯定能够负担。两位大师可以试想,等到佛经开始批量生产,每个信徒都可以买到佛经,佛学的影响力是不是可以大增?如果卖出这些经书,是不是可以增加收入,盖新的寺庙?”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听后心中一喜,但很快他俩又有了疑问:“恕老身等人孤陋寡闻,此法虽妙,却是闻所未闻,不知启明又是从何得知。”
萧遥又拉出自己的老神仙师傅来作挡箭牌:“这个方法是先师所传,世上没有别的人懂得此法。我因为信任两位大师,又觉得此法可以造福天下,所以想将此法传授给两位大师。只是希望两位大师一开始要多加保密,因为此法一经泛滥,也会产生很多不好的影响。”
“此法何名?”安世高和支娄迦谶脸露喜色。
就在这时,一个小僧人匆忙跑进来,报告说有大人物来佛寺,请两位高僧前去接待。安世高和支娄迦谶一听到这几个大人物的名字,也只能按捺下了解萧遥所说秘法的急切心情,开始召集寺内僧侣安排事项。
这些天来,萧遥对白马寺已经很熟悉,平时白马寺的常客,根本就不需要两位高僧亲自接待,但今天两位高僧还召集了好几个僧侣安排事务,可见今天前来的大人物确实有来头,萧遥不打算跟去给两位大师去添乱,就呆在后院翻看起两位高僧翻译的经书。
张端今天很纳闷,先是被父亲张让拉去拜访何家,听说是为了去见自己的未婚妻,但那个自己没见过面的未婚妻居然推说身体不适,没出来见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相不好,不敢相见。
张让在路上就告知了张端这桩婚姻的真正目的,所以张端对未婚妻的长相其实不太在意,长得难看点,大不了就供养起来,自己不去碰她就是了,反正家里多的是美姬娇妾。
真正让张端纳闷的是,那位何老太非要拉着父亲和自己去白马寺拜佛,张端一想到要看和尚的光头就倒胃口,还要拜那啥子烂泥做的佛像,不是闲着没事干了么。何老太自己没事干去拜佛,他张端也管不着,为什么非要拉着自己一起去呢!
张端叹了一口气,今天没得酒喝,没有美女陪,没有朋友闹乐子,没有斗鸡玩……想到这些,张端心中就一阵烦躁,希望能快点回家。但是他很快又发现,自己的这个希望也很难实现,那些秃驴动作迟缓,嘴上念念有词,还要搞什么接见仪式,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心急。
张端看到眼前一个个光头晃来晃去的,心中本就烦闷,再看到那些和尚不急不缓的各种礼仪,张端就想狠狠地揍那些闲着没事的和尚一顿。
见过礼后,张端被引入一间厢房,然后那些和尚就给他玩起茶艺,张端想不通,就喝一杯茶而已,用得着这么折腾么?如果每天喝一小杯茶都要这么繁琐,张端觉得自己一天就不用玩其他的了。
最后,看着和尚折腾了好久才递给自己的那一小杯茶,张端沉着脸接过茶杯,当他嗅了嗅清馨的茶香味之后,他也不得不赞叹那一阵折腾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张端抬起头来,发现父亲张让正在滋滋有味地品尝杯中茶,未来的丈母娘则正关注着自己,那个递茶的和尚也看着自己等待评价,张端只好轻尝了一口,呃……那股清香确实不错,比自己以前喝的茶要好多了,张端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由心的点头赞许。
何老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未来女婿太过急躁和轻浮了,一路上没个安静,毛躁得很,要多磨练耐性才行,她认为茶道就是一个很好的陶冶情操的方法。
何老太起身双掌合十:“请问两位高僧,启明大师今日可在寺中?”
萧遥没想到,张端没想到,他们又见面了。
当张端看到那位“启明大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当他擦了好几次眼睛,直到把眼睛擦的视线模糊,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了眼,这位大师还真是昨天和自己不打不相识的萧遥。
萧遥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看到正端着架子坐在对面的张端时,不禁一阵失神,随后,额头冷汗就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不知道这个冒牌“大师”的头衔现在对自己来说是福还是祸。
“信女兴,参见启明大师!”何老太一点也不在乎张家人的惊讶,起立向萧遥合十行礼。
萧遥知道何老太名兴,但当着一脸讶色的张让和目瞪口呆的张端,萧遥可不敢坦然接受这个大师的称呼。萧遥连忙还礼:“老太折杀晚辈了,老太呼我启明就行,大师两字实在不敢当。”
对于萧遥让她省去大师称呼的要求,何老太每次都会忽略,这次也不例外,她又继续说道:“启明大师佛学高深,字字珠玑,弟子受益良多,今日得见启明大师,弟子亦是有事相询,不知大师可否予以解答?”
萧遥对这个冒牌大师的称号本就心虚,当着张让和张端的面,萧遥更是虚得虚汗直冒。这个何老太实在是太信任自己了,信任得太过头了,萧遥知道老太太接下来很有可能又是咨询那个婚姻问题,这个问题一个回答不好,可是会让自己小命不保的。
就在萧遥在心中连呼要命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进来通报,说是议郎韩说大人前来拜见两位高僧,萧遥心中这才暂松了一口气,拖得一刻算一刻。
韩说本是趁着休沐的机会来找高僧谈经论道的,听说张让和何老太也在寺中,连忙进来相见。
韩说在朝中也算是一个老油条了,虽然官位一直不高,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所以官途一直很安稳。这次既然碰上了,自然是要好好巴结张家和何家的。
韩说还记得那天一同在朱俊府上赴宴的萧遥,当他看到萧遥的时候,也客气地见了礼,不过当他听到何老太称呼萧遥为大师的时候,他大脑短路了一刻,当他再听到何老太居然当场询问萧遥,问他对张何两家的婚姻的意见时,韩说脑袋直接当机了。
其实在场的人,除了两位有定力的高僧是眼观鼻鼻观心之外,其他的人如张让、张端也都当机了,就连有心理准备的萧遥也在心中叫苦。
何老太见到萧遥沉声不语,就又合十施礼,催促了一句:“还请启明大师指点迷津。”
其实何老太在看了张端的长相和言行之后,她心里就对这桩婚姻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于是她想到了这位“启明大师”。
萧遥闭上眼睛,掐着手指头,装作在思索计算的样子。
萧遥记得老师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期待着被人说服,人体就像机器,总会设置了一些通道供他人来操纵。”
这个世界上缺乏主见的人太多了,人们对一件事情难以决断的时候,往往求助于外界的事物来帮自己做决定。比如通过抛硬币、抽签、占卜、算命、祈神、求仙、咨询朋友意见……等等。
萧遥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何老太的影响究竟会有多大,但此刻萧遥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小命,他在想如何操纵何老太的思想,又能不被张让和张端迁怒,当然如果能兼顾大众利益和历史利益,那是更好。
看来这次不装神弄鬼一番是没法安然抽身了。
萧遥停下乱掐一通的手指,睁开眼睛合十施礼:“一年内当有小转折,五年内亦无恙。”
何老太急问:“五年之后呢?”
萧遥已经打定主意将神棍进行到底,便又闭上眼睛故弄玄虚了一阵,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泄露过多则有灾难,小则折寿,大则殒命。”
韩说不可思议地瞪着萧遥,心想自己是要重新认识这个萧遥了,韩说自己可是一位图纬高手,对于胡言乱语欺蒙他人,他也是精通得很,他倒要看看这个萧遥还能说些什么。
话说回来,当时的古人就信这一套,你装得越夸张,他们就越是相信。张让对于鬼神之道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但他对眼前这个叫萧遥的小后生的能力却有着怀疑。
张让用阴阳怪气地语调问道:“这位大师既有如此神通,不知大师可否对天下大事预测一二?”
萧遥知道张让有意来考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可就要掉脑袋了,于是萧遥又闭上眼睛,掐算起来。
“今夏当有大旱。”萧遥叹息了一声,对于今年的大旱,他是从游戏资料的【灾害】篇中看到的,几个月前,路径泰山郡的时候,萧遥就听一些农人在讨论春雨过少、收成会减少的问题,所以萧遥才对夏季的旱情这么有把握。
张让心中一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萧遥。
张让这些天确实收到了各地陆续传来旱情的报告,但这些报告他一直都扣留在手中,没有让汉灵帝过目。
发生旱情的地点都离洛阳较远,旱情是各地驿站快马传来的,这个萧遥每天呆在洛阳城中,不可能靠打探得知大旱的消息,难道他真的如此神通?
众人见张让脸上神情数变,但却一声不响,就好像默认了萧遥的话,不由得都惊奇不已,在座的其他人对大旱一无所知。不过众人包括张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出来,毕竟这些事情朝廷不说,就说明朝廷不想让百姓知晓。这里能够得知旱情的,也就只有经常伺候在皇上身边,负责传递重要奏章的张常侍了。
何老太见萧遥说得张让无言以对,更是相信萧遥的神通,何老太拉着萧遥紧张地问道:“启明大师可否为弟子今年的运势算上一算?”
萧遥到现在还是对何老太在自己面前自称弟子有些不适应,萧遥回避开何老太的急切目光,闭目掐指,然后突然脸露喜色,作揖道:“恭喜老太,今夏当有册封!”
张让听得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目光死死地瞪着萧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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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纬书”是相对于“经书”的,可以说是经书的“变异版本”。纬书是对经书穿凿附会的随意解说,内容大多荒诞不经,汉武帝时期的董仲舒就精于此道,汉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江山后,为了论证他坐江山的合理性,更是大大宣扬纬书,此后,很多大儒都精通纬书,努力为大汉江山进行一些荒诞的辩护。
“谶纬”是对谶言和纬书的合称。都是迎合统治者的需要而诞生的迷信产物,只是统治者没想到的是,“谶纬”也很容易被反动派利用来推翻当朝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