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间,秦浩了解到,这姐弟俩说起来跟秦浩也算是邻居。所在的山村与秦浩的居处相距并不太远,翻过山隘,下到山脚便是。只是山路崎岖,空手也得走上大半日。山民聚族而居,大都是武姓,所以村子也就叫做武家村。
武家村村民靠种些山田和狩猎为生,虽然出产不丰,但由于地处偏远,没有什么修真门派需要供奉,日子也还勉强过得下去。
要在往年,这时节全村上下肯定都躲在家里猫冬。偏生今年村子附近来了一群妖猴,虽没有伤人,但几块山地的出产倒被这些妖猴糟蹋了一多半去。这冬天还没过去一半,日子就已过不下去。
迫于无奈,村里青壮只好趁着雪停,出外打些野物。这姐弟俩看着心痒,趁着当村长的老爹带领青壮外出,偷跑出来,想捉上些山鸡野兔。没曾想却遇上了那刀枪不入的骨甲兽,险些丧生兽口。
言谈之间,姐弟俩也免不了问起激光枪的来路。秦浩也不好解释,只推说是父母留给自己的,虽然有些威力,但也是凡人所制,并不是什么法宝。
姐弟俩本身没什么阅历,激光枪私下也摆弄过。除了样子怪些、牢实些外,没有半分灵气,倒真不像是法宝。再看秦浩虽然身子骨高大,但却一副病殃殃,没吃饱饭的样子,加上逃命时也见过秦浩的身手,倒也相信了秦浩所说。
说话间兽肉已烤熟,虽然看着没什么卖相,乌漆嘛黑的,但闻着还是挺香。
连累带饿,秦浩早已顾不了许多,也不客气,接过武思若递过的一块烤肉,张口就是一嘴下去。但随即就愣住了,这肉硬得跟皮革似的,一口竟没咬动。
再看那俩姐弟,姐姐斯斯文文的将烤肉撕成小条,小口小口地吃着,弟弟则大口撕扯着兽肉,嘴里塞都塞不住。秦浩看看自己手中的烤肉,不由有些傻眼。
看秦浩没吃,武思若投过来疑惑的眼光。秦浩尴尬地笑笑,学着少女的样子,费力地撕下一小条烤肉,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看见秦浩开始吃起来,武思若露出了笑容,开口道:“这是你杀掉的那头骨甲兽的肉,虽然有些绵韧,但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说来还得谢你,有了这头骨甲兽,村里这冬的食粮就不用发愁了。”
秦浩嘴里嚼着兽肉,不好开口,慌忙摆手示意不用言谢,心中却有些暗喜:“正愁不好开口请求留在村里,有了这份人情,倒不愁交往不下去。”
好容易咽下口中的食物,秦浩开口问道:“那骨甲兽放在雪地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不要引来什么野兽糟蹋了。”
“你就放心!我们只撬开了一小块骨甲,割了肉后用冰雪封好了的,一般的野物根本下不了口。明日赶早回到村里,叫上大人将肉割了,等开春了骨甲骨刺拿到山外还能卖上些银钱呢!”三郎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烤肉,用手背抹着油嘴说道。
秦浩看小胖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烤肉,便推说自己胃口不好,将手上的烤肉递了过去。
小胖子刚拿到手里,手上就挨了他姐姐轻轻一掌。武思若抢过烤肉,却将自己剩下的烤肉塞给了弟弟,一边又将秦浩的烤肉撕成小条,也不开口,伸手递到秦浩嘴边。
看着少女嘴角露出的羞涩笑容,不经意间,秦浩的心底泛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稍稍有些腼腆紧张的心绪也宁静下来,当下也不推拒,张口接住肉条,细细地嚼起来。
武思若撕着烤肉,感觉到秦浩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自己,脸颊不由又泛起了红晕。她扭过头,轻嗔了他一眼,只是,对方的眼睑已然垂了下来。
在武思若的眼中,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俊朗面孔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心位置一道水滴形的伤痕,又给这张面孔增添了几分奇异的魅力。虽然是躺在担架上,仍然可以看出少年的身材非常高大匀称,只是伤病之中的他,却又总给人一种有些虚弱的感觉。
望着对面少年俊美坚毅中又透着一丝柔弱的苍白面容,想起他在雪尘中一往无前冲向骨甲兽的身影,少女突然感觉心中有些萌动。
“秦大哥”
“嗯?”
“你日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
“要不……就留在我们村,我爹是村长,你救了我俩,他一定会答应的。”
“那敢情好,长这么大,我就想能有个家呢!”秦浩一句话让少女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
三郎也在那里拍手叫好,又闹着让秦浩把“宝贝”拿出来让他玩玩。激光枪带有指纹认证,秦浩倒也不担心误伤,随手拿出来递给小胖子。
看着三郎把激光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武思若眼中露出了一丝凝重。
低头想了想,抬手拿过三郎手中的激光枪,递给秦浩。
“秦大哥,如果你这物事真是俗物,不是法宝,我还要劝你收起来,不要让人知道了,否则必定招来大祸。”武思若的声音显得有些凝重。
秦浩有些惊讶,却又听她道出了一番缘由。
原来凡界一向为天界之根本。只因仙人是凡人吸纳天地之灵气修炼而成,而神明更需依仗凡人信仰之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凡界沉迷于奇技淫巧,追求科学昌明,导致信仰沦丧,灵气也日渐枯竭,久已无人飞升。因而修界便成为了天界新的根基。
为防止修界步凡界之后尘,天界封闭了修界与凡界连接的仙凡通道,并严禁传播凡界的格物技巧。一应机关巧物,只要不是法宝,都在查禁之列。
秦浩这些东西,是法宝还好,如果只是俗物凡器,一旦被修真门派的修士知道,必定要追查来路,要是交待不清,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下秦浩真有些急了,先不说自己的激光枪以后不敢在人前使用,就是原本通过仙凡通道返回太阳系的打算也泡汤了,也幸亏星尘号还没发掘出来,要不就更是个大麻烦。
武思若看秦浩有些色变,以为秦浩在担心会走漏风声,又轻声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担着干系,这事我和小弟都是不会说出去的,只是那骨甲兽,还得商议个说法才好。”
三人一番商议,最后商定,只说那骨甲兽原本就受了伤,又用了秦浩父母留下的一次性法宝,方才将它杀死。
这番说辞虽然并不圆满,但三人也只想到这个办法了。
……
次日一早,两姐弟又抬着秦浩出发。大雪封山,虽然山路艰险,但幸得也没遇见什么野兽。两人时走时停,有时甚至拖着担架在雪地爬行,临近中午时,总算是下到了山脚。
看见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姐弟俩不由加快了脚步,还没到村口,三郎就扯起了嗓子叫起了“爹——大娘——”
很快,村口就拥出了一群慌乱的妇嬬。一个中年美妇抢出人群,扬起巴掌就劈头盖脑往两人身上招呼,嘴里直叫:“两个小祖宗,真要急死个人才省心!”小胖子抱着头直往地上蹲,少女则低着头侧身任由妇人责打,眼泪直在眼角打转。
打了几下,妇人又抱着两人痛哭。旁边众人纷纷来劝,一番纷扰后,这才顾上躺在担架上的秦浩。
听武思若述说遇险获救经过后,妇人慌忙上前致谢,随后又赶紧招呼着人将秦浩抬进屋子。
一行人闹闹嚷嚷的进了一座小院。秦浩被背进了一间偏房,放上了床,厚厚的被子盖在了身上。身子很快暖和过来了,头脑却愈加昏沉起来。
小睡了一阵后,却被屋外的说话声惊响。原来是报信的村民叫回了在山上寻找姐弟俩的青壮。当爹的回来后,姐弟俩免不了又挨一顿责骂,随后一群人前来向秦浩道谢。
打头的是武家村的村长,也就是姐弟俩的父亲武昌文。这位村长看面相只有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甚至比女儿武思若还要矮上一头。只看他那身材,秦浩就理解这位老爹为什么会给三郎取个大名叫思高了。只是他人虽生得矮了点,一脸的络腮胡子倒是分外茂密,骨架也生得很是粗壮,显得极为壮实。
这位村长大人虽说外表看上去粗豪,言语间却显得十分精明。听到思若和三郎讲述杀死骨甲兽的“经过”,村民们大都是惊叹不已,只有武昌文的眼神中总带着几分疑惑。不过也许是看见人多,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闲谈了一阵,看看天色不早,武昌文也没有多陪秦浩,告罪了一声,便又招呼着村民们各自收拾家什,准备次日一早上山去收拾死去的骨甲兽。
忙乱的一天过去,也许是受了风寒,或者是对原住民携带的微生物缺乏免疫力,到了点灯时,秦浩竟是发起了烧。随后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几天,才渐渐好了起来。
休养这段时间里,秦浩也算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他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位于云山山脉外围的一个小山村,山民们自己也不知究竟该属哪个州县,也没有过官差进山来收税。
武家村村民嘴里的“城里”一般指的是山外的临山县,也是武家村绝大多数村民一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从武昌文的嘴里,秦浩了解到这临山县归属于邺国,而邺国则是修真大派清微宗属下几个供奉小国之一。
按说没有官府盘剥,这武家村村民的日子应该好过才对。可是事实恰好相反,村民们的生活状况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穷!如果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很穷!山里面野兽虽多,但能够猎获的只有一些小兽。刀耕火种那一套在这个世界又完全行不通,费尽周折开出一点山地,种上些灵粟、山药之类的作物,本来产量就低,还有野物来糟蹋,一年到头,能够糊口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他现在所处这个家庭,比起普通山民又要好过些。武昌文十多岁就到清微宗当外门弟子,虽然因为资质不佳,没能在三十岁前突破先天,不得不回乡娶妻生子。但总算比起一般山民多了许多见识,又识文字,在这小山村已算是了不得的能耐人了。
再后来武昌文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回村没几年竟又突破了先天,进入了炼气期,成为了村里的第一高手,威望一时无两。在前任村长,也是他的老爹死于妖兽之口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下一任村长。
武家共有三个子女,其中两个女儿是正室韩氏所生,除了大女儿武思若外,还有个二丫头,只是眼有翳障,成日里待在里屋,极少出门。以至于同处一个院子,秦浩也只看见过一次背影。
至于三郎,则是武昌文的妾室所生,只是这位妾室福薄,在生产当日便因血崩故去,遗下三郎由武韩氏带大。山村人家,也不分什么嫡庶,三郎因是男丁,从小便当宝贝似的,反在三个子女中最为得宠。
精神爽利些后,秦浩得知武昌文已经同意了秦浩在村里安家。还叫人收拾了村里孤老所遗的一间空房,只等秦浩身体将养好了就搬过去。
只是秦浩也发现了武昌文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这位村长开初对秦浩倒还热情,但自见到女儿天天腻在秦浩身边,这些天态度就有些不冷不热了,言语里还透出些让秦浩不要过于接近他家闺女的意思。
反倒是武思若的母亲韩氏待秦浩极好,每日里忙前忙后,有点好吃的都忘不了给秦浩端来。闲来又时不时陪秦浩说些家长里短,得知秦浩的孤儿身世后,更是免不了赚韩氏几滴热泪和些暖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