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此子乃忠直奇节士
作者:赵子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332

南下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办。

一件是处理俘虏。

连复襄城、郏两县,获俘数千,要妥善安排。为了安排他们,荀贞颇费了点思量。有两个难办的地方:第一不能屠之,第二不能留在两县。若屠之,只会引起仇恨,不利下边的作战,当黄巾军的士卒听说俘虏都被屠杀了后,肯定会死战的。若留在两县,一旦作乱,再把这两县丢了事小,南下的部队没了撤退的后路就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收编,可就眼下来说并不适合。颍川黄巾军刚揭旗造反不久,尽管在阳翟败了一次,又丢了两座县城,士气可能会较低,但凝聚力尚在,一则,张角兄弟还没死,正在冀州攻城略地,二来,他们还有数万之众,三者,与颍川接壤的汝南、南阳等郡内的黄巾军攻势更猛,人也更多,有一二十万之众,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颍川郡的黄巾军还没有到悲观绝望的时候,可能仍然认为他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收编俘虏就会冒很大的风险,尤其荀贞的本部才只有两千来人。

因此之故,他再三斟酌。

经过与荀攸、戏志才的商议,荀贞接受了戏志才的意见:“贼兵中多有父、兄弟皆从贼者,可从中选壮士出来,父皆在者选其父,兄弟皆在中选其兄,将之编为死士,然后将其、其弟送去阳翟看管。战时,驱父、兄死士赴前,用甲士随后监阵,若有巡梭不前的,立斩之,并将送去阳翟的其、其弟也斩之。如此,父念,兄念弟,定能死战。”

戏志才的选法很有讲究,为何不选、弟为死士,而选父、兄呢?虎毒不食,为父者肯定慈爱儿,但做儿的就不一定会孝顺父亲,所以选父为死士,留为人质。长兄为父,做兄长的通常会照顾弟弟,而做弟弟的不一定就会照顾兄长,所以选兄为死士,留弟为人质。

荀攸闻言,大为赞叹,说道:“此策可行。”

荀攸、戏志才虽皆为智谋之士,但两人亦有不同。荀攸比较“正”,戏志才比较“奇”。这和他俩的成长环境、接受的教育有关。

荀攸是士族弟,族中长辈多是被天下士交口称赞、深深佩服的“君”,生长在“君”之家,受家教影响,光明正大,能行“堂堂正正正之策”,不擅“奇诡偏锐之计”。戏志才则是寒家弟,在重族姓的当世,为了能出人头地,剑走偏锋也是正常。

荀贞笑道:“这个办法不错,但俘虏中也有许多是一人从贼的。对这些人,志才,你又有何奇策啊?”

戏志才说道:“一人从贼,死则死矣,没什么牵挂的。对这些人我就没办法了。”

荀贞做出决定,说道:“既如此,那就把他们也送去阳翟。”

说实话,荀贞是不太情愿把这些俘虏送走的。波才留在两县留守的兵卒多为jīng壮,数千俘虏,就是数千jīng壮啊!若能收编,自家的实力足能扩大一倍还多。只是可惜,目前的条件却不允许这么做。

他遗憾的砸了砸嘴。

议定此事,还有一事。

即是父城的现状。

既已决定南下救援父城,也定下了诱敌伏兵之计,那对父城的现状就要了如指掌,方能知己知彼。打下襄城、搜捕完县中的残余黄巾士卒后,荀贞就派了不少哨探潜渡汝水,去父城附近打探消息。从上午起,哨探络绎归来,到下午为止,已得了十几道情报,勾勒出了父城的现状。

波才、何曼到了城下后,将数万众分为三个部分。

一部两千余人,巡弋汝水南岸。

荀攸说道:“这显是在防吾等南下。”

一部四。莫说荀贞的探马难以探出他们的兵力人数,便是波才、何曼恐怕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卒。

这七八万人又分为两部。

一部由何曼统率,在主攻父城的东面城墙,此部约有一万多人。另一部由波才统带,包围了父城其余的三面城墙。波才、何曼之所以把主攻的方向选在了父城的东面是有原因的:父城县外西北方地形崎岖,不宜排兵布阵,难为主攻方向,南面不远有个大湖,林木茂盛,也不宜为主攻方向,只有东边,不但地形平坦,能把人马拉开,而且也没有什么湖泊、林木,适合主攻。

据探马回报,何曼对父城的进攻甚是猛烈,他亲自带人冲锋,并在攻城队伍的阵后布置了监阵的士卒,只要有后退不战的兵卒,当场砍头。在襄城、郏停驻期间,波才吸取上次攻打阳翟不克的教训,令人砍伐树木,制作了不少攻城器械。这些攻城器械也都用在了这次攻城中。探马从远处望去,只见父城东城下“贼兵”如cháo,一次十几架云梯竖到城墙上,若有被摧毁或推倒不能再用的,立刻就有新的云梯补替上去,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士卒前赴后继,杀声震天。探马伏在数里外都能听到喊杀声,可以感觉到因为大批士卒前进而产生的地面震动。

这些探马皆参加过阳翟之战,报告完敌情后几乎都会加上一句:“波才率十万众攻阳翟的时候也没这个声势,父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听到探马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后,荀攸说道:“当rì波才攻阳翟乃是新起之贼,士气正高,现在他攻父城是在接连大败、损兵折将后,但声势却胜过当时,这说明他在攻阳翟中学到了些攻城的经验并加以了运用,并且他应已知吾等克复了襄城、郏,自觉没了后路,故奋力击城。”

戏志才说道:“‘因怒兴师曰刚’。‘怒’虽是将者之所戒,但刚强之师却也不可小觑啊。”

“刚强之师不可小觑”,在听完这些情况后,荀贞虽然未因此而改变“南下立功”的决定,但却更加的谨慎了。

还有一件事:李宣的父亲李瓒在知道荀贞决定南渡汝水,驰援父城之后,决定助之,亲自出面说动了城中诸姓,从他们族中的弟、宾客中凑出了,改为“部长”。

战前诸事议定办妥,荀贞又去了一趟李家,拜见李瓒,一为南下前的辞行,二为感谢他给自己召的这。”

“哪个字?”

“等。”

宣康大失所望:“等?”

荀贞往远处望了眼,高地上辛瑷等人仍伏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他收回目光,笑对宣康说道:“是啊,等波才、何曼发现咱们。”

“就这样?不需要做些什么么?吾等这次南下,不是要诈败诱敌么?”

“急什么?志才和公达现在还没出襄城呢,他们到晚上才会夜渡汝水,渡河后到父城北边的山中差不多要走五六十里。等他们到达埋伏的地点,就算一路急行,也得明天早晨了。到达后他们再吃饭,再休憩,再准备,这样一来,再早也得等到明午他们才能进入战斗状态。现在才什么时候?离明午还要一夜大半天呢!咱们现在就去诈败诱敌?诈败容易,往哪里诱敌呢?没有志才、公达他们的埋伏,不是诱敌,是送死,不是诈败,是真败啊!”

荀贞耳提面命,教导宣康:“诱敌之关键是诱敌的时间,放到眼下来说,就是咱们被贼兵发现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早了,荀攸、戏志才可能还没准备好,晚了,增加伏兵被发现的可能。”

“那就这么坐着等?”

“也不是。万一波才太笨,一直没发现咱们,那咱们此次之诈败诱敌也是成功不了的。”

“那怎么办?”

“先等一会儿,如有贼兵经过或来到,咱们就出击。”

“如果没有呢?”

“没有?那就主动寻敌。”

“去哪里寻?”

“肯定不能直接去父城周边,哪儿是贼兵的主力所在。”

“那去哪里?”

“贼兵分出了一部巡弋汝水,咱们就主动去寻这股贼兵!……,叔业,我来考考你,寻这股贼兵有两个好处,你知道都是什么么?”

“有两个好处?”宣康开动脑筋,在荀贞的注视中低头想了会儿,喜上眉梢,说道,“我知道了!”

“说来听听。”

“一个好处是这股贼兵人少,且分散,好打,吾等不用担忧会被包围。”

“不错,另一个好处是什么?”

“今天晚上戏、荀二君要带吾部主力夜渡,他们虽是夜渡,但过了河后,要沿河走几十里路,很有可能会被这股巡弋汝水南岸的贼兵发现,所以吾等就提前先消灭这股贼兵,等於是给戏、荀二君所带的主力扫清了道路,减少了他们被发现的可能xìng!”

荀贞甚是欢喜,忍不住又拍了拍宣康的腿,笑道:“说的对啊!就是这两个好处!”

程偃跪坐在荀贞身边的另一侧,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道:“荀君,我觉得还有一个好处?”

“噢?什么好处?”

“汝水南岸很长,又远离父城,离贼兵的主力挺远。就算波才因为咱们杀剿这股贼兵而被惊动,派了大股贼兵来,咱们也可以带着他们绕圈,至不济再渡水北上,不怕被他们消灭,而且也给明天的诈败打下了一个基础。”

“阿偃,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

“……,荀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变聪明了。”荀贞哈哈大笑。

程偃被荀贞一夸,挺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嘿嘿傻笑了几声。

正说话间,远处高地上辛瑷突然站了起来,紧接着另几个骑士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把手里的旗打了出来。

宣康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这几人,就算在和荀贞说话时,也没忘了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头一个发现了他们在打旗,猛地一下窜起,指着说道:“荀君,打旗了!荀君,打旗了!”

荀贞抬头望去,见打出的旗是青旗。

二百人以下打青旗。这应是又是一队巡逻到此的黄巾军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