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难解迷题
作者:宝宝包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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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尸,全是死尸,从刚挖开的南城门洞出发,吴青峰穿过那扇早已崩裂的包着铁皮的城门,沿着椭圆形的城墙开始巡视蓟县各个城门和各处重点守御地段,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极其悲惨、残酷的景象。在那城墙、马道、城垛、台阶、护栏和甬道上,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遍布着舞阳子弟与东胡士兵的尸体,人数大概得有上万之多。他的软榻越过护城河的时候,地上厚厚的血浆象泥潭一样吸得亲兵们难以提步,蓟县那原本应该是青黑的城墙也被涂染出了大团大团血红的色斑,但此时当如此之多舞阳子弟的尸体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是彻底被惊呆了。士兵们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甚至是几个人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地从新在城墙上铺砌出了一个人肉构成的马道。基本上每一个舞阳士兵的尸体都是和敌人的死尸纠缠在一起,一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们还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士兵的职责。他们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用牙咬、用手掐、用头撞,拽头发、杵眼睛、捅刀子,每一个战士在死亡的一瞬间都带走了一个敌人的生命。东城墙上,几个舞阳士兵矗立在马道上,一动不动的似乎仍在警戒着城下的动静,他们的周围最少倒伏着几十具东胡人的死尸。他们一动不动,没有用高呼来迎接他们的侯帅,也没有跟新赶来的战友欣喜的打招呼,几百支箭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早就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但他们还是没有倒下,他们拄着手里早已断折的枪杆,就算已经化为鬼魂,还是依然站在城头护卫着身后的军旗。

军旗,已经被战火和鲜血染的乌黑的军旗,这就是唯一可以证明那些部队曾经存在过的证据。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围着一面旗,就标志着一个千人队、一个营的防地。防守西城墙一带的舞阳部队只剩下了十三个人,七个重伤已经不能站立,三个人失去了一只眼睛,受伤最轻的一个战士身上也有大小伤痕十余处,左臂的刀伤处可以清楚看见白骨。而在战斗打响之前,他们还有一千多人。在另外一处,两百多名舞阳子弟布成人墙,阻挡数千东胡士兵近三个时辰,直到最后一刻,担任阻击任务的战士全部在这里送了命,没有一个人投降,没有一个人脱逃,也没有一个人的尸体是完整的。前锋左营七伍的伍长白杰战死,他身中七箭,双臂尽断,脸上被砍了两刀血肉模糊,可他嘴里还是死死咬着一个敌人的耳朵。幽州流民出身在冀州剿匪过程中被记功三次的刘德山战死,他的头颅仅有一层皮肉相连,几乎被剁成了肉酱,还是凭着他手上的六指才最终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伍长以上数百名将佐,除了九人以外全部战死。王雨带出来的舞阳前锋左营和神射前营都被打残了,由幽州新兵组成的幽州新兵第七营全部捐躯,营的军旗被砍成数段,仅剩下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布条。

吴青峰巡视着这座战火劫掠过后的城池,他叮嘱着亲兵在死人堆里仔细翻找每一个尚有气息的士兵。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说出他们家的住址,讲出大家的嗜好。但已经没用了,他们已经无法回应自己的声音,他们连最后一滴血都流干了。为自由而战,自己曾经许诺给他们从没有享受过的自由,许诺他们可以摆脱军户的卑微身份,但现在,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亡,就连自己最心疼的九弟也是生死未卜,不知道能否熬得过重伤引发的高热。哇、哇的数声,吴青峰突然几口鲜血喷出,在软榻上昏死了过去。

京师宝翰堂里,帝国当朝太师、宰相、兵马都元帅杨善平同样忧心不已。幽冀前线飞鸽回报:东胡大军已被击败,虽说敌酋卡敦趁吴青峰阵前中箭再度脱逃,但号称二十万大军的东胡人能够跑回草原的估计不超过五万,已经不能称作帝国的对手了。倒是那个小侯爷的确命大,重病之身不仅没有倒下,还创造了以弱胜强的奇迹,将门虎子还是天赐好运?现在还很难加以结论。舞阳军虽说自报损失惨重,数营都全军阵亡,可他们却已经占据了幽冀两州,再加上那个桑琦死死把着鹏州军政大权,舞阳人的手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偏僻贫瘠的舞阳孤城了,整整三个州,二十多万户百姓,帝国东北边疆尽在他们掌控之下。如果任他们发展下去,谁知道是不是又培养出一个林家,又是一支说反即反的天龙军团。东胡人虽然凶狠,但毕竟是外族,可这舞阳军不同,幽州连胜足可以证明他们一旦站到帝国的对面,绝对会是能够让帝国胆寒的敌人。但草率决断,一味消弱他们的实力,就很有可能激反这些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双眼的亡命之徒,后果更加不可设想。真难啊!杨善平知道自己又将面临一个难眠之夜。

“王将军醒了,醒了。”一个小校快步跑进了蓟县州衙大堂。

赵峰和强瑞长出了一口气,九弟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在周先生的坚持下,舞阳军在困牛河停留了两天,他们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前线的九弟,生怕会得到什么不幸的消息。好在蓟县守军英勇过人,终于坚持到了大军赶到,那个卡敦也犯了不应该有的错误,白白浪费了一夜的时间。种种巧合汇集在一起,原本可以将东胡人一网打尽,但合围之后的次日,七弟阵前中箭,东胡人趁乱再度脱逃。紧接着他又不听劝阻,非要亲自巡视蓟县城防,受了刺激以后,吐血不止,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俗话说的好:狡兔死、狐狗烹。东胡人既然被击退了,朝廷里的大员们是否又开始惦记舞阳军了呢?难道舞阳人的命运注定是要战死沙场,不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

后世的史书对于蓟县合围之夜没有定论,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舞阳大军本已将卡敦的部队包围了起来,那些饿着肚子的东胡人怎么胆敢在次日清晨果断发动了攻击,又是怎么使吴青峰在亲兵护卫之下中箭,又是如何安然返回草原,永远成了一个没有人可以解答的迷。不过这场持续了半个月之久的幽冀保卫战,奠定了新一代舞阳军官的赫赫威名,让他们迅速崛起为成汉帝国的新生军事力量。东胡人以后再也没有入侵过神州,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的弓骑兵的确多次出现过,只是身份变成了舞阳军的友军。卡敦和吴青峰直到死,都没有再度交手,他们反而成了仅次于舞阳九兄弟的好友。其实历史本就没有人可以说的清楚,在这个侯帅昏迷不醒的时候,大多数舞阳人尤其看不清未来的命运,他们的身边到处是触鼻的血腥,窒息得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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