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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师都为她可惜,当然那些一直嫉妒她的女人例外。——像她这样一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才女,却偏偏要去偏僻的北疆嫁给一个重病在身多年的活死人,实在不能不令人遗憾。更何况,这个才女还偏偏貌美如花,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能把人化成水的温柔,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物要嫁的还是一个据说只懂得打仗的粗鄙军汉。怎么看,都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因此,那滩牛粪在京师男人们的心目中就成了最可恨的家伙。
在京城里自认为有资格去爱这女子的当然也都不是平常人,户部尚书杨玉桐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够聪明机智,从小就有神童之名;他的家世够显赫,父亲就是刚刚去世的帝国太师、兵马都元帅、宰相杨善平,现在的太后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更何况他还曾经担任过太子少傅,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再加上他杨家权倾朝野,光在六部尚书中就占了四位。所以他觉得只有自己才配的上那女子,虽然他有很多“对手”,可他绝想不到会被那滩牛粪占了先机。他恨的厉害,他恨极了那个远在北疆的家伙。
张全胜是朝廷武官中的出色人物,他是朝廷倚为柱石的中领军,是帝国上下公认的新一代杰出将领,楚王造反的时候,他不仅没有从叛,还亲自带回了一支数万人的精兵。现在朝廷上下都在传说,他完全有可能很快代替刚刚阵亡的平南将军陈铁凡执掌要职。对于他而言,爱上那个女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一向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凭着自己手里的部队,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因为只要他不让对方活着,没有了命,又哪有什么运?在他而言,如果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是“命定了”的事,那就是自己出生的年月日时和爱上那女子这件事了。为了博得她的青睐,他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了不被她唾弃,他毅然率部脱离了楚王的大军回归了朝廷的阵营。他愿意为那女子做任何事,哪怕去死,只要她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他却要嫁给一个凭祖辈余荫混饭吃的将领。他恨的厉害,他恨极了那个据说每天躺在软榻之上的家伙。
叶非也一样。他是朝中清流一派的年青领袖,他练字用的废纸都会被人高价买去装裱起来,他的画被称为当朝一绝,他的琴声据说可以令落花起舞,他的才学闻名天下,就连京师那些斗大的字都识不了一筐的莽汉都得由衷的赞上一句:“好人,大有学问的好人。”他的相貌俊俏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京师里的女人哪个不想作他的红颜知己。但是这么漂亮出众的一个人物却至今独身,因为他一直没有碰到一个可以让他动心的女子,直到有一天遇上了她。她的美丽、她的才学无一不令叶非心动。“这么多年的等待仿佛就是在等这个女子,只有她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佳偶。”叶非从见她第一面开始整个心都融化了。可是现在,美人就要嫁入别家,嫁给一个只懂得杀人的病汉。他恨的厉害,他恨极了那个才疏学浅,不通诗情画意的家伙。
其实在这些男子恨的心痛的时候,那个坐在车箱中的女子内心也在恨着。她幻想过很多次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勾勒过很多回他的风采。他会不会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子,还是一个才高八斗的俊杰,或者是一个平定四方的盖世英雄。她有理由这么想,她的祖辈哪一位不是名满京华,她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可毕竟是司隶一带领袖一方的豪族。从小她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就像个小公主一般倍受爱护,羡慕她美色或才名的追求者可以挤满京师最宽阔的大道。可现在,她却要远赴荒凉的北疆,去奉皇命嫁给一个杀人如麻的将领,更何况她这个未来的夫君还是一个重病在身的病汉,据说从小躺着的时候比站着的时间还要多,指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到那时候,这世界上恐怕马上就又多了一个苦命的守节寡妇,而且这种猜测很可能在新婚之后就变成现实。她希望这送亲的路永远没有尽头,自己也永远不要见到那可恨的小侯爷,现在的她多希望有人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恶梦啊。
这场婚姻是宰相杨善平大人临终前力主安排的,他很清楚必须要把舞阳军团拉上帝国内战的战车,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那个女子,同时京师里很多出众的男人也都对那女子垂涎欲滴。可越是这样,他越有必要把这个女子嫁给安国侯,嫁给那个成天躺在榻上的小家伙。女人就像一盆祸水,越美丽的女人就越是如此,只要他们结了婚,京师里那些失望之极的狂热追求者们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吴青峰的同盟,更何况那个谋逆的楚王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这女子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当然这场赐婚按照杨大人私下的说法,是朝廷不得已之举,是为了神州安宁、天下太平,是为了让舞阳军尽快勤王的无奈举措。也只有这样,所有人的矛头才会共同指向遥远的北疆。
“脑后有反骨,他日必为祸帝国,早早除去方为上策。”弥留之际的杨善平始终忘不了当年那个孩子被带到他面前的情景,以观相术出名的玄风道长只看了那个五岁的小家伙一眼,就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要不是顾虑安国侯府的世代功勋,顾虑那支悍不畏死的舞阳军团,顾虑当时尚未去世的老安国侯,这个叫做吴青峰的小侯爷绝对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后来这孩子就病了,是重病,几次都险险病死过去,再有就是自己的官越坐越大,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这件事也就搁下了,毕竟犯不着和一个将死的病人较劲。可谁成想,这个病人不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坐镇一方的统帅,现在自己反倒是要先走在他的前面了。也罢,一切都是天命,那就让自己在最后再给他制造一点麻烦吧。景泰四年十一月初九,成汉帝国当朝太师、兵马都元帅、宰相杨善平大人在京师自己的府邸逝世,临终之时大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痛苦,反而还保留了几分掌权时的奸猾。
“侯帅养病期间,谢绝一切宾客。”无论你说什么,是不住哀求,还是企图行贿,在幽州刺史府门前得到的只能是这句冷冰冰的回答。
秋恢看着府门前那些军汉毫无表情的脸庞,忧心如焚,小姐的送亲车队马上就要抵达冀州,可自己还是没法面见那个未来的姑爷。想一想在京城里,只要一听是司隶秋家的大管家,那个府里不给几分薄面,现在偏偏遇上了这些该死的军汉,水火不进。既然没法跟这个侯帅说,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找他的部下了。
“赵将军巡视边防,短期之内回不来。大人不在,您的名帖留下也没用。”
“周大人下乡了,不知何时方回,您请回吧。”
“强将军去辽东了,何时能回?对不起,将军走时没有交待。”
“我们王将军很忙,干什么去了,怎么?你想刺探军情啊,快滚。”
这下倒好,不仅见不到新姑爷,连那些主事的要员都没了踪影,这那是送亲啊,简直是拣气受。下级官吏倒是见了不少,可一听是要转呈侯爷,头立刻都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军中等级森严,东胡虽退,可还保留战时体制,没有军令,哪个敢去骚扰正在养病的侯帅啊。秋恢的心彻底凉了,看来京师的传言果然是真的,这支舞阳军虽然能打仗,但世代困守在偏僻的小城,哪懂得什么礼节。有兵如此,那个带兵的统帅也好不到哪儿去,大管家对小姐未来的命运愈发担心起来。
此时毫不知情的送亲车队已经进入了冀州境内,虽说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可毕竟是赐婚,财大气粗、高门显贵的秋家还是不能少了排场、失了礼数的。再加上对女儿的愧疚心理,这陪嫁的嫁妆就置办的异常丰厚。担心女儿在北疆吃不好,陪嫁的厨娘就有八位;怕女儿睡不习惯,好办,专门打造了一张雕花的大床,铺的盖的装了满满三车;军营里大概没有什么使唤丫头,不怕,连管家,带家奴丫鬟都配齐了,光这些人没有个五进的大宅院恐怕都安置不下;姑爷身体不好,各种补品应有尽有,虽说他常年卧榻,毕竟是个统兵的武将,这护身的宝剑铠甲也给他准备好了。花点钱不算什么,只要这姑爷能对女儿好些,别那么早就把女儿一个人抛下,这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按理说这一进入冀州地界,就算是到了姑爷的领地,可这迎亲的仪仗怎么就是不来呢?看着女儿的脸色越来越冷,非要随同前来完婚的秋老爷夫妇也有点恼怒了。那个秋恢早就赶到幽州报信去了,算算日子打两个来回也够了,怎么办的差事?
“算了,父亲大人,不要等了,这北地苦寒,大家不要在这荒郊野地停留太久,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得,宝贝女儿话说的和善,小性确是发作了。秋老爷摇了摇头,一摆手,车队继续向前进发。
行不多时,前面的护卫突然看见山后转出一片烟尘。“老爷,是不是迎亲的来了?”车队又停下来了。
秋老爷也从马车上下来,探头望去。远方疾驰而来的正是一支马队,冀州匪患早就平定,现在敢在这冀州明盔带甲的武装部队恐怕也只有姑爷的舞阳军了,来得虽晚,也好过不来,看来这个安国侯也不是不懂礼数。
转瞬之间,那支马队已经接近了秋家的送亲队伍。领头的一个大胖子看了一眼,就向后喝道:“估计是商队,别理他们,加快速度,早点赶到京师,还要打好前站呢。”还没等秋家人反应过来,这马队已经和他们擦肩而过。秋老爷的脸立刻就黑了。
“老爷、老爷又来了一队。”眼尖的家奴又高叫起来。这时细心的丫鬟发现,好像小姐乘坐的那架马车的围帘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掀起了一条小缝。
这随后而来的也是一支马队,只不过中间还夹杂了一个少见的六马大车,先不说帝国缺马,一般的府第还配不齐如此良驹,单就那车的宽大,就够令人吃惊了。只不过按照帝国惯例,这六匹马拉的车只有国公爷们才能乘坐,可这姑爷明明只是个侯爷啊,难道朝廷又给他晋爵了。秋老爷还没有想清楚,这支队伍不但没有停留,连半问问话都没有,就径直要从秋家车队旁驰过。这说的好听些叫借道而过,说白了,简直就是硬挤过去的,险险把个好端端的送亲队伍挤到路旁的沟里面去。由于队尾那个拉着婚床的板车实在过宽,那六马大车的比例也是超常,眼看就要堵在路中。马队前首的十几个大汉没等坐骑站稳,就飞身跃下,硬是把那板车推倒在路旁,这下秋家的家奴可不干了。可他们的手刚摸到刀把,那马队上的大汉就已齐刷刷的举起了折弩。就在这时,马队里的一个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囊掷在地上,高声说道:“确有急事,赶路匆忙,多有得罪,这点钱暂作补偿,如果不够,可到蓟县赵府索要。”说罢,一摆手,那马队继续前进,处置之快只不过是让那六马大车速度稍缓而已。秋老爷只看见那车窗被掀起了一条小缝,紧接着一只苍白的的手一闪即回,依稀还有一阵长咳传出车外。
“算了,不要生事。”这送亲的路上最怕多惹事端,还是赶路要紧,只不过这安国侯府的迎亲队伍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啊,秋老爷现在真是对那个新姑爷失望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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